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蔚小區。
蟬鳴聲不絕于耳,婆娑的枝葉間落下支離破碎的午后陽光。
趙霜甲喝著夏花婆婆準備的冰鎮酸梅湯,坐在原屬于紀長安的躺椅上。
雙眼微瞇,神色安逸。
他望著小澄塘騎著金毛大狗在樹蔭中亂躥的身影,感慨著人類突破底線之快。
節操這種東西果然是丟了就撿不起來了。
好歹曾經也是生命教廷的一位神殿守護騎士,哪怕要加上候補兩字。
現在這樣子要是被生命教廷的人看見,他琢磨著清理門戶可能都是最輕的措施。
趙霜甲躺在躺椅上,瞇眼望著頭頂繁茂的枝葉,盡情發散著自己的思緒。
沒錯,這是久違了的度假感。
他感覺此刻的自己,已完全不亞于去年躺在夏爾蘭沙灘上享受著日光浴,接受前凸后翹的外國友人的防曬霜邀請。
至于前幾日對紀長安所說的話……
那自然是隨著頭頂輕拂著枝葉的夏風一同遠去了。
趙霜甲表示自己極目望去,卻怎么也望不到那隨風遠去的承諾,只看到自由飛翔的白鴿。
鴿了鴿了!
突然,一道巨大的黑影停在他的身邊,瞇眼望去,原來是陳澄塘騎著金毛大狗來到了他的身邊。
“霜甲哥哥,你為什么不去上班呀?”
因為坐在金毛大狗的身上,所以此刻的小澄塘是低著頭,好奇地望著趙霜甲。
趙霜甲很自然地拿起一邊的冰鎮酸梅湯,遞給了小澄塘一杯,然后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順便加了三四塊冰塊。
聽著冰塊在杯中晃蕩的清脆聲音,頭頂樹葉的婆娑聲,以及感受著舌尖處傳來的酸與甜的完美結合。
這一刻,他感到自己的靈魂得到了升華。
“唔,我今天休息,所以不上班。”趙霜甲懶洋洋地答道。
陳澄塘雙手捧著玻璃杯,小口抿著酸酸甜甜的冰鎮酸梅湯,又好奇問道:“那長安哥哥呢,他今天不休息嗎?”
趙霜甲睜開了半只眼睛,沉吟片刻道:“他今天自愿加班,我攔不住他,只能由他去了。”
“哦。”
陳澄塘應了一聲,將喝完的杯子還給趙霜甲,然后指揮著坐下金毛往遠處躥去。
趙霜甲瞇眼望著小女孩遠去的背影,不禁搖了搖頭。
誰能想到在這座普通的住宅區內,舊日的神子居然會如一個普通孩子一樣悄然成長著。
頭頂是風吹樹葉的嘩嘩聲,形如浪潮。
午后帶著熱度的夏風輕輕拂過樹蔭下男人的面頰,無休止的蟬鳴聲縈繞耳畔,卻又顯得這般寧靜。
樹蔭下的男人油然生出了對夏日與逝去青春的感慨。
他記得在哪本書看到過,青春就是暗戀與昏睡相織的夏日光景。
只可惜對于自幼便加入執行部的趙霜甲來說,這兩者都是不存在的,人生唯一一次舉起反抗大旗的離家出走,也僅僅持續了兩個月。
大腦放空,享受著難得安寧時刻的趙霜甲,忽然想起了不久前與周叔的對話。
……
“……這難道不好嗎?有想守護的東西,難道不比整日無所事事,毫無目的地閑逛來的好嗎?
我們曾經不敢給予他太多美好,也不敢讓他對這個世界徹底失望,只是小心謹慎地將他的心境維持在一個相對的節點。
也正是因此,作為長安的養父,紀淵才會常年在外游蕩,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長安。
但現在不同了……
代表大勢的潮流再一次逼近。
我們暫時不知道是否是因為這個原因,才導致那位主動放棄與長安在心境上的‘拉扯’,但無論如何,暫時擺脫了心境枷鎖的長安,已經有資格去做他自己想做的事,去找到他生而為人的意義。”
……
大勢的潮流?
作為這一代執行部的新星,趙霜甲也隱有耳聞。
近年來境外列王的蠢蠢欲動。
迷境帝國內的戰亂紛爭。
七大使徒對五座地獄之眼的覬覦。
舊日遺骸爆發式的出現。
以及……東境大夏派系即將拉開舊日神話的序幕!
想到這里的趙霜甲忽然睜眼望向繁茂枝葉后的澄澈如洗的天空。
聽周叔說。
就在自己醉倒大睡的那天,第一使徒路西菲爾在魔都上空降下了一道投影,然后被當代東境之主的投影強勢磨滅。
最后云海之上的殘局,還是由守境人中的冬鴉負責收拾的。
至于為何兩人會在這個時間點于魔都上空交手。
趙霜甲猜不透那些大人物的心思,但他能猜到一點。
這一切恐怕都與長安扯不開關系。
他早已身陷風暴的中心。
……
……
“葉姚小姐,這是我們第五次相見了。”
“我希望您與戰統部間的隔閡能暫時摒棄,當年的事情我們已經詳細調查過了,很遺憾,我們沒能救下您的父母,但當時的專員確實已經盡力了。”
“您應該也希望將當年的兇手盡數繩之以法,不是嗎?”
眼鏡男子語氣誠懇地勸說著低頭不語的葉姚。
見她還是絲毫沒有動靜,作為戰統部總部特派而來的專員,男人無奈嘆了口氣,左手摘下眼鏡擦拭著,繼續說道:
“葉姚小姐,您并不是孤身一人,難道就不為其他人考慮一下嗎?”
“執行部新上任的紀督察很擔心您的安危,就在今天上午,魔都執行部將先前疑似對您施加能力的法外者‘請’回了執行部,并在不久后向北境大使館發放通告,以拒絕配合執法、辱罵執行部督查的罪名,將那位來自北境的守護騎士扣押在了執行部內。”
“除此之外,執行部已經開始申請對北境大使館實施搜查,想救出您的那幾位同伴。”
“我不明白您究竟在抵觸什么,戰統部不會覬覦您父親得到的圣骸!”
“我們只是想知道,那夜在您父親親手打開亞蔓蕊棺木后,小鎮內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似乎被男人喚醒了曾經的記憶,葉姚低垂著的頭微動。
四年前。
位于東境“無法之地”內,臨近邊境的流沙小鎮,于深夜爆發出遠超第五位階的天國粒子波動,引發大規模天象紊亂。
而事后,以流沙小鎮為中心的五里之地,萬物生機盡無,淪為死寂廢墟,同時大地下沉數米,形成了一道手掌形的陷坑。
從高空往下望去,就如同被某人一掌壓下!
蓋亞序列—冥土途徑—生機剝奪
這是戰統部根據小鎮內殘留干尸所得出的結論,也是造成小鎮周圍五里之內生機盡無的罪魁禍首。
但造成巨大的手掌形陷坑的原因,戰統部至今沒有頭緒。
而整個流沙小鎮事件中,葉姚是如今唯一的生還者,更是唯一的見證者和知情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