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令狀后第一天。
一大清早,高梁在興隆超市門口翹首以待。七點半,他終于待來了陳利明的車。這哥倆兒昨晚約好高梁搭便車一起上班,結果他等了半個小時,才等來起晚的陳利明。
上了車高梁就要動手,陳利明急忙格擋:“哥,開車呢!注意安全!再說,我起晚是有原因的,我被我媽罵了一晚上,最后逃出去玩了半宿才回家。”
“咋了?你又干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了?”
“別提了…我媽昨天晚飯時問我,殺老太太案子破沒破。我說,沒有。她就擔心自己被殺掉祭神仙。”
“你肯定沒憋什么好屁!”
“嘿嘿嘿,還是你了解我。我說:‘您可別聽這些謠言了,神仙就算收,也收細皮嫩肉的童男童女,誰要你們這群粗皮老肉的老太太啊?’然后我媽生氣了,從她一把屎一把尿把我喂大開始罵起,罵到我現在不結婚不生孩子。”
高梁樂了:“活該!學學我!我媽也問了,我說她太年輕,還不入兇手的眼。”
“靠!要不咋說你是領導呢!真會嘮嗑!不過話說回來,李局死死壓著第一個死者被奸尸的情節沒向外透露,真的是明智,要不然這流言就更沒法看了。”
高梁嘆了口氣:“被害人的尊嚴和生命一樣,都是不應該被隨便糟蹋的。”
哥倆兒說著,車就開到了刑警隊門口。
打開辦公室的門,一股濃煙竄出來!
陳利明大叫:“完了!著火了!”
高梁踢了他一腳:“你是不是傻?這是抽煙弄的。”
果然,進屋就看到了杜志春仰臥睡在行軍床上,雙手壓著案卷攤在肚子上,滿地的煙頭。
劉思宇、黎麥和趙鴻也到了辦公室,趕緊把窗戶全部打開換氣,電風扇調整方向把煙吹走,然后開始燒水、掃地、打掃衛生。
就這么一頓忙乎,也沒把行軍床上的杜志春吵醒。
高梁走到行軍床前,把案卷從他手里抽出來。
這時候杜志春也醒了,摸了一把臉:“嗬,都來了?我睡著了。”
高梁把案卷放回桌上,跟他說:“你也別太拼了,小浩都多少天沒見到你了。”
杜志春拿毛巾擦了擦臉,又喝了點兒昨天的殘茶。“沒事兒,把他放在我媽那里了。我要跟你們說個事兒。”
大家停下手中的活計,看著他。
“我發現咱們忽略個細節。死者賈愛梅的丈夫是在部隊去世的,這幾十年街道每年建軍節都給她發軍屬補貼。鋼鐵街街道居委會主任說7月31號那天要給死者賈愛梅發軍屬補貼的,但是因為是周一,取錢的人多,會計沒取到錢,就拖到了8月1號發。”
高梁眉頭隨著他的話,不斷收緊。“杜哥,你覺得兇手為了求財?”
“之前我們就看到現場有翻動的痕跡,也想到了入室搶劫。但是因為死者死后被奸尸實在太不同尋常了,我們都放棄了原來的猜測,被這個情節帶跑了。”
劉思宇聽完,一邊拖地,一邊說:“我覺得杜哥說的有道理,兇手為啥不能又求財又求色呢?”
陳利明也開口:“不無道理。鋼鐵街附近的住戶家庭條件都不算好,如果是財殺,兇手可能提前知道死者當天會拿到這筆錢。這樣也印證了是熟人作案的猜測。”
高梁點了點頭:“既然如此,那咱們就順著這條線跑一跑,說不定真有什么發現呢!”轉過頭向著杜志春說:“杜哥,你給我們安排一下吧。”
“好。咱們也別另起爐灶了,繼續順著自己手頭原來的線兒跑。梁子,你和派出所平時交集多、關系好,你和小麥聯系他們,看看這幾天排查情況吧。”
“行,一會兒我倆就去。”
“利明,思宇,你倆盡快看看‘8•2殺人案’的卷,咱們得分頭行動了。雖然兩起案件有可能有關聯,但是梁子說的對,不能思維受限,分開查,查到什么往一起碰。”
“好,我在這兒看卷,思宇去請二隊的主辦人過來給咱講講情況。”
“我和趙鴻現在馬上去鋼鐵街街道居委會問問詳細情況。因為我還發現個情況,一周過去了,賈愛梅的兒子還沒有出現。他家里被封了,他媽媽的尸體還在尸檢中心,這么大的事情他怎么就能那么沉得住氣?”
辦公室里的人想起昨天的猜測,臉色一下子變得難看起來。
高梁擺了擺手:“別瞎猜了!有什么想法拿證據說話!”
杜志春也說:“對對對!與其往匪夷所思的方向上想,不如想想王俊那群獄友是不是有作案嫌疑!”
說完,他自己也愣了,迅速和高梁對視一眼。“有可能!”
杜志春還是冷靜下來,說:“梁子說的對,不管什么想法,必須有證據。我們還是按照原計劃進行,只是針對重點人員,我們要格外謹慎。”
高梁一拍手:“各位,動起來吧!該干嘛就干嘛去吧!”
杜志春開車拉著趙鴻到了鋼鐵街居委會。一進屋,趙鴻看見地上擺放一箱箱計生用品,就問街道工作人員:“這是干嘛?”
街道工作人員是個四十多歲的大姐,笑著說:“小孩子還不懂吧?這是市里宣傳優生優育,讓我們街道發放的計生用品。每周五和周一發放一次。這不,明天就周五了,我們剛剛去醫院領回來。居民過來簽個字就能領了。”
“姐,我們是公安局的,這是證件。今天過來了解情況。您能把上周一發放的登記本給我們看一下嗎?”
“能,你等我一會兒啊!”
這面杜志春上樓找到了街道會計,一個五十多歲的大爺,正在伏案算賬。
“老師傅,我是公安局的,這是證件。跟你了解點兒事情。”
大爺從賬本里抬起頭:“啥事兒?”
“我想問一下,咱們每年發放軍屬補貼的事情。”
“哦。咱們街道每年7月31號給去世的軍人家屬發二百塊錢補貼。今年趕上了周一。周日取不到錢,周一早上我去取錢的時候人特別多,排了一上午也沒取到錢。下午又去排,拿到錢都下午三點了,回來還要做賬,就拖到第二天再發。結果,老賈就…唉!到死都沒看到這二百塊錢。”
“咱們街道領錢的人都有誰?”
“咱們街道總共有八個軍屬,都是街坊鄰居,平時都認識。本人不來也會讓兒女來幫忙代領。那天開始大家不知道信兒,都來了,沒領到就都回去了。現在除了老賈,其他人都領了。我記得我這里有這幾年領錢人的名單。”
杜志春翻開名單,看見這幾年賈愛梅的補貼都是由她兒子王俊代領,心里有了計較。
“7月31號那天,賈愛梅的錢也是王俊過來拿的嗎?”
“沒有,王俊都好幾天沒回家了。今年是老賈過來的,沒拿到又回去了。”
把本子還給老會計,又問了幾句街道的情況,杜志春下了樓。
到了樓下,杜志春看見趙鴻正在翻看一個本子,就從后面拍他肩膀。“干嘛呢?”
趙鴻指著本子上的名字:“杜師傅,你看。”
“計生用品領取人”一欄的簽字是“王俊”。
杜志春想起老會計的話,就拿過本子問街道大姐:“同志,這個人是7月31號那天來領的東西嗎?”
大姐一看,就奇怪地自言自語:“不對啊!那天王俊沒有來啊!”
“那你還能記住那天來的都有誰嗎?”
“哎喲,這可記不住。那天發軍屬補貼、計生用品、防暑降溫用品、蛇蟲鼠蟻藥品,都趕一起去了。咱們這里鬧騰的像菜市場。”
趙鴻也逮到了一個關鍵點:“這個人是7月31號第一個簽字的,應該是上午來的吧?這樣您能不能想起來?”
旁邊路過一個三十來歲的女同志,突然插話:“你說這個人,我有印象。”
三雙眼睛齊齊地看向她。
大姐幫忙騰出一間辦公室。
“7月31號早上九點多種,我剛布置好展臺,就進來了一個四十多歲的男的,問我軍屬補貼發沒發。我告訴他,會計去取錢了,要發也得下午發。聽了這話,他就要往外走,到了門口看見計生用品發放的展臺,就問我是不是誰都可以領。我說是,就把簽字本遞給他,讓他簽上名字和日期。”
“他拿了什么?”
“一個保險套。他簽名的時候,正好趕上有人叫我,我就沒注意他簽的是誰。”
“他大概什么樣子?”
“嗯…四十多歲,臉挺長,眼睛挺小,面相挺兇,身高大概175多吧。穿個黃色半袖體恤衫,一個黑色大短褲,一雙布鞋。”
“能具體點嗎?”
“我實在記不住了,就說了兩句話,我也沒認真看他。但是肯定不是我們街道的居民。”
“好吧,謝謝你提供的情況。有什么發現或者想起來什么,及時跟我們聯系。這是我的傳呼號,我姓杜。”
“好。我認識你,你之前來過街道。我叫趙云蕾。”
“行,那就算咱們認識了。”
趙鴻也把筆錄收了尾,把趙云蕾信息填好,讓她簽了字。
下午六點多,一中隊的全體民警歸隊后,像賴狗一樣以各種姿勢癱在辦公室。
高梁打起精神:“把手頭的材料整理好,鎖進卷柜里。放學回家!”
陳利明虛弱地表態:“我還能再戰!”
“回家回家都回家。杜哥昨天就一晚上沒睡覺,也沒看見小浩;思宇就媽媽一個人在家,他也好幾天沒回去吃飯了;黎麥、趙鴻該相親就去相親,該戀愛就去戀愛,今天到此為止!”
大家掙扎一下,原地解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