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鄭縣令升堂后即召集縣衙人員,言明要重新審理自己不在時的所有案件,說以前的二位縣令辦得所有案子的結果全不算數。
好在前二任在位時間不長,所辦案件也不多,所以,鄭縣令的再審,也不過是看看前二位任期辦的案子而已,特別是前任,把所有的事全由縣丞代行,基本上用不著再審,鄭縣令只是在縣丞辦的案卷上閱批而已。只有后一任辦的案子,也就是附近折沖府移交來的那二個淮南道村民被官兵抓捕的案子。
鄭縣令立即傳喚婁拓久、闞竼銀夫婦二人,要他們第二天到大堂聽候新任縣令重審發落。
第二天早上鄭縣令堂鼓響前即到二堂,等縣衙內當差的人員全部到齊后言明今天大開始正常視事,以前二位縣令的所有規矩全部撤消。然后就讓各室官吏回視事地辦各自的事務。
然后他就帶著審訓人員,伴著身后升堂鼓聲邁進了大堂,開始審理婁拓久、闞竼銀夫婦被官兵劫持案。
“婁拓久、闞竼銀夫婦上堂受審!”縣尉拿起鄭縣令前的案幾上的一張文案,對著大堂的門口大聲喊了一聲,然后退到審案席旁站著等案犯進來。
令鄭縣令大吃一驚的是,到案的不是一對他認為是自己陌生的年青夫夫婦,而是自己很熟悉地三男與不熟悉的一.女。
此三男,就是魏康順與呂大柱,還有一個,也就是懷南鄉村里正陸桐。
陸桐因腳傷還未痊愈,由魏康順與呂大柱扶著邁進大堂。四人到走到審案案幾前,停候縣令發落。
“這不是我們正在追捕的兩死囚么?什么不給他們戴重枷?”鄭縣令喝道。
“可我們審理的是婁拓久、闞竼銀夫婦被劫案哪。”縣尉也感到莫明其妙。
“婁拓久、闞竼銀夫婦到堂了沒有?”鄭縣令對著門大喊。
“到堂了。”呂大柱與韓鳳英應聲回答。
“什么?”鄭縣令被搞糊涂了,他雖然仍認得出呂大柱與魏康順。魏康順的容貌倒是沒多少變化,呂大柱則已從以前的精瘦瘦變成現在的胖墩墩,不過,在魏康順與陸桐的襯托下,人們仍認得出他。
“我們二人不是夫妻,只是那個折沖府校尉胡亂填的文書。”
“你去驗明他們的身份一下。”鄭縣令拿起案幾上的一張紙,看了一陣后交給主簿,指著呂大柱與韓鳳英說。
主簿接過那張紙,看了一陣后走到呂大柱與韓鳳英前,仔細地看了一陣后回頭對鄭縣令說:“他們二人,就是那天折沖府校尉送來的人。”
“那你為什么當時不向縣丞主明?”鄭縣令滿面怒氣地責問主簿。
“鄭公,”主簿似乎惱了:“你看看這個胖子,他像我們以前抓得那個呂大柱么?如沒有魏康順與陸桐相伴,你在大街上遇到這胖子,你能認出他就是呂大柱么?還有,這個女的,我壓根兒就沒見過,我怎么認識他們?”
站在鄭縣令審案案幾一旁的縣尉實在忍不住,噗呵一聲笑了起來。
“唔,”鄭縣令似乎才弄明白似的,看了看縣尉:“你看呢?是不是讓他們先戴枷,后受審?”
“先審問吧。”縣尉止住笑,說。
“那好吧。”鄭縣令開始審問四個案犯:“你們知罪嗎?”
“明府明察,小的有冤難辨。”魏康順鳴冤道:“小的無罪。”
“你們殺民女、越獄逃跑、襲擊兵營、殘殺府兵,罪該萬死!”鄭縣令一拍驚堂木,向門口大叫:“還不給他門戴上重枷?”
八名衙役抬著四張沉重的盤枷走進來,立在門口。
“且慢。”縣尉向衙役擺擺手:“等把案件弄清了才動手吧。”
鄭縣令疑惑地看著縣尉,想發作,但轉念一想,覺得有理,也就沒再吱聲。
“縣令明察,”呂大柱帶著哭腔:“你說我殺了人,我殺了誰?”
“你不是殺了民女韓鳳英么?你自己也已承認了,現在還能抵賴么?”鄭縣令怒了。
“鄭公。”韓鳳英氣惱地指著鄭明杰問:“我不是韓鳳英么?我還活著,你卻污辱我被人殺了,豈有此理,我非把你告到州府不可。”
“別,別,別。”鄭縣令心虛,一聽這女的要把這事告到刺史那兒就慌了,因像這樣離奇的案子,他頭一次遇到。
“聽說你是被柯伊伯人復活的,白骨精。”縣尉說罷,立即感到自己失言,也慌了。
“我是白骨精?”韓鳳英火了,指著縣尉厲聲責問:“你有證據嗎?你拿證據來。”
縣尉慌了,忙賠著笑臉:“我只是聽別人說的,真假也不知道。”
“哦,”鄭縣令又犯難了:“已結案的舊案中的被害人沒死,這就推翻了原案結論,這個案子什么處理才好呢?”
“不過,”縣尉看了一眼鄭縣令,又看案幾前的四個人,說:“他們越獄逃跑,襲擊兵營,殘殺府兵的罪難逃,仍可判他們死罪。”
“我們手無寸鐵,能襲擊兵營嗎?你見過我們殺過府兵么?”韓鳳英氣急了,隨手撿起地上的一塊土坷垃向縣尉擲過去。
土坷垃不偏不倚,正好擊中縣尉額頭上,縣尉額頭上立即鼓起一個大包子。
讀者可能說,堂堂縣衙大堂,哪來的土坷垃?胡亂寫行么?諸位可別忘了,那可是一千八百年前的大唐小縣衙,當時水泥、瓷磚之類還未問世,真實的縣衙并不是影視劇瞎編的那樣“現代化”,也不像后來的朝代翻修的那么宏偉,當時的地面,有的是石板,有的是青磚,有的則是夯土而成,偶爾破損而出現土坷垃也難免。
因重刑案犯大都是戴著重枷到堂,根本沒機會像韓鳳英這樣打縣官的。也許她是柯伊伯人利用組織與思維模板復活的人,所以,其的帶的個性中不乏某些烈女特色。但這一點恰恰是讓魏康順感到她不像自己死去的愛妻的根據。
“大膽民女,”鄭縣令朝正捂著被打腫的額頭欲發作的縣尉擺擺手,瞪著韓鳳英吼道:“你打大唐官員,知罪么?”
“我知什么罪?”韓鳳英仍不饒人:“等我回家后非立馬去金華,找刺史告你們不可。”
鄭縣令無語,他真不知道什么處置眼前的這種瘋女人。許久,他讓主簿找縣丞來,與其耳語了好一陣。
最后,鄭縣令無奈地攤開雙手,示意主簿把原案文書拿走。
“烈女!”鄭明杰苦笑著伸了個大拇指:“勞駕你不要再鬧了,回家好好過日子去吧!”
“明府,”陸桐怔住了,擺出一副膽怯的樣子問:“我們呢?”
“你們這案子,不太好審,死女活了,你們叫我怎么說?襲擊兵營,我一個小縣令,能派人去查折沖府么?那老混蛋是個行伍出身,他是有能力調動折沖府人員,但我一個平民出身的小縣令,別說調,就是問都被當罪論處。”鄭縣令無奈地嘆了口氣:“你們也回去,你回去后繼續當你的里正吧,就當什么事也沒發生過一樣。”
“可我們的罪名未撤消,以后仍不好過呀。”陸桐說罷,情不自禁.地哭出聲來。
“是呀,我平白無故地蹲了這么多年大牢,受盡了折磨,明府你總為我們申張正氣吧?”魏康順也向前說。
“是啊,”鄭縣令嘆了口氣:“我也知道你當時是平白無辜的。”
“那明府的意思是,我們可以走了?”魏康順面露喜色,問道。
“走吧。這個案子就這么結了,我也懶得再審。”
“可我們的罪名還未撤消呢,我們回去后仍帶著死囚的名,難做人哪。”呂大柱說。
“我剛才已與縣丞談了,由他身刑部發文,撤消原案結論,把你們的罪名撤消掉。等刑部回復后,我們正式通知你們就行了。”
“好!”四人人高興地跳著歡呼起來。
看著四人歡天喜地地離去的背景,不知何因,鄭縣令流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