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黑色浪潮拍打在嶙峋怪狀的礁石上,留下細密的白色浪花,遠方燈塔矗立,長柱型的燈光不間斷地巡視海面,另一邊則是燈火通明的繁華城市。
這是一處極為偏僻的海岸線,深夜下幾乎無人會從此地經過,更別說主動來到這種荒涼冷清的地方。
可今夜卻迎來了幾位不速之客。
麻袋被狠狠從后備箱里扔出,摔在地上,袋中不斷蠕動的青木赤一吃痛悶哼。
他在袋中拼命掙扎著,歇斯底里地向外界求救,這群突然襲擊他的暴徒居然沒有拿東西塞入他的嘴巴,他大叫著,希望得到路過人的救援,最不濟也能幫他報個警,雖然青木赤一同樣不想見到警察,但總好過被人裝在麻袋里尸沉大海的結局。
只可惜他的一切行為,在這荒涼偏僻的海岸線上,都顯得是如此徒勞無力。
青木赤一,一個很普通的街頭小混混,在高二那年加入了街頭幫會組織黑川組,在一次街頭斗毆中因為下手狠辣,又替老大扛了一刀,而被老大看重,視為左膀右臂,迅速上位,成為組織里的三把手,平日負責坐鎮黑川組名下的幾個歌舞廳。
平日無不良習好,不涉毒不涉黃,就連酒都很少喝,理由是喝醉了打架拳頭就沒力氣了。
再加上他略顯青澀的眉眼,干凈的就不像是一個混黑道的,而是從大學剛剛走出來的應屆生。
作為黑川組頭號打手,他日后的宿命幾乎是可以預見的。
不是哪一天莫名其妙死在了哪條街道上,就是被仇家偷襲沉入大海,能金盆洗手、安享晚年的幾率幾乎為零。
只是青木赤一沒想到這一天竟然來的這么快。
大約一個小時前,他感到肚子有些餓,提前從歌舞廳中走出,準備去一家熟悉的巷弄食堂填飽肚子,卻在街道上被人套了麻袋,丟入后備箱內。
對方的速度與力量讓他連抵御的機會都沒有!
“撕拉——”
有人用小刀劃開了麻袋,然后緩緩退后。
青木赤一猛地順勢撕開小刀劃開的口子,從麻袋中鉆了出來。
炫目的白色車燈照的他眼睛刺痛,根本睜不開。
他抬手遮擋著眼睛,空著的手在地面上摸索著,希望好運降臨,讓自己能摸到一根鐵棍什么的防身武器。
反抗后的死亡最起碼會顯得有尊嚴,不至于太難看吧?
只可惜命運女神這次依舊沒有眷顧他。
準確的說,從九歲那年起,命運女神好像就已經拋棄了他。
“喂,青木赤一,沒叫錯吧?老家在京口縣,八歲時候父母離異,然后跟著父親過了八年,高二時加入了黑川組,打拼到現在,成為組織第三把手。”
衣領敞開,露出胸膛處青色惡鬼紋身的男人叼著香煙蹲下身,將煙霧吐在青木赤一的臉上。
青木赤一被嗆地劇烈咳嗽了幾聲。
他加入黑道迄今為止六年,卻從來不碰香煙,被老大拿這事調侃了好多次,說混黑道的哪里有不抽煙的,赤一君真是靦腆呢。
身前男人蹲下后,為他擋住了刺眼的車燈光,他終于有機會觀察四周以及身前男人。
在聽到對方的話后,青木赤一心中一驚。
能這般輕易地調查出他的過往,這伙人恐怕不是簡單的暴徒,更不是自己先前猜測的山野組請來除掉他的殺手。
他不認為有殺手會在殺死目標前和對方閑聊。
這種不稱職的殺手活該被反殺,淘汰出職業圈。
而且一個殺手也沒必要連目標的童年背景都調查清楚,除非他有強迫癥。
青木赤一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身形不動聲色地緩慢向后移動,拉開與身前人的距離,沉聲道:
“你們究竟是誰?山野組請來的殺手?我可以給你們雙倍的錢!”
他當然知道這些人是山野組請來的可能性幾乎為零,但他不建議多說些廢話來拖長時間。
黑色西裝迎風敞開的男人怪笑著伸手拍了拍他的臉,然后將燃著的煙頭扎在他的大腿內側。
“赤一君,別亂動,別讓我誤會你的舉動,不然我只能選擇捏斷你的脖子了。”
青木赤一瞳孔驟然擴大,面色猙獰扭曲猶如惡鬼,大腿內側的煙頭在第一時間燒穿了他的褲子,高達數百度的煙頭直接與他的大腿內側的皮膚親密接觸。
那種仿佛被直接架到火上烤的疼痛讓他額頭滿是汗水,痛的全身痙攣,卻無論如何也不敢大聲哀嚎和滿地打滾。
眼前笑著的男人絕不是在與他開玩笑!
那種仿佛凝若霧狀的殺氣將他籠罩著,冰冷而森寒。
他有種預感,如果他真的再大聲吼叫,男人真的會第一時間掐斷他的脖子!
“哦哦!赤一君果然是一條漢子,沒有讓我失望呢!”
男人欣賞的伸出雙手,為青木赤一整理了下亂掉的衣領,滿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赤一君,其實這次請你來也沒什么大事,就是想托你給你那位青梅竹馬傳句話。”
青木赤一瞳孔驟縮,咽了口唾沫,神色晦暗道:
“你們恐怕弄錯了,我沒有什么青梅竹馬。”
胸膛紋著惡鬼的男人爽朗笑道:
“赤一君很喜歡開玩笑呢,還是說赤一君其實是個薄情寡義的負心人?”
“難道赤一君已經忘了小莉香嗎?”
青木赤一牙關緊咬,最不想聽到的名字還是被男人說了出來。
他艱澀道:“什么莉香?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聽到這句話,男人失望地嘆氣道:
“赤一君,這樣就很沒意思了,我個人還是希望你能活著返回東京都的,而不是被我身后的同事沉入大海。”
說完后,男人陷入了沉思,似在苦惱該如何讓青木赤一乖乖配合。
就在青木赤一心中愈發沉入大海的時候,男人忽然擊掌,神色興奮道:
“這樣吧,如果赤一君再不配合的話,我就讓人把你的母親送入東京都最好的歌妓院!”
“怎么樣,這可是一個報復童年起就拋棄自己的母親的最好辦法,赤一君應該會感謝我的吧?”
望著男人病態而瘋狂的笑容,青木赤一內心深處一片冰冷。
這個瘋子絕對是說到做到的那一類!
沉默許久,青木赤一低頭輕聲說道:“你要我傳什么話,事先說明,我只能代你傳話,其他的事我做不。”
男人毫不掩飾眼中的失望,悻悻地嘆了口氣,有些遺憾赤一君拒絕了他的提議。
他一只手捏著青木赤一的下巴,將他低垂的臉抬高,微笑柔聲道:
“那就麻煩赤一君把我下面的話帶到了。”
“如果莉香小姐不希望赤一君出事的話,那最好以后安分守己一些,別再插手不該觸碰的東西了,不然下一次見到的,可能就是赤一君僵硬的尸體了。”
青木赤一在寒風中屏住呼吸,脊背發涼,難以置信地望著眼前的男人。
他竟然讓自己去以自己的命,威脅莉香?!
莉香究竟惹上了一群什么瘋子?!
“她……她不一定會接受你的威脅。”
想到當年那個分道揚鑣的少女,青木赤一側過頭,聲音艱澀而哀傷。
男人砸吧砸吧嘴,一副深有體會的神態道:
“嘛,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女人狠起心來那是真的心狠手辣,不念舊情。
不過我個人覺得赤一君還是太小覷自己在青梅竹馬心中的地位了!”
“要相信自己,赤一君!”
說到最后,這個紋著惡鬼紋身的男人竟是神色肅穆地重重拍打著他的肩膀,大聲為他鼓勁助威。
只是說出的話語,卻森寒如惡鬼。
“畢竟赤一君的小命,就把握在莉香醬的手中了。”
“希望下次見面,不是被派來取赤一君人頭的。”
“那么友好的交談到此為止,赤一君,希望我們再也不見!”
男人大笑起身,胸膛的惡鬼在月光下恍如顯露真身,降臨塵世一般,轉身走入了車中。
在如野獸咆哮的引擎聲中,男人伸出手到車窗外與青木赤一告別。
直到明顯改裝過的黑色豐田消失在夜幕盡頭。
青木赤一才如同從噩夢中驚醒,難以置信地望著對方消失的地方。
他們居然就這么輕易放過了他?
只是想起剛才的對話,青木赤一心中一沉。
知曉這只是短暫的。
莉香她究竟惹上了什么人?
青木赤一左右環顧四周,疲憊地嘆了口氣,苦笑著從地上爬起,抬腳向著遠處燈火輝煌的城市踉蹌走去。
東京都執行部。
白色襯衫,黑色包臀裙,黑色高跟的年輕女子站在窗前,左手托著右手肘,耳邊再度傳來無人接通,自動掛斷結束的電話。
她怔怔望著窗外燈火通明的城市,落地玻璃上隱約倒映出她窈窕曼妙的身姿和失落的目光。
那個笨蛋又不接她電話……
“莉香!”
突如其來的呼喚將她從回憶中拉出。
井上莉香轉過身,看到了舉著文件沖她招手的上司。
“松島組長,請問有什么事嗎?”
松島光成將手中的文件遞了過去,解釋道:
“明天魔都的執行部督察會來東京都例行出差,我記得你學過大夏語,所以組織決定交由你來招待那位紀督察,期間一切消費都由執行部報銷。”
井上莉香一怔,接過文件袋,點頭說好的,只是又猶豫道:
“只是由我來接待那位紀督察的話,調查任務誰來跟進?”
松島光成抬了抬眼鏡,神色嚴肅道:
“這件事自會有人來接手,相比較這件事,招待好那位紀督察才是接下來的重點!”
“代表王室的酒井公主已經向我們發出了通知,要求我們務必接待好那一位,并且酒井公主將會親自出面,款待那位紀督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