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
戴著口罩的白衣護士指了指右邊后:
“那位大叔在右轉的第二間病房,你們是他的親戚吧?你們最好勸他這段時間把煙戒了!”
兩手各拎著一大袋東西的井上莉香和青木赤一互相對望了一眼,滿臉殺氣,異口同聲道:
“護士小姐你放心,交給我們了!”
兩人殺氣騰騰地并肩循著護士指的方向走去,一把拉開了病房的大門,看見一只腳打了石膏高高掛起的中年男人正忙著和“鄰居”搭訕。
“咳咳!”
在看到病房門口的井上莉香以及青木赤一后,緋村十郎尷尬地抽回了拉著對方看手相的手。
隨后一臉若無其事地抬招呼道:
“呦,赤一君和小莉香一起來看我?怎么還提了這么多東西,真是不好意思!”
嘴上說著不好意思,卻是全無一點“不好意思”之色的中年男人一把接過了他們手中的袋子,毫不避諱地在里面翻找了起來。
末了,男人眉宇一擰,神色嚴肅道:
“赤一君,我委托你為我帶的香煙呢?”
“啪!”
不等青木赤一開口,井上莉香瞪著眼重重打在他的石膏腿上,振振有詞道:
“還香煙?大叔,我看你是認不清楚當下的狀態吧?”
“護士小姐已經叮囑過我了,接下來直到你出院這段時間,都別想碰香煙一根!”
“……”緋村十郎一臉蛋疼,求救似地望向青木赤一。
青木赤一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大叔,我是真沒想到,原來綁架我,把我整了一頓的人居然是你,而且后來對我伸出援手的也是你的勢力,你這套戲還挺全套的!”
聞言,緋村十郎訕訕一笑,開始裝傻充愣轉移話題。
“哎呀呀,莉香醬,你中指上戴著的是什么?”
“不會吧?!這才一個星期,你們就已經訂婚了?豁,進展神速啊,赤一君現在有沒有上本壘啊?”
“嘶……”
“莉香你這么暴力以后赤一君是會討厭你的!”
“才不會呢!”
原本安靜的病房內突然雞飛狗跳地鬧騰起來,不時傳來女子嗔聲和中年男人的嘖嘖聲,以及年輕男子的助威吶喊聲。
隔壁病床的中年女子眨了眨眼,望著這三個不知是什么關系,卻是十分要好的三個家伙。
“啪!”
“大叔,你這腿要想好得等到什么時候啊?”
井上莉香隨意地一拍石膏,好奇問道。
緋村十郎嘴角一抽,沒好氣道:“你再多拍拍,以你的手力,我怕是得傷上加傷,明年都別想好了。”
井上莉香吐了吐舌頭,然后又瞪眼,壓低聲音道:
“還不是你不愿意接受執行部那邊生命序列法外者的治療?非要等到自然痊愈,還不愿進最高規格的病房,你到底在想什么?”
緋村十郎砸吧砸吧嘴,微笑道:
“其實自櫻子走后,我就再沒有接受過任何生命序列法外者的治療了,櫻子她啊,可是瀛洲曾經最好的治療師。”
在說起那個早就走了幾百年的女人時,他的眼中依然會流露出溫柔的光芒。
病房內忽然沉寂了片刻。
老男人主動打破了屋內沉默的氣氛,招呼道:
“赤一君準備什么時候正式向莉香求婚啊?”
屋內的一男一女,頓時面頰微紅,顧盼左右,支支吾吾的。
青木赤一突然重重咳嗽了聲,彎腰鞠躬道:
“大叔,其實我們這次來,是想拜托您做我們的婚禮見證人的,我們兩個各自都沒有長輩,所以想拜托您以家長的身份出席我們的婚禮!”
緋村十郎眉毛一挑,一副舍我其誰的霸氣模樣道:
“看來我不出席不行啊,好!我就以長輩的身份出席見證你們的婚禮!”
“多謝大叔!”
“大叔,我果然沒看錯你!記得多包點紅包哦!”
在得到滿意的答案后,兩人喜笑顏開。
對于早已只剩下對方的他們來說,躺在病床上的這位,算是這座世界上為數不多的“親人”了。
有時候即便是沒有血脈的聯系,彼此間卻依舊會有比之血濃于水還要深厚的羈絆。
“對了,紀督察還沒離去吧?”
“嗯……他還在等齋藤幽蘭前輩的骨灰。”
“這樣啊,嘛,畢竟是一位曾經踏足過不落的法外者……”
“你們說,紀督察屆時會去北境嗎?我最近一直在關注北境,北境那邊這次是真的……”
“會的!他一定會去的!”
無比篤定的聲音如鋼鐵一般堅硬。
“呵呵,我也是這么覺得。”
“對了,大叔,其實我們一直都想問你一個問題……”
“嘖,我們間還需要忌諱什么,盡管問,放馬過來!”
“……大叔,您究竟為什么要這樣幫助我們?我聽酒井女士說,在這之前,你從不和任何人來往接觸,是因為……我和櫻子公主長的很像嗎?”
小心翼翼的詢問聲中帶著好奇與一絲絲的試探。
而后。
便是漫長的沉默。
緋村十郎的目光在身前的年輕男女略帶忐忑的面容上流轉了一圈,最后輕笑著望向窗外道:
“最初確實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莉香你和櫻子長的很像。”
“初次見到你時,我還以為是櫻子回來找我了。”
“不過,到了后面就慢慢變了。”
“莉香,赤一,我已經老了,像我這種孤獨地活了幾百年的老家伙,有時候看到那些美好而朦朧的東西時,就會忍不住在暗中守護。”
“譬如你們間的愛情故事。”
源純秋疲憊地丟下一疊文件,后仰靠在座椅上,閉目養神。
源酒井腳步輕輕地走到他的后面,伸出手輕揉著他的太陽穴,為他舒緩疲憊與緊張。
這些天兄長就沒合過眼,全靠法外者的身體硬扛著,若只是七日不睡倒也還好,只是在處理事務上消耗的心神實在是過多。
休息了一陣后。
“小次郎那邊還好嗎?”源純秋輕聲問道。
源酒井嗯了一聲道:“武藏部長已經重回崗位了,傷勢在治療師的治療好轉了八九成,倒是緋村前輩……寧愿躺醫院里也不愿意接受我們的治療。”
提到那個老男人,源純秋剛剛放松了些的精神突然緊繃了起來,他嘆氣道:
“隨那個老家伙去,別管他。”
“井上莉香提交了辭職信?”
“嗯……莉香說她接下來應該會選擇隱退,不過武藏部長那邊似乎沒打算放人,準備讓莉香接替宮本健次郎的位置。”
“呵,我看小次郎八成是留不住人,就算留住了,短期內怕也是無法上任。”
“為什么這么說?”源酒井好奇地問道。
源純秋搖頭道:“那兩個小家伙已經準備結婚了,接下來婚假、孕假加在一起……嘖。”
“對了……”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神色略顯鄭重道,“齋藤幽蘭前輩的遺骸處理的如何了?”
源酒井輕聲道:“已經差不多了,齋藤家舉行過葬禮后,由武藏部長親自出手,據說那邊已經通知紀督察前去領走了。”
源純秋應了一聲,再未言語。
那位拯救了整座瀛洲的紀督察,提出的唯一要求,便是帶著齋藤幽蘭的骨灰一同返回魔都。
在這一方面,齋藤家沒有吭聲,也無人膽敢吭聲。
“呀,是紀督察嗎?”
拎著一袋垃圾下樓的婦人,像看到熟人似的流露出驚喜之色。
接到東京都執行部電話,準備前去接回齋藤幽蘭前輩遺骸的紀長安突然聽到了略有些耳熟的女聲。
他定睛望去,發現叫住他的婦人,原來是宮本健次郎的妻子,宮本優子。
那日他們曾同桌用餐,一起吃過晚飯。
“咦,紀督察你家的小暖樹呢?”優子眨了眨眼,眼中流露出些許失望。
她至今仍對那個粉雕玉琢如同洋娃娃的金發小女孩記憶猶新。
甚至曾多次在健次郎耳邊提及,念叨著什么時候能請紀督察來家里吃頓飯就好了。
紀長安笑著打招呼道:“是優子女士啊,好久不見了,暖樹的話……嗯,她先回家了,我明天也要回魔都了。”
“誒,已經回去了嗎?”
優子有些失望地念叨著,不過她很快就整理好了心神。
“對了,紀督察,您能幫我一個忙嗎?”她眼睛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
紀長安遲疑了一下,還是說道:“你說。”
優子笑容燦爛,用略帶抱怨的語氣道:
“我想麻煩紀督察幫我給健次郎帶一句話,那家伙最近好像忙的家都不回了,打電話,執行部那邊也說健次郎現在在執行特殊任務,不方便與外界聯系。”
紀長安啞然。
作為齋藤十誡的同黨,宮本健次郎在結束后的第一時間被卸了職,關進了監獄中靜待審判。
只是相對于其他幾位大家族的族長而言,他聽說宮本健次郎的罪行是最輕的。
看來,執行部那邊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并沒有向宮本健次郎的家人告知真實的情況……
“可以,你想讓我帶忙的話是什么?”
紀長安點頭應道,正好他接下來要去執行部,只是帶一句話,順手之勞而已。
優子連忙鞠躬,露出感激的笑容,笑著道:
“其實也沒什么急事啦,就是在健次郎執行這次任務前,他答應了我要請長假陪我一起去旅行的,麻煩紀督察幫我提醒下那個大忙人,讓他可別又忘了!”
紀長安沉默了一會。
他仰頭望向湛藍的天空,陽光如柱般穿過婆娑的林葉間,刺入他的眼中。
一切過去后,瀛洲的天空似乎在極短的時間內就恢復了碧藍與生機。
“放心吧,優子女士,我一定幫你帶到,我會幫你督促健次郎先生的。”
蔚藍天穹下,年輕男子重新邁開腳小步向前跑去,笑著向后方擺了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