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的人,但凡有點文化,百分之九十都是文學青年。
在沒有電視,八個樣板戲當道,人們唯一的娛樂就是了。
當然,這會兒不像盛世如你所愿那個時代開放。
寫篇小說要面臨各種審核,一會兒涉這個,一會兒涉那個的。
反正五顏六色的,一言不合就四零四。
所以,到了八零年代后,人們被壓抑的熱情一下子被激發起來了。
社會上出現了一大堆文學期刊,每個省每個市都至少有一種。
像首都這樣的大城市就更別說了,二三十種都不止。
而且由于受眾巨大,這些文學雜志大多都能自負盈虧。
童建國本來不是特別愛。
平時更喜歡看《飛碟探索》、《奧秘》之類雜志。
這幾年跟著趙君也偶爾看一看《人民文學》、《小說月報》等文學雜志。
去年7月份,童建國在《人民文學》上看到一篇小說,叫“燕趙悲歌”,講的是農民企業家的故事。
童建國本身并不喜歡這種題材,只是比較喜歡這個叫蔣子龍的作家。
跟眼下流行的唧唧歪歪的傷痕文學不同,他的小說主要反映了改革者開拓進取的精神,有種昂揚向上的勁頭。
換句話說,屬于爽文,裝逼打臉那一套在小說中處處可見。
《喬廠長上任記》、《一個工廠秘書的日記》……
尤其《赤橙黃綠青藍紫》中的劉思佳堪稱筆王。
他要照這個路子寫下去,絕對可以封神,白金都跑不了。
沒想到他卻開始改弦更張了。
《燕趙悲歌》就是他最差的一篇。
童建國感覺丫是寫筆王寫多了,自己忍不住就開始裝筆了。
其實真實原因應該是各種批評的聲音太多了,蔣子龍有點暈了,就想追求點深度。
他的小說本質上是小白文,他卻想去討好老白。
這會兒所謂的深度是啥呢?
就是類似傷痕文學那種,你得有點悲愴的感覺。
不能老是裝筆打臉爽歪歪,不齁的慌嗎?
《燕趙悲歌》就是以天京大丘莊為背景創作的。
主人公就是世紀筆王余作敏。
“你踏馬裝筆,裝到老子這來了啊!”
一邊想著,童建國一邊怒罵。
“啥?你說啥?”
老牛聽不懂童建國的語言。
“哈哈,沒啥,我得去找老東西討個公道。”
“算了吧,您不說了,咱做生意,求得是財,少招惹是非。”
小范在一旁也急了:“別啊,童總,這事兒您沒必要管。”
“為啥不管呢?老東西拿走咱兩三萬獎金呢,連聲謝謝都沒有,這算什么事兒?”
“包包的損失從我獎金里扣吧。”
老牛也說:“還有我的,我今年獎金加提成在咱們公司都是最高的了,扣點也應該。”
“這說的什么話?老子在乎的是錢嗎?老子在乎的是這個!”
童建國指指自己臉。
小范連忙說:“沒敢提您,我們在外面哪敢隨便提您。”
老牛也說:“是啊,這些小的們很懂規矩的。”
“不提我臉也發燒啊。再說,我早想會會這老筆玩意兒了。”
“那也不用您親自去啊。”
“怎么了?他能把我怎么樣?”
“那可不好說啊!”小范說,“那家伙現在狂的很啊,聽說前幾個月有幾個首都的學生到他們那里做社會調查,都被他們扣了幾天。”
“他敢扣老子?”
“小心點好。”
老牛也說:“是啊,眼看快過年了,千萬別出什么岔子。”
他們這么說,童建國更想會會那位世紀筆王了。
再說,童建國也不是悶著頭過去的。
去年秋天時,蔣子龍托人跟童建國聯絡過。
因為他聽說過童建國的創業事跡,打算仿效《燕趙悲歌》,給童建國也寫篇小說。
童建國婉言謝絕了。
算了,你給筆王整悲歌就好了,別給咱整。
但童建國還是給他郵寄過幾次土特產,雙方交情一直都在。
童建國也聽說過蔣子龍跟余作敏的交情。
這余作敏要不怎么說他是筆王呢。
平時,哪怕縣局級領導來視察,他都不帶下樓的。
蔣子龍去采訪他,他一直送出五六十米遠。
沒想到童建國給蔣子龍打去電話,蔣子龍卻嘆息了。
“怎么了?老哥。”
“我跟老余關系確實不錯,可我的小說發表以后,他對我有些意見。”
“擁護啥?你的小說都是歌頌為主啊,甚至有美化的成分吧?”
“是啊,主要是小說名稱。他覺得不吉利。”
“燕趙悲歌?您是想取燕趙大地多慷慨悲歌之士,對吧?”
“是啊,是啊,還是童總您理解力強。”
其實,換了童建國也不樂意。
慷慨悲歌之士說得是誰啊?
荊軻啊!
荊軻是華夏歷史上最著名的裝逼被打臉的典范人物。
出征之前,先吹吹牛逼,玩玩悲情。
等到了刺殺現場了。
秦皇明明就近在一兩米內,丫一堂堂刺客竟然無法完成刺殺任務。
就像小孩子捉迷藏一樣,提著匕首繞著柱子追秦皇。
“來抓我呀!來抓我呀!”
“抓不到!抓不到!你就抓不到。”
還被秦皇的私人醫生用竹簡“piapia”打臉。
最后,秦皇拔出長劍,砍斷了荊軻的一條胳膊,將其反殺。
荊軻,這位史上最失敗,業務技能最差,死的最難看的刺客,竟然成了刺客代言人,被人們銘記幾千年。
擁護啥?丫會裝筆啊!
你蔣子龍說人余作敏是慷慨悲歌之士,那不罵人一樣嗎?
你想說余作敏的下場是裝筆被打臉嗎?
“那啥,我覺得越是這樣,你越應該向他解釋解釋。”
童建國勸說蔣子龍。
蔣子龍覺得有道理:“嗯,說得對,我是該去看看他。童總你過去是有什么事?”
童建國把自己手下被打,包包被搶的事大概跟蔣子龍說了下。
蔣子龍義憤填膺:“忒不像話了!這個老余,有點飄了,我得好好批評批評他。”
“我本來還打算跟他合作呢,他這么一弄,我還怎么跟他合作?”
“嗯,我陪您過去向他討個公道。讓他賠錢、賠禮。到時候希望您大人不記小人過,繼續給我們天京投資。”
“他要是愿意賠錢賠禮的話,其他都不算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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