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格里拉酒店套房內。
茶幾上攤放著十幾個打包餐盒,陳功正吃得不亦樂乎。
托馬斯安排的安保特訓開始后,幾乎所有人都忙碌起來,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他就一個人留在房間里。
不過才待了短短三天,他就已經倍覺煩悶,幸好還有面前這些粵式燒臘,每天都給了他很好的慰籍。
麗莎,也就是托馬斯來香江后結識的華裔愛人,手藝的確不錯,不僅教出了十幾個好學生,生生把一條窮街變成了名街,更是把一個來自萬里之遙國度的退休特工給死死地吸引在了香江,還徹底地改變了他根深蒂固的飲食習俗和審美品味。
對于人類來說,吃飽吃好才是王道,其他都是胡扯淡!
陳功一邊吃,一邊走神遐想。
房門被人敲響,一重兩輕,是約定好的暗號。
“我去開。”坐在對面沙發上默然已久的夏爾起身,過去檢查過門外來人后,打開門放人進來。
“老板。”許達明快步走到茶幾邊,恭敬地打了招呼,手上拎著一個文件包,額頭還帶著汗漬。
在他進門時,陳功就已經放筷擦手,坐正身體,這時笑著說:“達明,有沒有先去隔壁房間看過小園,夏爾今天帶她去做的檢查結果還不錯,同醫生約好了下個星期。”
許達明女兒許春園,今年七歲,身體不好,每月都需要去醫院檢查和治療,今天由夏爾陪著一起去的,夏爾自己也需要檢查,以確認傷腿的徹底治療方案和右手義肢的設計安裝方案。
這是陳功對兩人的承諾!
“謝謝老板,謝謝夏爾!”許達明感激地對陳功和夏爾說道,“我等會再過去看她。”
夏爾沒說話,遞過他一杯咖啡。
“那行,反正小園和兩個女孩很有緣,就讓她們陪著多玩會吧。”
陳功點點頭,指著茶幾上的餐盒。
“這兩天在外奔波,辛苦你了,先坐下來喝口水,再吃點燒臘,幾個小家伙放學了還不辭幸苦,特意繞遠路跑去燒臘街帶回來的,麗莎徒弟們的手藝真是不錯,我也很喜歡吃。”
“老板,這味道,我都聞夠了。”許達明坐下來,為難地看了眼那些打包盒。
“哈哈!我差點忘了這茬,廚師沒胃口!”陳功哈哈大笑,“不過,托馬斯可是說了,在那邊你連學徒水平都夠嗆。”
許達明苦笑道:“我沒有做廚師的天賦,要不是恰好遇到老板您來香江,我和小園應該很難生活下去。”
他臉上還帶著滄桑之色,說出這話時愈顯愁苦,陳功看在眼里,心中萬分感慨。
這是個有本事的男人,卻又是個倒霉的男人。
妻子生產時遭遇意外,難產,大出血,最后變成了植物人,為了承擔高額的維持治療費用,時任情報調研員的他通過工作中掌握的一條商業情報,在某件商業并購案中做了一回偷食的鬣狗,從股市里撈了一大筆。
可惜,廉政公署和證監會的人不是只會喝咖啡而已,他很快就被糾察出來,沒收非法所得,繳納巨額罰款,開除公職永不敘用,資本市場終身禁入,所住公屋也被沒收。
若不是同事和上司力保,又有自身家庭原因,他本來還至少要坐上兩年牢。
禍不單行,妻子最終還是離開了他和女兒,而剛出生的女兒又被檢查出患有先天性地中海貧血癥。
這是一種富貴病,需要每月換血,費用很高,若想根治就必須在接近成年的最佳時間段內進行骨髓移植,這又是一大筆費用。
扛著巨大的生活壓力,他憑借自身優勢,在某家八卦雜志擔任了采訪部主任,也就是狗仔隊隊長。
倒霉的事很快又來了,在某兩個商業大鱷為了某個商業目標而爆發的一場傾軋交鋒中,為了一筆高額的報酬,他不得不充當其中一方的主打手,接連發表了好幾篇對手某個重要人物的隱私報道,成功地幫助己方的商業大鱷贏得了一場大勝。
然而,資本家天然圖利,商業斗爭的結果不一定是你死我活兩敗俱傷,還有可能是互相妥協合作共贏,這場商業戰爭的最終結果就是如此。
他很快成了倒霉的替罪羊,被雜志社掃地出門,還被吃過他虧的商業大鱷告上了法庭,雖然最終以繳納巨額賠償金并公開道歉的方式達成和解,對方卻又私下發話全港封殺他。
商業機構不敢再雇傭他了,公務機構早就關了門,證監會更是盯緊了他,如果不是梁永強介紹他去托馬斯那邊當學徒,他和女兒早就流落街頭了。
“達明,你說遇到我是你的機會,其實我也想說,遇到你是我的機會。”陳功情真意切地說。
陳功說得是心里話,從燒臘街彼此初見的那天起,今天不過是許達明成為自己員工的第四天,然而就在前天,他已經查清了兩名日本私家偵探的底細和來由,又查證了對方在香江的所有人力。
昨天,他又成功地找到了那輛白色卡羅拉的蹤影。
可惜的是,那輛車最后消失的區域是一片老工業區,沒有安裝市政交通監控,無法確認最終的具體去向。
今天,許達明出門奔波,就是想通過這片區域內各個工業樓宇的內部監控來找到那輛車的最終下落。
“謝謝老板。”許達明臉色動容,語聲沉重道。
“別搞得這么沉重。”陳功揮揮手,笑道:“今天收獲如何?”
談到這個,許達明臉上煥發了神采,從拎包里掏出來一沓厚厚的文件,放到陳功面前的茶幾上。
“老板,已經找到了!”
“這么快?”陳功很是驚訝。
觀塘是香江的老工業區所在,那輛卡羅拉最后消失的區域的面積很大,至少有幾百棟工業樓宇,所屬東家又各不相同,想要獲得這些東家的同意調取他們的監控,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甚至連警方都不一定能在短時間里做到,畢竟這里不是公權力極大的內地。
“負責這片區域安裝內保監控的是兩家公司,我正好認識他們里面的人。”許達明淡淡說道。
這想必就是他以前的職業手段了,見不得光,不過只要沒造成惡果,也就無關緊要。
他這種本事的確令人忌憚,不過在他女兒完成手術前,他應該不會反噬我,我完全可以放心使用他的本事。
相信到了那時,他也不會再有其他心思。
心中一瞬間轉過這些念頭,陳功看了他一眼,點點頭說:“這些細節我當沒聽到過,不過小云那邊我有交代過,這階段你可以隨時過去支取現金,五萬港幣以內,不需要我簽字。”
“謝謝老板。”許達明用力點頭。
“那你和我詳細說說具體結果吧。”陳功俯身過去,看向那沓照片和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