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月之歌  第二十章 慘烈的救治

類別: 奇幻 | 史詩奇幻 | 魔月之歌 | 追云紅月   作者:追云紅月  書名:魔月之歌  更新時間:2020-06-21
 
蓮娜不再多說什么,邁開腳步憑空消失在了大棚里,剩下的三姐妹沒有任何驚訝,只是默默看著漸起的微風從內而外掀開了木門。

卡佳走到門口,把木門給關了起來,然后坐到椅子上,“安寧總是如此短暫。”

“沒有什么東西是長久的,即使是象征永恒的黃金和寶石,也終有腐朽的一天。”雪莉說。

柯爾朝著夾雜在蔬菜架子之間的幾株長著燈籠的奇怪植物揮了揮手,“燈籠”們好像受到了她的指示,稍稍抬了起來,散發出如燭火般的柔和光芒。

“對于我們來說,我們只要心存希望就足夠了,‘希望’才是我們的寶石和黃金,即使它不是永恒的,但卻值得追尋。”

*******

蓮娜是風之魔女。

在她小時候讀過的神話中,能化身為風的,都應該被尊稱為神祇,但是她也能做到化身為風,為什么卻被視為該死的異端?

人們認同教會所描繪的神話,但為什么卻不認同她?

在流浪的日子里,她從未停止過思索這個問題,但是她從未找到過答案,直到前不久,雪莉的親姐姐被恩將仇報的教士燒死,她好像終于明白了些什么。

在這個帝國,教會并不需要真正的神存在,因為他們害怕這些超越自然的力量會威脅到它們對民眾的奴役,所以所謂的神祇注定只能存在于神話中。

所以神話中的神祇和魔女的確有相像之處,但是教會只需要發出“魔女都是異端”這種言論,人們的認知就會發生微妙的偏轉,他們就絕不會把骯臟的魔女和高貴的神祇扯上半點關系,從而贊美神祇唾棄魔女,忘記了魔女的魔法是與神話中的神祇是何其相似。

教會有顛倒黑白的能力,神話中的神是神圣的,但是魔女的力量卻是來自骯臟的魔鬼的,如果你要讓他們強行分辨出這兩者的區別,他們不會解釋,他們只會派出審判軍,蕩平所有提出質疑的人,如果無法解決問題,那就把提出問題的人解決掉好了。

化身為風的時候,是蓮娜最舒暢的時候,她在此時終于可以盡力舒展四肢,讓自己無拘無束地自由飛舞,把所有的煩惱都吹散。

雖然飛得很快樂,但是她也不忘此行的目的,很快,她就從大棚區飛到了城主府。

她還是第一次來到這兒,她知道那個“大棚領主”就住在這兒,所以那個火焰魔女應該也在這里沒錯。

城主府里的屋子很多,她可沒心思慢慢尋找,默默穩定心神,感受起周圍空氣的溫度和風的流動來。

“有個屋子里面很熱,應該是火焰魔女沒錯。”

若是以前她這樣想一定會猜錯,但是今天還讓她恰巧猜對了。

“吱呀”

一股微風撲到窗戶上,吹開了關得不緊的窗戶。

清涼的微風灌滿了整個房間,奧黛爾皺了皺眉,走到窗戶邊,想要關上窗戶。

看到奧黛爾要關窗戶,正坐在地上觀察著躺在地板上火焰魔女的格雷連忙制止了她,“奧黛,你還嫌這里不夠熱嗎?”

“抱歉。”

涼風不停的吹進來,在場的四人,除了艾蕾都感覺到了一絲舒爽。

“格雷,她怎么樣了?能救活嗎?”艾蕾不喜歡“殿下”這個詞,所以向來都是直呼他的名字。

“嗯......”格雷沉吟著繼續在魔女身上翻翻看看,最后還撕碎了她腰腹部的衣物,露出了下面的猙獰的傷口,“她應該是被山里的巨狼所傷,渾身被咬傷的有數十處,不過都不致命,但是這一處,就難辦了。”

格雷拿出一截棉花,伸到一瓶好酒里面浸濕,然后迅速地在魔女肚皮上擦過,把上面的血污給擦掉,清晰地露出了下面兩個沾滿泥土和黑色血漿的血孔。

當他把棉花拿開的時候,棉花已經變得焦黑冒煙了,而擦到她身上的酒精也開始迅速燃燒起來,由于她身上的高溫,格雷只能將她放在耐熱的地板上,免得放到床鋪上點燃了床單,她自己身上的衣服大多都已經變得焦黑了,格雷很想把這些妨礙視線的焦黑衣物全都撕碎,但是又怕身后的眾女被嚇到。

“這兩處是致命傷,有一個孔洞里面有一支折斷的獸齒,是她渾身上下唯一沒有止住血的地方,而且從她身上其他傷口愈合的情況來看,她已經受傷超過三天了,要是普通人恐怕早已死了,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挺到這里的。”

聽到她傷得那么重,艾蕾有些揪心,“格雷,你快救救她!”

奧黛爾看著眾人都皺著眉頭,忍不住提議道,“殿下,要不...去請醫生來吧,聽說騎士團的軍醫醫術十分高明。”

“不行,那群帶著鳥嘴面具的庸醫治病就只有截肢、給腦袋打孔和放血這幾招,被他們醫治過的人,除了被截肢的時候叫得大聲,之后往往會死得更快。”回答她的不是格雷,而是剛剛走進來的菲麗希爾。

由菲麗希爾這么一說,格雷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對!我怎么忘了這個!奧黛,這條法令幫我記下來,明天立即頒布!”

“殿下請說。”

“禁止醫生對傷者進行任何有可能致殘、致傷、致死、致郁的行為,也不允許醫生讓患者服用可能致殘、致傷、致死、致郁的任何物品,違者,直接判處絞刑!”

聽到這條法令,奧黛爾有些吃驚,“殿下,這...這條法令會不會太過了一些?這樣的話,醫生幾乎沒有任何施救的手段了。”

“沒有才好呢!這些家伙動不動就給人放血,喂人吃水銀,能活的都被弄死了!不過別擔心,之后我會編寫一些基礎的治療手段,保證簡單有效。”

發了一通對這個時代戴著長長的鳥嘴面具醫生們的牢騷,格雷掀開了她小腿下的裙擺,然后把她的沾滿血污的小牛皮靴給脫了下來。

“咦,竟然不臭,奇怪。”

在場的除了格雷都是女人,而她們竟然聽到他在談論別人腳的味道,頓時面色變得古怪起來,連向來淡漠的菲麗希爾也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這個魔女的一只小腿絲毫不比她的肚皮傷得輕,大塊的皮肉被撕扯下來,露出了下面血色和白色的血肉,最駭人的還是則是她扭曲到一個奇怪角度的小腿骨,在眾人的認識中,恐怕只有木頭做的人偶才能做到這種扭曲的程度了。

“嗯...骨折了。”

“看你舉重若輕的樣子,想必治療的辦法不會是和那些庸醫一樣是截肢吧?”菲麗希爾站在他的背后,默默地說。

“當然,不過我們得先解決她腰腹部的致命傷,這里一會兒再說。”

又對著她腹部的孔洞看了半天,反復確認那支嵌在她血肉里的獸齒的位置之后,他緩緩松了口氣。

“被刺穿的是肝臟,拔出來以后她應該能活。”

“肝臟?那是什么?”菲麗希爾來了好奇心。

“就是用來...呃...說了你也不懂,你只需要知道這玩意兒能夠再生就行了。”他突然覺得向一群連人的身體構造都沒有搞明白的人說這個實在有些牽強了。

但是當感受到背后灼灼的目光之后,他立馬妥協了,“我之后再慢慢告訴你......”

“唉,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活下來的。”

說著,格雷站起身來,開始在這件菲麗希爾的工具房中搜尋起合適的工具來。

“你沒有看到她的頭發是白色的嗎?”菲麗希爾問。

格雷有些疑惑,“白色的頭發?那又怎樣?”

奧黛爾走上前一步,“魔女中有一類特殊的人,她們不需要后天覺醒魔法天賦,而是從一出生開始就擁有魔力,這類人的唯一標識就是出生的時候有這白色的頭發,而且她們的身體也比常人強韌很多,甚至要比體魄強健的騎士都要強。”

“怎么連奧黛你都知道?”

“我曾奉命追殺魔女。”奧黛爾不卑不亢,似乎也不在乎艾蕾的存在。

“這樣的魔女其實有很多,但是幾乎沒有多少能夠活到長大的。”菲麗希爾接著說。

“為什么?”格雷問。

“因為她們白色的頭發就是魔女的證明,在她們剛出生的時候要么就被父母出賣給了教會,要么就是被遺棄,根本沒有長大的機會,所以白發魔女十分罕見。”

艾蕾接著說,“不錯,這樣天生的魔女如果能長大,無一不是極其強大的魔女。”

“這個魔女也很強嗎?”格雷此時找到了合適的工具,又開始坐到了地面。

“當然,光是待在她身邊,我都能感受到她體內澎湃的魔力。”也許是同為火之魔女,艾蕾感受到異樣的魔力。

“可惜她再強,也要被我開刀了。”

在眾人驚駭的目光中,他將尖嘴的鐵鉗伸入到了滿是血污的血孔之中,像是在尋找什么一樣在里面攪來攪去,引得眾女花容失色,連吹進屋子的冷風都顫動了一下。

“呼”

被他攪動出來的鮮血猛得燃燒起來,燙得格雷連忙縮回了手,而鐵鉗的尖部已經被燒得焦黑了。

“我終于明白這個傷口存在那么久都沒有潰爛感染的原因了。”格雷擦了擦手,無奈地笑了笑,“如此高的溫度,細菌也存活不了啊。”

“細菌?”菲麗希爾聽到了一個新名詞,默默地記在心里,準備之后再問。

“你感覺到燙嗎?”艾蕾看到格雷縮回了手,疑惑地問。

“你這不是廢話嗎?我可做不到像你一樣可以手持燒紅的鐵器。”如果等他把星隱決再修行上一個層次,說不定可以嘗試一下,但是現在絕對不行。

“我可以嘗試著壓制她的火焰。”看來艾蕾對這個同伴十分在意。

“如此甚好,我開始了。”

當艾蕾伸出手的時候,格雷又開始了動作,只不過之后再流出的鮮血卻再也沒有燃燒起來,只是像正常的鮮血一樣流淌到地上,唯一不同的就是上面還冒著熱氣。

先從里面挑出了幾塊碎石和沙子之后,他這才用鉗子夾住了那根斷掉的獸齒。

此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連吹進來的微風都變小了許多。

隨著他緩緩加力,一根冒著熱氣鮮血淋漓的尖牙被他慢慢抽了出來,眾女默默地松了口氣,躺在地上昏迷的魔女也發出了一聲如釋重負的呻吟,緊皺的眉頭頓時松開不少。

之后格雷又在傷口里翻動了好一會兒,確認沒有遺留的碎片之后,這才又用酒精棉花擦干凈了她傷口外的血污,不過由于用繃帶纏住的話繃帶會燃燒起來,所以只能就這樣放任不管了,按照他的想法,魔女強橫的生命力以及她身上的高溫,應該沒什么大的問題。

處理好上面的傷口之后,他又挪動屁股,來到了魔女的小腿部,然后拿起了剛才挑選的鋒利刀子。

“還是要截肢?”菲麗希爾問。

“你見過用這么小的刀截肢的嗎?”格雷晃了晃手中的小刀。

接下來,在場的所有人,包括那一陣風,又再次見識到了什么叫做慘烈。

格雷將扭曲的小腿擺正之后,毫不猶豫地剖開了斷裂處的皮膚,不過出乎意料的是并沒有眾女想象的那樣鮮血噴濺,而是只有一些微微滲出的細密血珠。

但是之后的場景就有些駭人了,她們第一次見到了骨頭,或者說斷裂的骨頭是怎樣和猩紅的肌肉連接的。

“嗯...沒有碎骨,看來情況還不錯。”

為了緩解眾女不忍直視的緊張氣氛,格雷哼起了他還是逐云的時候他師姐教給他的小曲,然后移動起骨頭來,想要找到兩截骨頭能夠接洽的位置。

在奇異的曲調聲中,昏迷的魔女疼得抽搐起來,艾蕾趕緊按住她,而格雷也是滿頭大汗,不知道是熱的還是緊張的。

“行了。”

終于,在摸索了半天之后,兩塊斷裂的骨頭終于嚴絲合縫地拼接到了一起。

不過沒有鋼針這樣的東西穿透骨頭固定,他只能將就著在外面用幾塊木板將就著固定起來,祈禱著以魔女強橫的身體能讓她轉危為安。

“呼”

長出了一口氣,格雷站起身,用剩余的棉花擦拭起鉗子和小刀來,“差不多就這樣了,等她慢慢痊愈就行了。”

“謝謝你,格雷!”看到魔女的眉頭漸漸松了下去,艾蕾欣喜地道謝。

“你只要好好工作就是對我最大的感謝了。”擦了把汗,他靠在一旁的椅子上。

“我會的。”

“之后就靠你照顧她了,如果她醒了,記得告訴我。”

“嗯!”艾蕾重重地點頭,然后把地上的魔女抱了起來,準備放到其他的房間。

“看來你知道的要比我想象的還要多。”看著艾蕾抱著魔女離開,菲麗希爾朝格雷遞出一塊潔白的方巾。

“你不是已經認同了這是我們改變世界的基礎嗎?難道你動搖了?”他沒有用那塊方巾擦汗,而是折疊整齊之后揣進兜里,“想喝點什么嗎?”

“聽說商隊回來的時候買到了金浪城的上等紅茶?”菲麗希爾竟然沒有拒絕。

“那就是為您準備的。”

當兩人城主府的陽臺坐下的時候,天色已經臨近傍晚,遠遠地可以看到分工不同的工人們正陸陸續續回到了城中,叮叮當當的聲音也漸漸停止了,比起白天,傍晚的街道上反而要熱鬧一些。

“好輕柔的風。”比起女仆們新端來的紅茶,格雷更欣賞拂過他面頰的微風。

菲麗希爾輕輕端起繡著精致花紋的茶杯,輕輕抿了一口,“你真的打算將這里建立成一個連魔女可以正常生活的地方?”

“既然我們有辦法能推翻那些荒唐的東西,為什么不嘗試一下呢?”

“推翻...幸好你是對我說,要是你敢在其他人面前說,保證審判軍隔日就到。”

“菲麗,認同我想法的人可能遠遠不止你一人,他們只是習慣了忍受罷了,只要時機成熟,冰原城,也許將會成為收容被壓迫者的圣地。”

“圣地么......”菲麗希爾眼神突然有些恍惚,好像看到了遙遠的未來,然后她的神色猛然一凜,“所以你畫的那些圖紙得趕緊開工。”

格雷知道她說的不是鋼軌也不是蒸汽機,而是槍和炮的圖紙,“菲麗,不要老是執著這玩意兒好不好,只有我們在基礎工業方面做到足夠多的積累,之后的一切就都水到渠成了。”

“我就知道你會找個奇怪的借口推脫。”

“這是沒辦法的事情......”

“行了,不說這個了,”菲麗希爾放下了茶杯,目光盯著對面的格雷,“你的舞練得怎么樣了?”

“練舞?我為什么要練舞?”他有些摸不著頭腦。

“難道你準備在后天的舞會上再踩掉我的鞋子?”菲麗希爾指的是在訂婚的那天,兩人照按起舞,格雷上來就踩掉了她的鞋子,著實讓周圍的人哄笑了一把。

“啊,我怎么把每個月晚宴的事情給忘了......”

這是來到冰原城第二個月的晚宴,當商隊回來的時候他就曾許諾要邀請更多的平民參加,沒想到菲麗希爾竟然記得比他還清楚。

“菲麗,沒想到你竟然不拒絕這樣的舞會。”

菲麗希爾淡漠地說,“不要胡思亂想,我只是相信你所說的將來這里會成為圣地的許諾,而我好歹也是這里的女主人,我總要在民眾心中種下一粒種子,省的所有人都以為一切都是你說了算。”

她的話向來直白,從不拐彎,而格雷也正是欣賞她的直爽和毫不做作的大智慧。

“我明白,冰原城的未來是格雷·薇爾特與菲麗希爾·海伯利安共同創造的。”

“錯了,是菲麗希爾。”菲麗希爾糾正道。

格雷愣了愣,然后放下手中的茶杯,然后緩緩地說,“抱歉,是我說錯了,冰原城的未來是屬于菲麗希爾和...格雷的。”

菲麗希爾立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我覺得你暫時沒有必要和皇室撇清關系。”

“我當然不會明說,但是實際上,除了我的姐姐,我再和皇室還真就沒有半點關系。”

最后深深看了格雷一眼,菲麗希爾起身離去,“多練練舞吧,要是你再像訂婚那次踩掉我的鞋子,那你以后就再也別想得到火藥了。”

“遵命,夫人。”

菲麗希爾離開后,奧黛爾朝他遞來了舞會的名單。

趁著微風還未消散,他開始查看起名單來。

“蔬菜大棚區的代表是......那天的四姐妹?”

當他念出那幾個熟悉的名字之后。

微風陡然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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