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二章龍吟
龍吟長嘯,空間戰栗。
在沒有重力的暗黑深海,兩頭體格足有萬米之大的龐然龍影正在其中激烈搏殺,一路鏖戰,所到之處火光迸射,音波狂響。
其中一頭巨龍全身猩紅,另外一頭巨龍渾身漆黑。
無論是從體格上,力量上,氣勢上,又或者是戰斗風格上,兩頭巨龍皆是顯得那么的相似,那么的并肩齊驅。
紅龍的真身正是龍軀獵人何生。
而黑龍則是由深淵使徒自省針對何生本人而量身打造的贗品。
這頭深淵使徒的存在與特性,可謂是徹底顛覆了何生的想象。
它的本體原先乃是一坨巨大的胚胎。
然而,現在自省卻是變成了與何生擁有相同能力,相同境界,甚至是相同習慣的巨龍。
和它正面開戰以后,無論何生使出多么狂暴的力量,多么強悍的手段,對方也總是能夠全部照搬,如數奉還,導致何生感覺像是在和自己的復制體對戰似的,雙方一時之間打得完全不分上下。
不過,雖說情況超出了龍軀獵人的料想,但是他自始至終也都還是沒有心急動用自己的殺手锏,而是冷靜觀察使徒自信的成長上限,耐心等待著對方的復制手法露出破綻的馬腳......
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
就這樣,兩頭巨龍一路碰撞,爪牙并用,音炮不絕,瘋狂在黑暗的海底勾勒著輝煌的煙火,其對轟能量之狂暴,已然足以將與圣光凈土面積等大的土地顛覆摧毀無數次......
然而,待到上百個回合飛快度過之后,漆黑的巨龍卻是突然停止了動作。
緊接著,只見龐大的龍體突然自我解除,一道渺小的人影再是從中閃現而出。
它與何生有著一模一樣的外貌,甚至連身上穿的衣服都完全相同,儼然就是以何生作為模板一比一創造出來的復制人。
見到此狀,何生本人眉頭赫然皺起,完全不明白對方突然停手的用意,不過卻也沒有急于向敵人發動進攻,僅是繼續保持著自己的巨龍形態,以此方便應付任何的突發狀況。
隨后,迎接著何生詫異的視線,誕生于深淵胚胎的復制人,隨即就以深淵特有的心靈感應,直接在何生的腦海平聲發話道:
“我已經逐漸想起一切了。”
“所以,就此終止這場毫無意義的纏斗吧......”
“另一個我。”
何生聽罷,眼神一沉,當即也以腦內想法向深淵一方做出回應。
“另一個我?”
“真敢說啊......”
“你覺得我會就這么掉以輕心,落入你的蠱惑陷阱,是嗎?”
結果,面對何生本人的這番質疑,何生復制體卻是一臉平靜地回答道:
“不管你相信與否,我都已經不想再打下去了,所以在殺死我之前,你不妨聽我簡單說明一下現狀。”
“你真正的敵人,應該是剛才那頭胚胎,使徒自省才對。”
“但是,在將我‘生產’出來的那一刻,它其實就已經死亡了。”
“至于我這個后來者,不光與你擁有著相同的力量與手段,更承載了你的一切記憶和經歷。”
“這便是使徒自省所擁有的權能。”
“一方面,它能夠讓我得到與你幾乎對等的實力,另外一方面,它卻又無法完全干涉我的思想,算是一把利弊顯著的雙刃劍。”
“因此,站在你面前的這個‘我’,雖然是由深淵那邊創造出來的,不過思想、人格、立場卻和你這個原主如出一轍。”
“除此之外,我們二者之間必須得有一人死亡,這座黑暗世界才有機會遭到破解......這是我在‘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接收到的訊息。”
“所以,我認為,自省的真正目標,或許就是想要盼望著我這個‘贗品’,為了求生之類的一己私欲,取代你這個‘正主’,然后與你全力交戰,至死方休......”
“倘若成功,我之后將會潛伏于奧靈獵團,充當深淵那邊的一枚保險棋子;倘若失敗,那么我至少也能夠把你這個正主拖到元氣大傷的地步。”
“只可惜,它算錯了一點......那就是,并非所有的人都那么自私。”
“就算其他極獵陷入這種境地,都會因為深淵這步出奇狠招,毫不猶豫地選擇‘自相殘殺’......”
“然而,無論如何,我們都不會這么做。”
“‘何生’,永遠都不會這么做......”
“另一個我啊......”
“你肯定可以理解的,對吧?”
說到這里,作為復制體的何生,淡淡一笑。
與此同時,何生本人,表情凝結,陷入沉默。
然后,贗品何生便是繼續發話道:
“另一個我,在你動手以前,我再和你分享一下我憑借眼下這個‘身份’所獲得的新情報。”
“圣光如今正在幕后施法,嘗試通過貴束紋身作為信標,把你與其余的極獵帶回原來戰場。”
“但是,由于先前歡愉劇院院長所召喚出來的深淵使徒共有九頭,而這些使徒之間的存在就像是同一座屋檐的支柱,緊密相連,就算前一棟倒了,也會有后一棟補上。”
“因此,除非所有使徒全員身亡又或者是全員力量耗盡,否則你與其余極獵所位于的黑暗世界,將會繼續維持很長一段時間。”
“當然,你也不必因此心急。”
“畢竟我現在能夠隱約感受到,其它的使徒幾乎都被你的隊友們逼入絕境了,相信你很快就能夠被圣光送回去的。”
“所以,另一個我啊......”
“在殺死我之后,你就先在此處耐心等待,別再平白浪費剩下的力氣了。”
正主何生聽罷,猶豫了一會,接著以低沉的語氣做出回應:
“你......當真做好了準備?”
贗品何生表情平靜地答復道:
“是的。”
“我們別無他選,現在就動手吧。”
“你沒有什么好猶豫的,不對嗎?”
聽到這里,龍軀獵人的眼神頓時涌現出了幾分復雜的光澤。
經過了短暫的停頓,由他所操控的猩紅龍嘴緩緩張開,隨即就在近距離的情況下,精準鎖定了復制體的渺小身影。
然后,在正式出手之前,何生本人卻又補上了這么幾句話。
“盡管我對于你的存在本身還是感到有些難以理解......”
“但是,放心吧......”
“既然你敢于做出這道選擇,那么你自然也相當于在此刻變成了我的同胞。”
“‘我們’會永遠銘記你的犧牲與奉獻。”
“你就安心去吧。”
被使徒自省所孕育出來的贗品何生,再次展露出了一道釋懷的微笑。
“呵呵......”
“答應我,‘何生’,你一定要將深淵滅個一干二凈。”
“一定要將這場悲劇徹底斷絕于這個時代。”
何生言辭鄭重地許下諾言。
“嗯,我在此向你發誓。”
“我,‘何生’,必將把深淵滅絕于此。”
“我們絕對不會再讓祂繼續‘前進’下去了。”
贗品聽罷,含笑點頭,然后安然閉上了自己的雙眼。
再然后,夾雜著敬重與悲哀情感的龍吟,很快就響徹了整一座黑暗世界。
伴隨著一道猩紅音炮的零距離噴發,由使徒自省所產生出來的“何生”,最終就這么在浩蕩絕倫的龍吼聲之中,支離破碎,灰飛煙滅,坦坦蕩蕩地擁抱死亡......
標記。
枯黃的火海照亮了黑暗的汪洋。
火光之下,一道人影,捂臉悔恨。
與此同時,原先將人影重重封鎖的黑鏡大陣,如今已是有九成黑鏡在枯黃之火的侵蝕當中腐爛消弭。
這些融合了深淵使徒力量的黑鏡本該堅不可摧。
結果,在這片詭異至極的火勢面前,它們就像是平凡無奇的脆弱泡沫,完全沒有絲毫的還手之力,只能在火海之中迅速開始全方位的腐化、消解、崩盤......
而這座黑鏡大陣的主人,形體橢長而怪異,中間豎著一道裂口,表面布滿了類似于耳廓般的紋路,邊緣生長著無數瘆人的絨毛觸手的深淵使徒——逃避,如今更是在黑鏡之中慌不擇路地轉移逃跑,并且試圖通過發射深淵射線來強行制止這股火勢的蔓延。
只不過,它的所有行為,全都毫無意義。
枯黃的火海根本不受使徒逃避的任何影響,依然熱火朝天地飛速擴散,瘋狂蔓延,直到將所有的黑鏡摧毀殆盡。
逃避作為深淵使徒的權能和意義,本應是讓任何陷入到它大陣之中的獵物陷入無路可逃的境地,最終在絕望之中迎接滅亡......
結果,到頭來,逃避自己反倒變成了那頭無處可躲的絕望獵物。
于是,具有腐化萬物性質的枯黃火海繼續蔓延,繼續燒融,很快就將黑鏡大陣毀滅到了只剩下最后一面黑鏡的地步。
與此同時,這里亦是逃避在鏡中世界之中,不斷逃竄,不斷轉移,最終所到達的終點。
再然后,枯火咆哮,鏡面消裂,惡獸哀嚎。
伴隨著最后一面漆黑大鏡在枯黃火海消融湮滅,使徒逃避就這么與它的鏡中世界一同走向覆滅。
而這片枯黃火海的釋放者,亨格里,自始至終都沒有正眼瞧過這頭深淵使徒,哪怕一次都沒有。
早在召喚世界,綻放枯火的那一刻起,凋零獵人便是看穿了獵物的水平,從而確信了自己的勝利,所以早就將精神力全部集中于空間方面的探索當中。
只可惜,直到逃避與黑鏡一同破滅為止,亨格里都沒能徹底洞悉這座黑暗世界的空間方位。
哪怕用上引以為豪的枯火,他都無法撼動此處的空間。
“該死......該死
亨格里表情猙獰地怒聲暗罵道。
“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明明已經殺死了這里的畜生,結果出口卻還是不見蹤影!”
“明明時間寶貴至極,我卻還在這里浪費時間!”
“奎澤先生可是還在等著我去支援他的啊!”
“呃呃呃呃呃!”
百思不得其解的凋零獵人,即刻忍不住用力抓撓起了自己的面頰與頭發,宛如一個心急如焚的精神病人,情緒已然到達了暴走的臨界點。
(呼、呼、呼不行,必須冷靜下來。)
(雖然我天賦絕倫,但是心態欠佳,很容易出問題,這也是奎澤先生曾經給我的評價)
(所以,越是這種處境,自己就越是需要保持鎮定。)
想到這里,亨格里捂住臉頰,杵在原地,咬牙切齒一陣,然后整個人一聲嘆息,之后便是很快恢復平靜,再是轉目注視起了自己手背處的圣痕。
(總而言之,我現在的突破口,或許就只剩下這個了。)
黑暗的盡頭。
一道紫雷倏然閃過。
雷光由聶索的腿風生出,以轟鳴響徹整個世界,隨即將一頭人形生物狠狠劈飛而去。
這頭生物的容貌形似一名無面僧人,渾身披著一席以淤泥血肉制成的漆黑袈裟,體型雖然佝僂不過卻足有百米之高,手里更是捏著一串如同船錨般龐大粗獷的漆黑古鈴。
而他正是將虛足獵人拖拽到這片黑暗地帶的罪魁禍首
深淵使徒——求知。
求知的使徒權能,乃是對進入自己世界的受困者施加“無盡思考”的詛咒,讓他們的大腦被無窮無盡的知識與信息所填充埋沒。
大到宇宙的來源與哲學的意義,小到物質的組成與叢林的法則。
它們不分有用或無用,不分重要或不重要,僅是會以沒有極限的速度瘋狂涌入對方的腦海,從而使得對方的精神變得能夠感受世間萬物,但是卻會在同時迫使他們的精神遠遠超脫。
如此一來,受害者除了思考以外,就什么也做不了了。
他們在現實世界之中所度過的短短瞬息,正是相當于精神層次所度過的永恒折磨。
直到對方的靈魂無法承受這長達萬千億年的寂寞與痛苦而選擇自主消亡,求知的能力才會迎來終結。
因此,在來到這片黑暗世界的一瞬間就遭受到求知攻擊的聶索,本該在遇襲的那個剎那就會陷入無限思考,無法再執行方面的任何行動。
畢竟現實當中的短暫一秒,已經變成了他在精神世界擁有無法跨越的永恒。
虛足獵人只能夠在這個“思想”的囚籠里面永遠呆下去,亦或是主動選擇自我解脫,根本不可能獲得半點掙扎的機會。
一切本該如此。
結果,下一秒,聶索卻是立馬動了。
不僅如此,他整個人更是騰空而起,直接對準求知的軀干便是一腳掃去。
深紫的雷光就這么被磅礴的腿風送出,瞬間淹沒了求知的龐大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