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兩點五十分。
紀長安茫然地在漢蒙·嘉洛斯的引路下跌跌撞撞地在舊城區繞了一大圈。
然后來到了熟悉的小區大門前。
漢蒙·嘉洛斯神色慎重而警惕地注意著周邊的狀況,完全沒注意到身邊紀長安奇怪的神色。
他這一趟回了大使館后,取回了一些防身用的煉金器具。
除此之外,他還收到了來自教廷那邊的一封信,由守護騎士團的一位副團長親筆戳寫。
結果看了三五行就被他隨手丟了。
信上內容大致是質問他為何隱瞞騎士團獨自前往東境,還被東境執行部扣押了下來,簡直丟盡了守護騎士團的顏面。
當時的漢蒙·嘉洛斯當著大使館的人的面冷笑三聲,隨手丟開。
走前還順帶不經意地踩了一腳,在潔白的信紙上留下一道烏漆嘛黑的腳印。
教廷守護騎士團共有四位副團長,而寫信斥責他的那位,就是平日看他不順眼的那位,緣由無非是他漢蒙·嘉洛斯實在是太優秀了,把他的那位親侄子的騎士名額給頂替了。
可這能怪他嗎?
優秀到鶴立雞群這并不是他的錯,母神慧眼識人自然也沒錯,那錯只能在那位副團長與他的侄子身上。
他這一趟出現,按照東境大夏派系的某些古語來說,那就是奉旨辦事!
區區一位副團長,還想阻攔他為母神辦事?
簡直是天堂有路偏不走,地獄無門硬要闖,自尋死路!
回去就借母神的名義把他給擼了!
“好了,紀督察,你們執行部的人手呢,你們東境的守境人這次來了幾位?”
漢蒙·嘉洛斯神色略顯不自然地貼近紀長安問道,有些不自在。
他的容貌與金發實在有些吸引眼球。
路過的大媽大爺們時不時地瞅兩眼這個小伙子,好久沒看到這么英俊的外國小伙了。
紀長安還沉浸在“夢里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自家公寓處”的悵惘之中。
心中滿是懊悔,這次和漢蒙·嘉洛斯的盟約是虧大了。
“紀督察,紀督察!”
漢蒙·嘉洛斯見他沒反應,不禁皺眉用手肘捅了捅他。
紀長安這次啊反應過來,望向他問道:“怎么了?”
漢蒙·嘉洛斯低聲道:“你們執行部的人呢,你先給我透個底,你們東境的守境人這次來了幾位,是哪幾位?”
紀長安愕然道:“什么守境人?這趟就我們兩個啊!”
漢蒙·嘉洛斯皺了皺眉,神色微冷道:“紀督察何必這種時候還和我賣關子?”
紀長安眨眼道:“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誤解?不是我不想上報,只是人家今天都警告我們了,一旦我們將消息上報給高層,那位就讓魔都淪為地獄。”
漢蒙·嘉洛斯當場愣在原地,他看著紀長安的神色不像在欺騙他,嘴角抽搐了幾下,猶自不敢相信地提高了聲音道:
“你的意思是,就我們兩個上門去找如今的‘葉姚’?你是瘋子嗎?!我早上難道和你說的不夠清楚嗎?!那是天……”
說到一半,漢蒙·嘉洛斯感受到了周圍傳來的怪異目光,不由壓低聲音怒喝道:
“那是天災的原型!你居然不聯系你們東境的高層,你的腦子里在想什么?”
紀長安拍了拍他的肩膀,勸慰道:“漢蒙閣下冷靜一下,不要那么激動,我們也是迫于無奈。”
“fuck你嗎的無奈!”漢蒙·嘉洛斯渾身輕顫地怒罵道。
“我警告你啊,別人身攻擊啊,不要再關你七天!”
眼見某人不見好就收,紀長安面色一板道。
“這事人家都警告我們了,你讓我們怎么辦?感情你是北境人,不管我們東境人的死活?魔都毀了就毀了?漢蒙閣下,現世四境一家親,我相信你們的母神也是抱著這個念頭才派你的,你現在的思想很危險啊!”
漢蒙·嘉洛斯覺得自己要被氣瘋了,他一把抓住紀長安的領口,幾乎是鼻子觸鼻子,憤怒的雙眼直視著紀長安的眼睛,低吼咆哮道:
“祂為什么要警告你們?”
“你們配嗎?”
“那是因為祂還在恢復期!在恢復期!在沒有得到關鍵性‘見證物’前祂根本無法徹底轉化為天災!懂?!”
“祂是在騙你們!而你們就這么愚不可及地完全陷入了祂的節奏?!你現在主動上門是幫助人家完成轉化的最后一步嗎,蠢貨?!”
紀長安淡淡道:“漢蒙閣下拿什么來做擔保,保證那位絕對無法完成最后一步轉化?”
他推開漢蒙·嘉洛斯的手,面無表情道:“是拿你的信譽,還是你對你們母神的虔誠信仰?”
“抱歉,漢蒙閣下,這遠遠不夠讓我們賭上整座魔都千萬生靈的性命來做賭注!”
漢蒙·嘉洛斯面目猙獰地與紀長安對望,兩人各自毫不退讓。
忽然間,漢蒙·嘉洛斯收起了臉上的猙獰與憤怒,突然冷笑一聲嘲諷道:
“你在裝什么大義凜然?”
“你是放不下你的那位葉姚姐吧?”
“你該不會還做著能將葉姚救回來的美夢吧?”
“別做白日夢了!在那位蘇醒的第一時間,你的葉姚姐就已經徹底死去,或者說化作那位的靈魂養料了!”
“你要發瘋那就自己去發瘋,我不陪你!你自己在這幢小區里慢慢找吧!”
就在漢蒙·嘉洛斯冷笑轉身的那一刻。
紀長安輕聲開口道:“漢蒙閣下,我知道她在哪里,她在那幢樓里對嗎?”
漢蒙·嘉洛斯的身形一頓,冷漠地轉身順著紀長安指去的方向望去,而后瞳孔驟縮。
淡淡而帶著低吼的聲音順著風傳到他的耳邊,哪怕只聞其聲,可他漢蒙·嘉洛斯依然仿佛看到了一張滿目猙獰,如同被觸及逆鱗的獰惡面孔。
“其實在此之前,我確實準備去求一些人,既然那位不允許我們上報東境高層,那我就去找那幾位不是東境官方的法外者,至于最后行不行另說。”
“只是……在漢蒙閣下領我來到了此地后,我突然改變了想法。”
“你知道為什么我猜得中嗎?”
“因為那里是我家,也是葉姚姐最后的家。”
“更是……老子的地盤!”
……
那個年輕人跳腳怒罵。
……
而就在此刻間。
這座小區內的某些人不禁同時側目望來。
有人滿目驚悸,只覺徹骨寒意裹挾全身。
有人眉眼間的興趣不滅反增,愈發盎然濃郁。
有人則是暢然大笑,目光灼熱,似是為了這一刻已等待了七年之久。
有人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而后收回了視線。
狠話誰都會喊,可光喊有什么用?
若是拿不出點名堂來,就讓這座城市與你一同陪葬。
……
而就在這一刻。
當年便被某個不負責任的男人融入魔都地界之中的舊日天國遺骸終于“浮出水面”,顯露出了其原本的真身。
那是一張……
殘破的王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