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兒們，操練起來！”
隨著王大王一聲高呼，全俠派近百名弟子在孟溯的帶領之下統一開始練習“水滸英雄拳”。這人群之中，有老的有少的，有男的有女的，但無不精神抖擻、斗志昂揚。
二月二，龍抬頭。氣候尚冷，人心不冷！
一時間，練武場內煙塵四起，殺聲陣陣！
“有一點門派的樣子了啊！”狗東子出現在王大王身邊，感嘆道。
“是啊。”王大王也微微點頭。過了好幾秒鐘他才反應過來問題，抽出紙扇敲了一下狗東子的腦袋，“你也得過去一起練！”
“冤枉！”狗東子捂著腦袋說，“我剛才去放哨去了，那個龍苗苗來了。”
“龍苗苗？”王大王一愣，然后猛一拍腦袋，“都快把她給忘了！她還欠我一項任務獎勵呢！”
龍苗苗走在田間地壟上，蹦蹦跳跳地前進。走了一陣，她抽了一下鼻子，輕輕揉了一下，十分不適應。
“太干了！”她抱怨道。
這時候，狗東子背著王大王從天而降，蘇琴緊隨其后。
“我們北方這邊就這樣，現在開春了還濕度還高一點了，”王大王一邊從狗東子背上跳下來，一邊像是跟老朋友重新見面一樣寒暄，“你要是再早點來，恐怕要天天流鼻血，嘴唇張大一點就要干裂出血口子來。”
“等等！”王大王好像突然注意到了什么，陷入了沉思，“這樣說來，潤唇膏會不會很有市場？材料用豬油應該很好做吧？”
“行了商業鬼才！”龍苗苗抬高手拍了拍王大王的肩膀，“你這么大老遠地跑過來，肯定不是要跟我鬼扯什么潤唇膏的吧？”
“當然！”王大王笑了，“我是來表達全俠派和海苗記的合作意愿來的。請隨我參觀。”
龍苗苗卻之不恭，背著手一蹦一跳地跟著王大王開始進行全俠派參觀。
“……我們面前的就是全俠派所屬的農田地區。這里雖然地處嶧山鎮照山村地界，但是事實上已經形成了一個小村子了。”王大王充當解說，給龍苗苗介紹全俠派的情況。
龍苗苗望去，只見田間地頭有許多農民正在忙碌，萬物驚蟄，一片生機。但是全俠派農田中的農民甚是不同。他們每個人都雙手拎著滿滿的水桶，在鄉間小路上飛馳。一滴水都不會撒出來，它們將會全部灌溉入農田之中。
那些水桶明明看上去非常沉重，但是這些農民拎著狂奔卻好像身輕如燕，大氣也不喘一口，臉色都沒有什么變化，更別說辛苦流汗了。
“這些農民不會是……”
“對，內功和輕功，對于體力活真的是太有用了。”王大王點頭，“今年春天沒有雨水，如果就這么放著不管，夏糧肯定要歉收，所以必須現在就人工灌溉田地。”
他繼續解釋，“嶧山鎮附近缺少可以給水的河流湖泊，所以只能靠挖深井來取水。我帶著我們全俠派的農民在這附近挖了兩口深井，相互協作、統一調派，對這附近幾百畝的田地進行灌溉，基本能夠保證出苗。”
然后王大王指著面前蒼翠的嶧山說，“為了徹底解決靠天吃飯的問題，我還準備組織我們的全俠派的人去嶧山上搭建一個小型的人工水庫，然后興建水渠，惠及附近的村鎮。一旦水庫建成，我們就再也不用擔心某年出現大旱了。我們還可以通過給沿途的其他村子供水，收一筆客觀的灌溉錢。”
“所以你們全俠派的俠客們……”
“都在忙著改造大自然。”王大王頜首微笑，“大家向著新生活前進，干勁十足呢！”
龍苗苗嘴里不知道嘟囔著什么，但是也沒說出來。
“請您再來我們全俠派職業技術學院參觀。”王大王爬上了狗東子的背上，狗東子又開始一路飛奔。龍苗苗見狀，趕緊趕上。
來到了原先懷恩堂的舊址大屋旁的位置。這些大屋現在已經是全俠派的教學課堂了。一進門，龍苗苗就聽到了郎朗的讀書聲。
“這又是？”龍苗苗看著屋子中一大群有男有女、正在讀書的小娃娃感到莫名其妙。這是門派還是私塾？最奇怪的是，還有很多很多中老年人混跡其中，跟著一起努力搖頭晃腦地學習。
“這是我們門派開設的文化課，重要性不比武術學習低。”王大王指了指正在黑板上用石膏筆爬板書的豬哥，“我們門派要求進行文化掃盲，無論男女老幼必須學習讀書寫字。我計劃在將來三年內消滅所有二十歲以下的文盲，讓所有年輕人都必須能夠達到通順閱讀白話小說的水平。而在未來五年，我將全面使二十歲以下年輕人掌握簡單的寫作技巧。”
“要把一幫普通農民教到能看懂武林秘籍的程度……你也挺不容易的。”龍苗苗又嘆了口氣。
“我還讓他們每個人都給自己取了名字呢。”王大王很自豪，“比如當老師教課的豬哥，雖然我們還是喜歡喊他外號，但是他現在大名叫諸葛知。”
“還有我！”狗東子連忙插嘴，“我都想不起來自己姓啥了！但是我喜歡時遷，所以給自己取名叫時東！”
“然后這邊請，”王大王引著龍苗苗來到了另外一個屋子，“你看這邊。”
只見這間屋子中赫然擺著一頭被開腸破肚的死豬。屋中還有好幾副木頭假人，樣子做得栩栩如生。云英正帶著凌凌漆和其他幾個人，在假人上寫畫什么東西。
“這是我們半山居的一個意外發現。”王大王解釋，“我們本來有一群小伙伴是從事屠宰的。但是他們在長期殺豬的過程中，突然聯想到：是不是人身上也有同豬相似的身體結構？這些結構和奇經八脈有什么關系？研究這些解構能否揭示人類學習內功的根本原理？”
王大王笑著背過手，“雖然這項研究才剛剛開始起步，但是我覺得只要沿著這個思路，然后和傳統醫學相互結合，早晚能夠形成一門劃時代的醫療科學……”
通過殺豬靈光一現開始研究人體結構，并不是一個笑話。事實上在王大王前世的世界，西方人就是從解刨動物身體的結構開始猜想人類的人體結構，最終走向了現代醫學。
“你們全俠派的人腦子……算了。”龍苗苗放棄了吐槽。
王大王完全知道她想說什么，但是他完全不在乎。舊時代的人猜不到新時代的發展方向，所以吐槽兩句也是合情合理。如果他告訴龍苗苗，這項研究早晚要發展到解刨人體的話，龍苗苗估計要臉色大變，當場逃走，再也不敢來見全俠派這幫瀆尸的變態。
“咳，請隨我出院，來看看我們已有雛形的高新工業園區。”王大王繼續領路。
他們來到院落外的空地，這里有一群年輕人，正在叮叮咣咣地開鑿制作著各種東西。
“這是我們木工、石匠和瓦匠組的學員們。他們最近內功有了進一步的提升，各種力量和技巧都得到了提高，現在正在頭腦風暴，開拓各種領域呢！”王大王說，“你看，他們現在已經能夠快速制作木工家具了，價格便宜又結實，附近的村民都愿意掏錢買。還有石匠，他們已經開始嘗試制作各種石雕了。”
龍苗苗看著這幫人雕刻出來的各種歪歪扭扭的雕像，滿腦袋黑線。
“咳咳，當然現在我們還分不清楚這些東西到底是石雕還是沙雕……他們的美術功底的確差了點。”王大王撓了撓頭，“我聽說濟寧府嘉祥縣的石雕非常出名，我已經派了幾個小伙子跑過去偷師了。希望能夠盡快回來。”
正在忙碌的胖伢——現在他大名叫龐大海——看到了王大王，一溜小跑過來了。他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汗，有點靦腆地說，“王董，過來看看？誒，您身邊這位不是那個，那個什么龍……”
“龍苗苗。”小女孩暗暗后退了一步，渾身是汗的胖子味道不會太好。
“對對對，龍小妹妹。”胖伢搓著手，“有啥要指示的？”
王大王看了看胖伢滿是老繭的手，連忙說，“沒沒沒，不要說什么指示，怪嚇人的。我就是來問問你們有什么突破，以及還有什么困難？”
“的確有點困難，”胖伢說，“最近兄弟們做東西走入了瓶頸，很多東西光靠感覺，越來越摸不準了。上次您教我們那個叫什么數學的，我發現非常有用……”
“這個好解決！”王大王恍然大悟，拍拍胖伢汗津津的肩膀頭子，“我回頭就去總結一下，把基礎數學、代數、平面和立體幾何教給你們。這些基礎學問對你們這一行非常非常有用！”
“真的！”胖伢眼睛一亮。
“沒問題！關鍵是我還能想起來多少內容……”王大王有點犯嘀咕。其實他們用到的數學也就是小學和初中的水平，但是就怕自己忘記或記錯了其中某些內容，導致誤人子弟。
“對了王董，還有一件事情匯報。”
“都說了別用什么指示、匯報一類詞，我跟你們算平級，最多分工不同……啥事？”
“我們想要開始研究冶煉了！”胖伢很興奮，“我們新招的學員中有一個叫韋力得的小伙子，他家是鐵匠，懂一點煉爐和鍛爐的建造！”
“很好！有困難么？”
“材料不足，溫度不夠，得用人力強行鼓風……”
“那就用人力先克服一下，我可以去找幾個人暫時幫幫你們。后繼的事情，就得靠你們自己了。”王大王想了想，“你完全可以試試‘內功助燃’有沒有搞頭。記住沒有什么是一套內功解決不了的，如果有的話……”
胖伢熟練接上，“那就再來一套絕世內功！”
一邊的龍苗苗內心在狂吼：
你學會絕世內功，就是拿來燒爐子用的嗎？
胖伢跑回去忙自己的去了。
王大王想要帶著龍苗苗繼續介紹，“龍女士，接下來就到重頭戲了，前面這個新建的大屋是我們的紡織縫紉廠，由我們的楊小葉姑娘帶領，正在攻克絲綢紡織技術……”
“停，”龍苗苗打了個手勢，“不用再看了。”
“哦？我還準備用我們全俠派獨門的紡織絕技震你一下呢。”王大王摸了摸下巴，“怎么樣，海苗記準備在哪些方面和我們全俠派展開合作？”
“我如實回答。”龍苗苗一攤手，“你們生產的東西，無論農產、家具、屋舍、衣物，對于我們海苗記來說都沒有任何價值。我們海苗記作為一家江湖頂級黑商，客戶遍布四海，只會采購一些用金錢難以買到的東西。”
“那么，你不是來跟我合作的，而是來跟我談任務獎勵的？”
“對，我答應過你，只要你消滅了懷恩堂，我就會給你一件用錢買不到的好東西。”龍苗苗又從袖子中開始往外掏，“你不是需要一本上等內功心法么？正好我有一本來自昆侖派的‘太虛震岳術’，給了你，我們就兩清了……”
“不，我不需要內功心法。”王大王一口回絕。
“啊？”龍苗苗停止了擼袖子，傻愣愣地看著王大王。誰會拒絕一門上乘內功？傻么？
“我跟你說說我的想法吧。你記得你上次給我的那件納元衣么？用碧玉天蠶絲做的那一件？”
“是啊，也不算什么寶貝，凡品罷了。你還想要幾件么？”土豪龍苗苗腦袋一歪，心想不就幾千兩銀子的東西，這家伙要求不算高啊。
“我想要的可不是衣服，”王大王兩眼射出貪婪的光，仿佛要刺穿龍苗苗的衣服一樣，“我要的是碧玉天蠶！我要的是蠶種！”
“啊？那個我可給不了你。”龍苗苗被王大王看得全身難受，“那是魏林百花谷的特產，不外傳的東西。”
“能外傳的東西，還需要你們海苗記么？不能外傳的東西也能拿來賣，才配叫黑商啊？”王大王瞇著眼睛看龍苗苗，一臉雞賊。
“以秘辛程度來說，一本上乘內功價值遠超過蠶種。”龍苗苗問他，“你干嘛非要搞蠶種？”
“這碧玉天蠶，在百花谷手上最多也就是做個輔助修煉內功的納元衣罷了，暴殄天物！”王大王伸手做了個一把抓的動作，“但是在我手上，我能把它做成各種神奇的東西，發揮各種你想不到的功能！不僅是衣物，還有內功傳導，暗器等等等等……到時候，我們全俠派的東西就不會再像現在一樣，只是一些物美價廉的普通家用。你們海苗記一定會非常希望同我合作的。”
然后王大王突然前進了一步，盯著龍苗苗問，“還是說你們海苗記也是個出爾反爾的商會，答應了我的東西做不到？準備賴賬？”
“口胡！我們海苗記行走江湖，信用更比黃金貴！”龍苗苗一咬牙，“行，雖然我手頭上沒有，但是蠶種我一定幫你搞到！”
“還有配套的養殖技術也得有，售后服務也得跟上。”王大王打蛇隨棍上。
龍苗苗氣性上來了，“行！保證你能學會怎么養蠶！你等著吧！”
“非常感謝海苗記的信用，我將永遠記得龍苗苗女士的一諾千金。”王大王說罷從懷中掏出了一個小盒子，遞給龍苗苗，“還有一件事，這個東西我想咨詢一下你。”
龍苗苗打開盒子，里面冒出異香撲鼻。定睛一看，幾個黑色的藥丸子躺在其中。
“上等的‘龐心丸’呢，我上上個月才出貨了幾盒。”龍苗苗閉上眼，拿起藥丸挨個放在鼻子下面嗅，一臉陶醉，“沒錯，沒有一個是假貨。”
“這可是很神奇的藥丸呢，你能確定么？”王大王滿臉好奇寶寶相。
“怎么可能弄錯？這種藥只有我們我們海苗記的蠱藥號子會配置，也算是不傳之秘吧，我從小聞著這個味道長大的。”龍苗苗關上藥盒還給王大王，“這種藥能龐心宏血，使人內力短時間內增大數倍。當然了，副作用也不小，所以買的人也不多。”
說到這里，龍苗苗突然意識到不對，“你怎么搞到這藥的？”
王大王臉色卻突然冷了下來，“你猜呢？”
龍苗苗想了一下上上個月她出貨的幾盒龐心丸的買家，突然就慌了。
“這盒藥丸是懷恩堂的方至成身上的。據我的人報告，他的藥來自于一個叫不仁教的組織。不仁教的護法未央君要求懷恩堂滅掉久恩堂，而你就在同一時間過來找我，讓我帶著久恩堂滅掉懷恩堂。察覺其中的聯系了么？”王大王正色曰，“你們海苗記和魔教什么關系？為什么要唆使這兩家鹽幫相互傾軋？主使人是你們海苗記還是魔教？”
“敏銳的觀察，”龍苗苗被看穿，只得鼓了鼓掌，“唆使懷恩堂和久恩堂相互傾軋的是不仁教的未央君，我也是受她的要求來跟你們全俠派做交易的。所以公事公辦、等價交換的原則上，我沒問她到底為什么要搞你們兩家。”
“現在你還在搞我們么？”王大王抱起了膀子。
“沒有，那一單早就做完了。”龍苗苗誠懇地說，“我只是沒想到你這么難打發，內功心法都不要，反倒要什么蠶種。回頭我見到了未央君，一定要讓她加錢！”
“那就看你們海苗記的本事了，如果我要的東西不給我，我就跑到江湖上各大門派那里去，天天刷你們海苗記不講信用！刷到你們信用破產為止！”
“不用你擔心。”龍苗苗轉身就要走，“五天，五天后酉時，你在應天府東北城根前的金陵客棧外等著我，我會把你要的東西帶給你。”
“應天府……那不是南京、呸，舊都么？”王大王十分疑惑，“為什么交易地點那么遠？”
“魏林百花谷就在應天府東北的鐘山腳下，反正你到時候到場，聽我的就對了。”龍苗苗轉身，一蹦一跳地走上了來時的路。
在目送龍苗苗離開后，蘇琴靠了過來，低聲問道，“這個龍苗苗，信得過么？”
“無所謂，跑一趟應天府罷了，就算她賴賬我們也沒什么損失。”王大王一攤手，“大不了就跑路唄，沒啥損失。”
蘇琴想了想，說：“這個龍苗苗不能完全相信，到時候我陪著你一起去，保護你的安全。”
王大王騎上了專屬坐騎狗東子，回頭對蘇琴說，“那你準備一下。最近我們這邊只有豬哥有點空閑，就我們三個人去就行了，早去早回。”
蘇琴點了點頭，看著狗東子馱著王大王遠去了。
然后她待在原地，腦中浮現出了那個多次映入噩夢中的場景：
半山居在熊熊燃燒，魔教護法張六郎站在她面前。火光映在張六臉上，他帶著戲謔的表情對蘇琴說：
“你真該去常遇春將軍墓前拜祭一下，學學他老人家，生前是怎么做的。”
而常遇春墓，就在應天府東北的鐘山皇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