來時翁果岱心里還有幾分忐忑,可真正見到自己兒子就站在面前,他忐忑的心又不自覺地平和下來。
畢竟怎么說也是自己親生骨肉,不信自己兒子當著眾人面敢殺他。
一邊是翁果岱一個人。
一邊是土謝圖汗奧巴率領的大軍。
父子兩人起初誰也沒有開口,而是你看著我,我看著你。
倒也不像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但肯定談不上和諧。
翁果岱看似平靜,而土謝圖汗奧巴則是滿眼怒火。
就那樣對峙片許后,土謝圖汗奧巴畢竟年輕沉不住氣,以夷然不屑的口吻直問道:“你還有臉回來?”
“知不知道我們父子關系被人挑撥離間了?”翁果岱開口第一句話。
此刻他們說的都是蒙古族的語言。
“我不管,無論怎么說你已經投靠了明軍,說,來這兒有何目的?”
土謝圖汗奧巴雖然年輕,可這會兒非常老道地根本不想提及從前。
翁果岱更是聰明人,既然兒子不想提及,他也不再追究了。
否則恐怕引起更大的混亂,反正事情已經發生,大汗的位子原本就是留給兒子的,不過提前繼承罷了。
至于兒子的背叛、污蔑,翁果岱覺得可以忍,畢竟兒子還小,難免一時糊涂,不然怎么辦?難道讓他與兒子爭奪乃至反目成仇互相傷害嗎?
所以,翁果岱謹記自己這次來的目的,心平氣和地說道:“我這次來的目的是想勸你帶領本部歸降大明。”
“哈,哈哈,哈哈哈……”
卻不料土謝圖汗奧巴放聲冷笑。
“你自己投靠大明,難不成又來慫恿我們?你原來的志向呢?忘了自己是如何坐上科爾沁部大汗的位子?”
翁果岱思緒飛馳,沉默不語。
“只一句話便讓你無話可說了吧?當初要不是你誓要扛起反明的大旗,科爾沁部大汗的位子哪有你的份兒?”
“如今卻來勸我們投降大明,真不知你想什么,別問我是否同意,你問問我身后的大軍,他們同意嗎?”
土謝圖汗奧巴話音剛一落,只聽大軍異口同聲地回道:
“不同意!”
“不同意!”
忽然,有一名士兵拔高音量,大聲說道:“倘若我們想投降,就不會千辛萬苦逃到俄羅斯境內。”
“大明皇帝這是侵略我們的境地,我們誓要與大明周旋到底。”
“對,永不妥協,抗爭到底。”
翁果岱何嘗不知本部的執念?曾經的他不就是這樣嗎?
只是他感覺自己已經看到另外一片天,而這些人還寧愿躲在井里。
“你們以為逃到俄羅斯境內來了就安全嗎?”翁果岱使出吃奶的力氣。
現場頓時迎來短暫的安靜。
但也不過是稍縱即逝。
土謝圖汗奧巴率先開口道:“你已經投靠明軍,沒有資格教訓我們。”
然后是一浪高過一浪的討伐聲。
“對,不能讓他在這里胡言亂語擾亂軍心,建議將他抓起來。”
“沒錯,路是我們自己選的,我們知道承擔后果,將他抓起來。”
“他這是為大明充當說客來了。”
翁果岱閉上眼睛長舒一口氣,然后鉚足了勁兒,大喝一聲:
“你們聽我說。”
稍頓了頓,翁果岱慷慨激昂地將他早已經想好的話和盤托出。
“大明皇帝已經與俄羅斯國王剛通過信了,決定明軍入俄羅斯境抓人,而俄羅斯方表示愿意配合,因為我們占領了他們的境地,早想驅逐我們。”
“這是第一,屆時我們將背腹受敵進退兩難;第二,你們或許有所不知,蒙古其他各部大軍都已經匯聚通遼城,目的就是要討伐、孤立我們。”
“到時候,我們倘若依然抵抗,會像原女真族哈達部一樣,陷入萬劫不復之地,原來我也堅持反明,那是因為孤陋寡聞又固執,可現在我看清了。”
“我們原本就不及大明,如今大明又出了一位天才般的泰和皇帝,試問我們拿什么反抗?不要再執迷不悟。”
“我知道這次來會很危險,但為了科爾沁部不至于遭到毀滅性的打擊,我還是奮不顧身地來了。”
“就是想勸你們放棄抵抗,大明皇帝說寧可將科爾沁部變成廢墟,一切重新建設,也不允許反明的勢力存在。”
“醒醒吧,不要再執迷不悟了,現在回頭還來得及,否則等到大明泰和皇帝領軍一到,你們就要遭殃了。”
“是否扛得住明軍的打擊,想必你們都心知肚明,不然也不會逃至此地。這次不僅有明軍,還有蒙古族其他各部大軍,再加上俄羅斯方的協助。”
“你們可以想象一下,倘若仍執意反抗,接下來會發生什么?”
“你們對我的污蔑、詆毀,又奪走我的位子,這些都已經過去了,我不想追究,只希望你們此刻聽我一言。”
“你們是逃到這里來了,可知道本部的百姓此刻在干什么嗎?他們都愿意入籍大明成為大明一份子。”
“沒有百姓的支持,即便你們想著以后回去,又能怎樣?還不是如同空中樓閣中看不中用嗎?大明皇帝說得對,百姓才是統治的基礎與根本。”
“軍人的職責應該是保護家園保護百姓,可我們逃走算什么?以后我們回去還能得到百姓的認可嗎?”
“他們已經認了大明為主。”
“請你們相信我,我是為你們好。”
翁果岱本以為自己語重心長又誠心誠意,說得夠好夠坦誠了。
可最后一句話剛說完,便聽見有人大聲反駁:“我信你個鬼!你已經投靠大明,當然為大明說話。”
“對,不要再聽他妖言惑眾了,將他抓起來,抓起來……”
“大汗,下令抓人吧。”
緊接著又是一頓聒噪與謾罵。
真可謂是此起彼伏。
翁果岱感覺自己一番苦口婆心的勸說壓根兒不頂任何的作用,反而貌似激化了科爾沁部大軍對他這個昔日首領的仇恨,紛紛鼓噪將他抓起來。
甚至有些人還呼吁將他殺了。
原來他與眼前人一幫人已經無異于兩個世界的人,不再有共同語言。
只見土謝圖汗奧巴一抬手。
“將他綁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