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建國排了半天隊總算輪到了,正走到噴頭前沖洗時,童建軍卻從池子里出來了。
“哥,我給你搓搓!”
“哎,不用搓。”
童建國占著噴頭,本想等童建軍出來,哥倆一塊兒用。
可要搓澡的話,就不能霸占著噴頭了。
排了半天隊也真是白排了。
“不搓澡叫啥洗澡啊。”
童建國只好使勁沖洗幾遍,戀戀不舍地離開噴頭了。
趴在池子邊兒,童建軍就給童建國搓起來。
“哎喲!輕點!輕點!”
童建軍大笑:“哈哈!哥你怎么像大姑娘一樣。”
“別,別搓禿嚕皮了,容易感染。”
“你這沒泡開啊,要不你下池子再泡泡吧。”
“不用了,就這樣吧。”
童建國給老弟搓就容易多了。
輕輕一推,灰兒就一卷卷地下來了。
不過,童建軍在部隊也經常洗澡,下來的大多是白灰。
不像其他人……
池子里,正有一個烏漆嘛黑的人走過來。
那些不矯情的糙老爺們兒見狀,紛紛向一旁閃避。
因為這個烏漆嘛黑的人身上太臟了。
脖子都像車軸一樣,蒼蠅在上面估計都打滑。
腰上的灰都長痂了,不泡上個把小時都搓不下來。
尼瑪!這些損塞!身上有灰你怕,身上有皮膚病你倒不嫌棄。
童建國和老弟剛搓完,正好有噴頭空出來了。
哥倆趕緊過去使勁沖洗一番。
洗完了,童建軍似乎還沒盡興,轉身又要下池子。
被童建國拉住了:“行了老弟,好不容易洗干凈了,下去攪和啥啊。”
從里面出來,外面一排排的床上盡是搓澡的人。
五毛錢一位,也有不少人在排隊。
這會兒沒有搓四面兒搓三面兒的說法。
一律搓一面兒——背面兒。
頂多掏一掏兩側的腋下。
北方大冬天洗一場大澡的感覺完全不是南方三天兩頭的小澡所能比擬的。
從澡堂出來后,整個人都神清氣爽了。
哪怕外面有零下20度,也可以敞胸露懷,絲毫不覺得冷。
而且東北地區,要是沒風的話,零下一二十度也并沒有那么可怕。
來到這個世界一個多月了,童建國也漸漸認同這個說法:南方的冷是魔法攻擊,北方的冷是物理攻擊。
這份溫暖舒適一直保持到回到家里。
此時,老媽的豐碩成果已經紛紛出鍋了。
有炸麻花、炸蘿卜絲丸子、炸地瓜丸子、炸魚、炸海蠣子……
往年葉淑珍可不敢這么鋪張。
今年不一樣,大兒子有對象了,老兒子也回來了。
帶回一大桶花生油,還有白的像牛奶一樣的面粉。
哥倆正大口吃著,葉淑珍突然想起什么:“老大,你們剛走那會兒有個人來找你。”
“姓啥?”
“我忘了,就記得他是園藝大隊的。”
“哦,知道了。”
匆匆吃完了,童建國拍拍手拉童建軍一把:“走!咱們出去轉轉。”
從廚房出來,童建國又回到小屋里拿著一小包東西出來了。
往懷里一揣,推起自行車:“走!”
哥倆來到園藝老牛家時,老牛已經把房主叫來了。
正坐在炕上小桌前,吃著花生瓜子。
看見童建國,房主忙不迭地從炕上下來,雙手握住童建國的手。
“哎呀老弟!你們真會講價啊。”
“還好,還好。”
“狠狠宰了我一塊兒肉。”
“呵呵,實在木法子啊,過年了,太缺錢了。”
兩人手拉著手在炕上坐下了。
寒暄幾句,老牛將類似房契的東西遞過來。
這所謂的房契有好幾張紙。
有房屋的大概位置、藍圖、建筑施工圖等。
還有有關部門簽發的土地劃撥證明。
然后老牛用手指比劃一下:“四百五。”
一下砍掉50元,老牛功勞大大地。
其實,童建國正好揣了500元。
但他不好把這500元都拿出來。
那樣房主會不爽:好啊!你本來有那么多錢,卻跑來跟我哭窮!
童建國將手伸進懷里,手指稍微撥弄幾下,分出幾張大團結,然后把剩下的掏出來了。
老牛點一下是四十六張,就抽出一張還給童建國。
童建國故作姿態地嘆口氣,把這張揣回懷里了。
房主又把那450元點了兩遍,嘴里還念叨:“不用點了,差不了。”
老牛再把印泥遞過來。
童建國和房主一起在那堆資料上蓋章畫押。
房主按完最后一個手印,搓了搓手:“妥!”
然后雙手捧著鑰匙遞過來。
童建國也雙手接過來。
“院門和房門一共兩把鎖五把鑰匙。院門的鑰匙少了一把,多多辦函啊。”
“小意思。”
老牛也滿臉喜色:“走!咱去看看房子!”
幾個人從炕上下來,一起向外面走去。
一邊走著,童建國一邊偷看老弟一眼,卻發現他一臉凝重、眉頭緊蹙。
童建軍是個保守、單純的人,性格還有些執拗。
跟十年前的童建國一樣一樣的。
那套房子離老牛家沒多遠,騎自行車不到10分鐘。
到了小院前,房主主動讓童建國自己去開院門。
鎖頭有點凍了,童建國好一會兒才弄開。
院子顯然剛收拾過了,利利锃锃。
面積也足夠大,再蓋三間大瓦房也綽綽有余。
正房和偏房都是石頭結構,絲毫沒有損毀的跡象。
門窗上的玻璃也一塊兒不缺。
整套房子看起來還挺新。
主要因為這房子周邊都有農村的住戶。
相對城里,農村的治安狀況反而更好些。
因為農村人心齊,要是有小偷小摸活動,一嗓子就能被全村的人追趕的屁滾尿流。
屋里屋外轉了轉,童建國再次跟房主握手:“不錯!那我就奪你所愛了啊!”
房主嘆口氣:“我也舍不得啊,敝帚自珍嘛。不過看您人這么靠譜,我心里也踏實。”
“好!謝謝信任!”
轉眼間,身份就調換了,童建國成了房主,房主成了客人。
童建國一直把他送到院門外,揮手道別了。
回到院子里,童建國掏出那串鑰匙,拿出其中一套遞給老牛。
老牛雙手捧過來驚喜不已:“謝謝老弟信任啊!”
“別客氣,應該我謝謝你才對。”
“呵呵。你放心,我有個親戚正好住在這跟前,我們會時不時過來望著這邊。”
“嗯,您費心了,咱們回頭再聊啊。”
“好的。”
童建國推著車子跟童建軍一起離開時,一直悶聲不響的童建軍這才板著臉問道:“哥!你哪來那么多錢?”
“那個,不都跟你說了嗎?我這段時間給朋友幫忙……”
“幫忙?幫忙也不可能掙這么多錢啊?”
“呵呵,那個……”
童建軍一把抓住童建國的胳膊:“哥,你老實說,是不是倒把賺的錢?”
“哪,哪有……”
“你可不能干這種損害集體利益的事!那不成了反動分子了嗎?”
童建軍手上用力,兩眼發紅。
看這勁頭,要是童建國承認倒把,他都能把老哥扭送有關部門了。
童建國不由得心涼了半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