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作案的動機,作案細節就不難挖出來。很快,張敏就撂了。她的供述和張杰、常明的證言一對應,陳利明就把情況了解清楚了。
大概半個月以前,崔新鳳和姑爺常明因為家庭瑣事又吵了起來,當時張杰并不在家。
常明以前就因為崔新鳳的脾氣古怪,對張杰兩口子也不慈愛而心懷不滿。這次吵架,常明就威脅她說:“如果你在我家繼續鬧騰下去,我就讓張杰攆你出去!”
崔新鳳很是不忿,就對他說:“你算什么東西?我告訴你,我早就說過我的老房子誰對我孝順,我就給誰,張杰還等著我這套房子呢!”
常明一聲冷笑,說:“得了吧!就您那點小心眼,誰不知道啊?那房子遲早是要給張敏的,我跟張杰照顧您就是盡個義務,根本就沒指望那套房子!”
崔新鳳有些惱羞成怒,“你胡說八道!挑撥我們母女關系!”
常明也不客氣,說:“這事兒我們早就知道了!我們兩口子沒說穿,就是因為張杰孝順!您還好意思在我們家吆五喝六的?!再這樣下去,我們不養你了,自己去找張敏去!看看你的二女兒能不能養你!”
崔新鳳太了解自己的二女兒張敏了,別說是贍養了,連好臉色都不會給她。可是畢竟她是自己的親生閨女,崔新鳳還是對張敏比較偏心的。
常明這么一激,崔新鳳的老臉也有些掛不住了,于是決定去二女兒家住幾天。
二女兒家張敏和他媽媽是一樣的,都是火爆脾氣,古怪性格。崔新鳳住了一天,還好;兩天,也還好;到了第三天,母女倆就吵得不可開交了。
崔新鳳被自己的二女兒氣得要死,就告訴她:“你現在住的是我的房子,要是再這樣不孝順,我的房子就不給你了!你給我搬出去!”
張敏最近和前夫因為兒子撫養權的問題,鬧得不可開交。尤其在這個關頭,街道已經開始登記拆遷補償,張敏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這個房子上。
聽見媽媽這么說,張敏情緒一下子就崩潰了,內心感到無比的絕望。在她的認知里,沒有這個房子就等于沒有錢,沒有錢就等于沒有兒子。而這一切都是媽媽造成的!
當年張敏在待嫁之時,崔新鳳幫她選了對象,也就是她的前夫,是一個國企的工人、大專生,前途無量。
可是結婚后,對方卻發現張敏的性格暴躁、偏執、無理取鬧。在共同生活的十年之后,倆人終于分道揚鑣。
離婚后,張敏從來沒有反思過自己的行為,而是把這種悲劇歸結于自己的母親、前夫,甚至姐姐、姐夫。
崔新鳳雖然不認為張敏的悲劇是自己造成的,但也不認為張敏的性格上有什么缺陷。她只是覺得二女兒張敏的命真的很苦,所以她對張敏不斷地縱容、私下里貼補,即使現在她身家只剩下這一所房子,也想留給自己的女兒張敏。
可是張敏在憤怒的時候根本想不到母親對她的好、對她愛護、對她的偏心,只剩下怒火,把自己所有的不幸都歸于母親崔新鳳的擅作主張。
于是張敏跟母親撕打了起來,將母親推倒在地。
崔新鳳倒地后,也失去了理智,憤怒值達到了頂峰。六七十歲的老太太費勁爬起來,就對張敏開始破口大罵。
張敏終于徹底失去了理智,狠狠地拽著崔新鳳的頭發,往咸菜缸上撞,一下不夠,兩下!三下!四下!直到崔新鳳癱軟在地,毫無生息。
張敏此時也清醒了,知道自己闖下了禍,殺死了自己的母親。可是她并沒有悔改之意,想的卻是如何隱藏這件事。
她拿起平時鍘菜的鍘刀,把母親分解成幾塊,藏在了咸菜缸里,上面用咸菜給鋪上,再往缸里倒上滿滿的濃鹽水。
隔了一晚上,張敏又想出了個主意。到了早上,張敏假裝和母親吵架,演了一出獨角戲,聲音洪亮,嗓門極大,讓四周鄰居聽個清楚楚。她一人分飾兩角,做出母親一氣之下離開家里的樣子,然后自己鎖上的門,去了盤錦。
之后的事就和陳利明他們調查的差不多了。
陳利明拿著張敏的口供看了一遍又一遍,內心也是無比的崩潰。對于這種性格偏執又毫不知悔改的嫌疑人,陳利明覺得沒有什么挽救的必要。
高梁聽了他的“歪理邪說”,告訴他:“做好本職分內的事。罪與罰有法院去做定論。”
陳利明撇撇嘴,嘀咕:“我知道,我就那么一說。”
崔立偉也把尸檢報告拿出來。從咸菜缸里找到的人體組織的,確認為同一個人的;全部組織也能夠完全復原。這就可以證實,張敏后來交待的,沒有說假話。
崔新鳳這案子算是破了,接下來的工作就是理卷和報捕了,陳利明和趙鴻哥倆兒忙得腳底朝天。
馬鳳英案子的工作還沒有結束。崔立偉的技術中隊再次發揮了作用,證實在枯井里的人頭的確和墓園里的無頭尸體為馬鳳英一人的。
黑明在看守所里,經過幾次審訊,一口咬定是自己做的,但是拒不交代動機和細節。
高梁甚有些不耐煩了,僅憑現在的證據雖然可以提起訴訟,但是還有更大的可能因為黑明翻供而前功盡棄。畢竟現在還沒有找到其他的佐證,只有黑名一個人的口供。
在崔新鳳案件報捕的當天晚上,高梁又一次睡在了一中隊的行軍床上。
第二天早晨,李永秋早早來到單位,被滿屋子的煙味嗆了一跟頭。他揮開濃煙,看見高梁窩在行軍床上呼呼大睡,地上撒滿了煙頭。
緊隨其后的黎麥進到屋里,看到這種景象,嘿嘿一笑,說:“情景再現!這是一中隊最常見一道風景線。”
高梁被這兩個家伙吵醒了,掙扎著坐了起來,揉了揉眼睛,摳出一粒眼屎,清醒了一些。他呆呆地看著他倆,“你倆咋這么早來了?”
“看看有沒有啥辦法唄!這都第幾天了?咱們都延長一次拘留了,馬上就要到期了。黑明還什么都不交代,我們就這拿著一份口供去報捕嗎?檢察院就算批捕了,也不敢起訴啊!”李永秋一邊打開窗戶,一邊說。
“還用你說啊?你說的都解決了,我就不愁了。”高梁從辦公桌抽屜里掏出洗漱用品,就往水房走。
“再去問問黑明他媽馬鳳霞?看看老太太是不是知道什么。”黎麥一邊掃地,一邊說,“三十七個煙頭!”
“高梁咋還沒變成熏肉?”李永秋最討厭別人抽煙了!“她就算知道也不能說,再說,我看她不像知道什么的樣子。話說回來,黑明要是不交代,可能會翻供,判無罪;就算不翻供,法院也不敢判太重,畢竟只有一份筆錄,有罪無證。他要是交代了,咱們找到作案工具,可就是實打實有罪了。”
“我聽見你說我壞話了。”高梁刷牙洗臉五分鐘搞定,回到辦公室就給李永秋一個腦崩兒。“黑明要說出背后的指使者的話,他可就是從犯了,罪輕不少,都有可能判個緩。”
“是啊,他雖然是個實行犯,如果真是那個長老教唆的,恐怕他真的不會被判太重。侮辱尸體罪,撐死也就三年;如果有人指使,緩刑可能性很大。”李永秋沒接“說壞話”的茬兒,一本正經分析案情。
黎麥捂著嘴偷偷樂。
李永秋橫了他一眼,繼續說:“黑明不是有個兒子嗎?要不拿這孩子做做文章?”
這時候,劉思宇進來了,聽見李永秋的最后一句話,有些不明白,就問:“拿黑明的孩子能做什么文章啊?”
“勸他唄!告訴他,如果真判有罪了,以后他的孩子當兵、考學政審都是問題。如果他老老實實交代了,或許還能有罪不罰,不影響孩子的前途。”李永秋眼睛里閃著狡黠的光。
“這能行嗎?萬一法院重判,咱不就把等于把人誆了嗎?”劉思宇有些猶豫。
“不至于,不至于。故意毀壞尸體罪最高也就三年。如果黑明真的是被脅迫的,法院不會判的太重。”李永秋擺擺手說到。
高梁覺得李永秋說的也有些道理,就決定兵分兩路。
李永秋和劉思宇去看守所提審黑明,給他講講政策,讓他考慮自己的孩子和家人;自己和黎麥再去找找馬鳳霞,看看馬鳳霞到底知不知道些什么。
大家領了任務,正準備出發,陳利明和趙鴻一臉輕松地走進辦公室。
昨天他倆剛把崔新鳳的案卷報到檢察院,現在這哥倆兒是一中隊最輕松的人。
高梁哪能允許這種情況發生?他一把薅過陳利明,說:“你不是要啃硬骨頭嗎?去!你倆去給我找回民街的長老好好嘮一嘮,看能不能嘮出新發現!”
陳利明一臉懵逼,說:“我這是招誰惹誰了?”
高梁可不管那么多,拽著他就往外走。
李永秋松了一口氣,背后說自己領導是煙熏肉的事情算是過去了。
高梁突然回頭,沖著李永秋陰惻惻地笑:“你今天要是沒有收獲,說我壞話的事情就不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