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顧老爺子帶著盛怒回屋,紀長安將目光投落到了手中的戒指上。
這枚葉姚姐口中藏在沙發破洞下的戒指,不僅將顧老爺子牽連了進來,還讓一直潛水的某位老大哥從深海下潛了出來。
與此同時,紀長安的心中不禁生出危機感。
兩次全是不受自身控制地被強制要求“下線”。
雖說他能感覺到對方沒有絲毫惡意,但這種感覺真的很糟糕,讓人心生隱憂。
就像剛才,這位大哥頂著自己的“賬號”硬懟顧老爺子,然后懟完就下線,將身體的掌控權重新還給他,由自己面對盛怒的顧老爺子。
試想一下,如果說以后……
紀長安突然生出一陣惡寒,感覺自己以后的人生仿佛寫滿了“背鍋”兩個字。
而接納一切,背負榮光……
紀長安心中輕輕念叨著先前“自己”所說過的話,卻是完全摸不著頭腦。
莫非自己十歲前其實就已經建下不世基業,為惡……稱霸一方,最后因一場意外而不慎失憶,外加精分,如今就等自己何時回憶起丟失的記憶,就能回歸組織重掌大權?
他莫名打了個冷顫,感覺自己果然還是小說看的太多了。
最后強行壓下雜亂的念頭。
他端詳著手中的戒指,不知是何金屬打造而成的戒身,整體呈現黑色。
漆黑的戒身仿佛在不斷吞噬著周遭的光線,而鑲嵌在戒身上,如碧空般澄澈的寶石,在樓道內燈光的照映下流轉著斑斕的色彩,。
在戒身的襯托下,寶石顯得愈發澄澈如洗。
紀長安旋轉摩挲著戒身,發現漆黑的戒身上刻有一連串不知名的符號。
他從未見過這種符號,也未見過相似的符號。
古物?
難不成這枚戒指是大破滅前的文明的遺留?
在東境的教育體制內,初中的歷史就會涉及到關于大破滅時期的知識點。
而大破滅時期,在法外者領域內被認為是“絕地天通”破除前的一段歲月。
人類文明在大破滅時期出現過一個斷層。
至今無人能解釋那段時期究竟發生了什么,為何那段時期的人類仿佛集體失憶一般,徹底遺忘了破滅日之前的所有記憶,連帶著所有記錄著相關歷史的古書一同葬送在那個名為“破滅日”的黃昏之中。
紀長安打量著手中的黑色戒指,卻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他倒是挺想敲響隔壁的房門,問問顧老爺子知不知道這枚戒指的來歷,不過琢磨了半晌還是沒敢付諸行動。
而在看到這枚戒指后,他很是篤定自己此前從未見過這枚戒指,更不用說這枚戒指是他借給葉叔的。
那么這只能是葉姚姐想將這枚戒指送到自己手中的借口。
她在防備誰?
戰統部?
在猶豫了片刻后,紀長安沒再走進葉姚姐家中,而是將門鎖好,向樓下走去,手中把玩著那枚戒指。
剛走到四樓,402的大門輕輕打開,門縫中探出了一顆腦袋。
林珞然望了望樓上,然后望向紀長安,臉上閃過一絲興奮的紅暈,問道:“紀長安,你剛剛在和顧爺爺吵架?”
“……”
你在莫名興奮什么東西?
紀長安搖頭道:“你說笑了,我哪敢和他老人家吵架!”
林珞然明媚的小臉上露出狐疑之色,歪頭道:“真的,難不成是我聽錯了?”
紀長安一臉篤定地點頭道:“肯定是聽錯了!”
有些失望地撇了撇嘴,林珞然的目光忽然被一道反光吸引了。
她定睛一看,看到了紀長安手中在燈光下流轉著斑斕色彩的戒指。
那對律動的漂亮睫毛下,秋水般的眼眸中陡然閃過一絲隱晦的光彩。
而后林珞然狀似隨意地問了一句:
“紀長安,你手中的戒指是從哪個小姑娘那騙來的?”
紀長安拋了拋手中的戒指,讓其躺在自己的手心中,無語道:
“哪來小姑娘讓我騙戒指?像我這種純良的人,也只有小姑娘從我這騙戒指了。”
一道鄙夷的目光頓時從身前投來。
紀長安神色鎮定,安之若素道:“這是葉姚姐的,她最近不方便,暫存在我這而已。”
在聽到是葉姚姐的,林珞然一雙眸子微瞇。
她與葉姚并沒紀長安那么熟,她當年找到此地并搬進來沒多久,葉姚一家就突兀地搬走了。
林珞然故作語氣疑惑道:“葉姚姐最近怎么沒回來?她又離開魔都了?”
紀長安猶豫了會道:“哦,葉姚姐最近有點事,和她朋友在一起。”
林珞然扶額嘆了口氣,這家伙連撒謊都不會。
還有,有的時候真的不知道這家伙是燈下黑,還是真的蠢。
她語重心長地向某人直接攤牌道:“紀長安,你覺得魔都內最安全的地方在哪?”
紀長安琢磨道:“警司部?執行部?還是戰統部?”
林珞然無奈嘆氣道:“當然是我們這里!你就算再遲鈍,也應該能發現大家的不同之處了吧?
不提顧爺爺,就說現在在公寓樓內的,周叔、林叔以及夏花婆婆,你能看透他們中的哪一位?難道你要告訴我,你至今都沒關注到這一點?”
紀長安愣在當場,好一段時間沒說話。
他當然早早就注意到了這一點。
事實上他對于法外領域的諸多了解,就是從林叔等人口中得知的。
這幢公寓樓內,除了小澄塘以外,幾乎都是法外者。
就連林珞然也同樣是天國序列的法外者。
當年葉姚姐走后又重歸孤獨的他,在一次偶然的意外中在林珞然面前暴露了自己的能力,本以為當時的女孩會害怕地逃走,可沒想到……
當年的林珞然竟是隨手給了他一道雷電,讓他全身麻痹了整整一個小時!
這讓當時的他既興奮又擔心。
興奮的是林珞然居然是自己的同類,而擔心則是因為怕這妮子以后有事沒事地就給自己來一下……
而這些年的經歷也證明了他當年的擔心并沒有錯……
在飽受折磨之下,他感覺自己的抗雷性提高了至少一倍。
至于周叔等人,他先前就懷疑他們可能是戰略級的法外者。
畢竟即便是踏入限制級的自己,此時也仍是看不透他們的實力。
而這么一推測的話,紀長安頓時忍不住心神震蕩。
整座魔都如今都沒有一位戰略級法外者,而他這幢小小的公寓樓內,如今就至少隱居著三位戰略級法外者?!
若能請動……
“雖然大家礙于東境的規定,不可能在魔都內出手,可如果只是在這一幢公寓樓內的話,那只能算是防守自衛!
如果葉姚姐遇到麻煩的話,魔都內不可能會有比這里更安全的地方。”
下一刻,林珞然認真的聲音殘忍打破了他的浮想聯翩,卻也將一個一直被他忽略的事實擺在了他的面前。
雖然大家不可能出手,但在整座魔都內,沒有什么地方會比這里更安全!
紀長安心中一動,再次點燃了將葉姚姐帶回來的心思。
一座戰統部分部的庇護,怎么也沒可能比得過他們這里的防衛!
至于大家為何不能出手,在當初聽過裴柱的講解后,他完全能理解。
如果他沒猜錯的話,周叔他們應該全是“黑戶”,不在執行部的監控名單內。
他先前順手翻過魔都執行部統計的法外者名單,名單上沒有周叔等人的名字,就連林珞然也沒有。
他現在比較好奇的,就是周叔等人是如何躲過的數日一次的“境內監測”。
也許,他們并不是自己所想的“黑戶”,而是身份等級比較高,哪怕是此時的自己也無權翻閱?
這暫時注定只能是一個難以解釋的問題。
哪怕是現在去當面問周叔等人,他們也不會給出答案。
在此之前,他并非完全沒有任何行動,而是拉著林叔問了好久,結果這家伙支支吾吾地就是避之不談,最后直接借口出差,一個月后才從外地回來。
而周叔……這位沒幾句話就能把話題給帶歪了,半點信息也套不出來。
也正是因為如此,時間一久,就連紀長安也慢慢地不在乎他們究竟是不是法外者,又是什么級別的法外者等諸如此類的問題。
不是他燈下黑!
而是硬是給這幾人磨沒了興趣!
紀長安忽然想到了什么,試探道:“林珞然,你是不是‘黑戶’,從沒去執行部登記過?”
林珞然似笑非笑道:“你管我?”
紀長安剛想拍胸說自己如今已經身居執行部督察之位云云,管的就是你這種不法黑戶,結果大門就砰的一聲關上了。
將他拒之門外。
門后傳來林珞然慵懶軟糯地聲音。
“下周日,凱斯頓音樂廳,入場票在澄塘那,如果你敢放我鴿子的話,后果你是知道的。”
“……一定準時到達,給您老鼓掌助威!”
回想起之前在樓道內的對話,紀長安立馬表態表忠心。
之后回到一樓的過程中,紀長安強忍住了敲周叔以及林叔家的大門的沖動。
回到自家后,紀長安沖了個冷水澡,擦著頭發從浴室內走了出來,盛了一碗冰綠豆湯。
在喝完冰綠豆湯后,他將碗勺浸在冷水中,就直接回房間了。
躺在床上,他今夜沒刷手機,而是反復打量著手中的戒指,不斷摩挲著戒身刻著的未知符號,思緒處于放空中。
在無意識地狀態中,他將戒指戴在了自己右手的中指上。
“嘶——”
如同高中體檢采血時的輕微痛楚從中指處傳來,將紀長安的思緒拉了回來。
他茫然地望著自己右手中指上的黑色戒指。
這戒指上還有尖尖的突起?
一邊想著,他一邊伸手想將戒指從手上拔下。
而在下一刻,紀長安突然冷汗直冒。
他翻身下床沖到了衛生間,拿起浴室內的肥皂拼命涂在右手中指上,在嘗試失敗后,他又沖到了廚房,倒了一碗食用油,右手直接整個伸了進去……
在嘗試過能想起的所有“偏方”后,紀長安驚恐地發現了一個事實。
戴在手上的戒指,他取不下來了!
……
……
在第無數次溝通失敗后,柳奕云頭疼欲裂地嘆氣,就差跪下來求這位姑奶奶了。
“葉姚小姐……您好好休息吧!”
隨后,柳奕云苦笑著走出了為葉姚專門配置的房間,獨留葉姚一人。
四面皆是白色墻漆,一張大床,一臺電視機,一臺冰箱,一張木桌,木桌上甚至還擺放著一臺筆記本電腦。
房間右角落則是衛生間以及浴室。
這樣優越的環境以及完善的設施,幾乎不在大酒店之下。
而葉姚抱著雙腿坐在墻角,長發披散下來,遮蓋著她的面容。
不知為什么,她放著床與轉椅不坐,偏偏坐在墻角。
而若仔細觀察,則會發現自從柳奕云走后,葉姚竟在輕微的顫栗!
忽然間。
屋內的燈光閃爍了一下。
然后隨著一道啪嗒聲,仿佛有人按下了門旁的開關。
屋內的白燈被關掉了。
只剩下電視機屏幕的瑩白亮光一閃一閃的,似乎信號極差。
葉姚低垂著頭一動不動。
微白閃爍的亮光下,她的影子落在身后慘白的墻壁與天花板上。
漆黑如墨的影子緩緩蠕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