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用一個詞語來形容陳功此時的心情和狀態,那就是——炸裂!
恭喜主人,挖寶App發現清康熙陳鳴遠紫砂蓮藕手把件一個,請對照地圖小心挖掘!
清康熙,陳鳴遠!
不再是仿品,而是本人原作!
震驚,震撼,震顫,都已經完全無法形容了!
唯有炸裂,才能貼切地描述陳功此時的狀態和心情!
這一瞬間,他完全喪失了對身體的掌控,思緒被炸得四分五裂,根本組合不起來。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該想什么。
“老板,這是我的收款碼。”年輕人遞過來收款碼,有些奇怪地打量他。
“噢,噢,好的,我馬上掃給你。”陳功不迭應道,抖抖索索掏出手機,掃了好幾次才成功。
“我看你剛才抱在手里,這是個什么東西啊?”付過錢,他隨意地指指地毯上那個圓滾滾的陶瓷器物。
“就是個坐墩,是我爺爺親手做的。”年輕人不好意思道。
“你爺爺也是陶匠?你的手藝是和他學的嗎?”陳功故作好奇道。
“他是個很厲害的紫砂匠!”年輕人第一次露出驕傲的神情,卻很快又變成失落。
“他在我爸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我根本沒機會和他學,所以我才會帶著這個他留下的陶墩,想看看能不能從中學到些有用的東西。”
“可以讓我看看嗎?”
“當然可以。”
陳功蹲下來,仔細觀看。
這是一個掛黃釉粗陶坐墩,工藝粗陋材質廉價,和農村每家都有的壇罐水缸屬于同類品種。
陶墩整體呈倒壇狀,上墩面略大,其上刻有鏤空的金錢形孔洞,即作透氣之用,又可用來伸入手指提拉。
黃釉墩身上用黑彩畫了一只縮著腦袋看著有氣無力的老烏龜,旁邊寫著幾列字:
烏龜壽長,人生幾何?垂垂暮年,何處可棲?林下一老匹夫,乙卯仲夏于上袁。
林下一老匹夫,竟有這樣的落款?
難道就是你爺爺的字號?
陳功沒有問。
那四句詩不像詩的短句,明顯糅合了曹操的兩首名詩,不過毫無原詩老當益壯的豪邁,反而帶著濃濃的死沉暮氣。
無論畫還是字,都極為潦草,不是那種有筆力故意地潦草,就是如兒童涂鴉那般虛浮地隨手亂抹。
這就是你所說的很厲害?
你還想從這上面學東西?
陳功瞥了眼年輕人,似乎明白了他手藝之差的原因,不過沒有說什么,伸出手指扣進銅錢孔,試著拎了下。
陶墩不算太重,大概十一二斤,重心在較小的底部,正是挖寶App提示藏寶之處。
“對了,你叫什么名字?”放下陶墩,陳功起身問道。
“何高達。”年輕人低聲說。
“…高達?”陳功驚訝道。
“是我爸起的,高是我的輩分號。”何高達赧然道。
“這樣啊。”陳功憋著笑,“高達,這個陶墩你賣不?”
“就這個樣,你還想買?”輪到何高達驚訝了。
你原來知道就這個樣啊!
陳功眉頭微跳,笑著說:“我說實話你別見怪,雖然這陶墩材質釉面都很差,畫工字跡也很虛浮,可總歸是有一份野趣在,買回去送長輩也不錯嘛。”
“送長輩?”何高達慌忙搖頭,“不行的,我爸說過這個烏龜是將死之龜,不能送長輩的!”
我這不是一時之間編不出合適的理由嘛!
陳功無奈,腦筋飛速轉動,低沉地說:“是送我前女友的爺爺,當年就是他嫌貧愛富拆散了我們,現在我勉強算是小有成就了,準備上門打臉!”
說這話時,陳功還真想起了只見過一次的盧嫻那個住干休所死活不肯挪窩的爺爺,還有她那個總愛端著架子的副局長老爸,暗暗感慨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那的確做得!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何高達同仇敵愾地大聲嚷嚷道。
陳功愣住了,沒想到你竟然還是土豆粉啊!
何高達難得豪邁了一把,臉有些紅,見陳功一副與我心有戚戚焉的表情,很為難地說:“不過我不能賣,這其實不是我的,是我從爺爺鄉下的老房子里拿來的,嗯,那房子早分給大伯了,所以這是大伯的東西。”
滿心期待的陳功差點噴出來一口老血,無奈地看看他,看看陶墩,最后擠出個笑容說:“那也沒事,我們加個微信,保持聯系。”
幾分鐘后,陳功背著背包,雙手各提一把鷓鴣提梁壺,走上回酒店的路。
他心里既興奮,也有一絲失落,不過總體還是非常歡快的。
雖然無法立即買下那個陶墩,以獲得那個陳鳴遠真品,但總是和何高達認識了,以后慢慢找機會唄。
他沒有追問何高達大伯的情況,怕引起不必要的猜測,看似憨厚的何高達或許不會多想,保不定他大伯是個精明人呢。
他已經決定,接下來就停駐宜興一段日子,不得手絕不走!
經過酒店前臺的時候,陳功特意看了下,那個小姑娘不在,或許是換班了。
回到房間,他隨手把兩把鷓鴣提梁壺放書桌上,然后小心地放下背包,進了衛生間。
幾分鐘后,洗干凈手的他拿了塊白毛巾出來,攤平鋪在茶幾的玻璃面上,這才打開背包,小心翼翼地把傳香壺捧出來,慢慢放了上去。
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又圍著茶幾繞圈看,他看得不亦樂乎,根本沒察覺半個小時已一晃而過。
接下來,他拿出手機,從各個不同的角度,給傳香壺拍了十幾張照。
看完外面,他又拿下蓋子,拿手機照著觀察壺內,可是沒有什么發現。
“沒有找到任何暗記,又該怎么證明這的確是顧老先生制作的真品呢?”
他坐在沙發里,陷入了沉思。
紫砂不像書畫,仿制起來難度要小很多,而且圈內還普遍存在寄名款現象,也就是非大師本人制作的壺,卻使用了大師的落款印章,這行為甚至還是大師同意的。
一般來說,大師愿意這么做,是為了提攜子女徒弟,帶他們起步上路,但毋須諱言,也有一部分所謂的大師這么做,完全就是為了獲取更多的經濟利益。
所以,要想證明一把壺確定是某位大師親手做的,除了落款鈐印為真外,還需要講究流轉有序。
一把紫砂壺,從大師制作到售出,隨后在社會上周轉,最后落入當前藏家手里,整個流轉過程要有人證物證,那樣才叫流轉有序,才能讓人心服口服。
你隨手拿出一把高仿到幾乎亂真的紫砂壺,叫嚷這是某某大師親制真品,誰信啊?
古玩圈內,書畫類作品的流轉有序是做得最好的。
因為紙上有空檔啊,你到手了,就蓋個戳,證明你到手了,這樣一圈下來,經過多少道手,那是一清二楚。
某十全老人就最喜歡干這事,故宮里幾乎所有的畫上都有他的印戳,跟人養的京哈似的,到一新地非要拉泡尿,不讓拉死活不肯走,占有欲那是強得雅痞!
想了老半天,陳功也沒想出招來,看看時間晚了,也就沒去打擾裘教授,起身把傳香壺鎖進酒店提供的保險柜,上床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