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警隊的小會客室里,高梁給眼前的中年婦女和青年男子各倒了杯水。兩人惶惶然地對視一眼,沒有做聲。
這是陳軒的母親和哥哥。
從這對母子來看,陳軒的好容貌是遺傳的。只可惜,陳軒的哥哥明顯不良于行,是個跛子。
陳革,陳軒的哥哥,有些局促地問:“警察同志,請問你們叫我們過來是有什么事情嗎?”
偃革為軒,看來陳軒的父母應該是文化人。
高梁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嘮起來家常:“你們家都有幾口人啊?”
陳軒的母親答道:“就我們娘仨兒。軒子還在市里,老家就剩我和大革在家了。軒子是不是犯啥事兒了?你們這些警察同志已經去我家好幾次了。”
高梁沒有回答,而是說:“看您倆兒子談吐挺有文化的,大媽,您教的不錯呀!”
陳大娘聽到有人夸自己兒子,也很驕傲:“嗐!哪是我教的啊?!是我家老伴兒教的!他是個文化人,下鄉以后再也沒回城里。可惜命短,倆孩子十來歲的時候,人就走了。大革年紀大,啥事都讓著弟弟,念書的機會也讓給弟弟了。軒子犯啥事了?
陳大媽看起來心里比較有數,一句話問兩次了。
高梁還是沒有回答,“你們對陳軒平時生活了解多少?”
“不了解,軒子在市里干活不容易,還要往家里郵錢,我們問了也幫不上忙。”陳革實話實說。
“他買房子,你們知道嗎?”黎麥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
娘倆對視了一眼,一起搖了搖頭。
“軒子買房子了?沒告訴我們。”陳革想了想,又說:“他的錢都郵回家里了,哪有錢買房子?”
“陳軒給家里的錢,你們都有數嗎?”高梁問。
“大革記賬的。軒子一個人在外面兒比家里用錢的地方多,他給我們的錢,他哥都記下來。等他有需要的時候我再拿出來給他。”陳大媽挺欣慰,倆兒子都懂事。
“他能有什么需要啊?”黎麥有些不明白。
“結婚啊!軒子以后就要在城里過日子,要結婚的,哪不得用錢啊!”陳大媽看著黎麥嫩生生的小臉,就知道這孩子還沒有對象。
“那他處對象這件事,跟你們說了嗎?”高梁的話又一次把陳家母子嚇了一跳。
“軒子有對象了?沒告訴我們啊!哎呦!你說這孩子有對象了都不說,這是要干啥呀?”陳大媽又驚又喜又迷惑。
“你能把陳軒給家里錢的賬單給我們看一眼嗎?”高梁再一次轉移了話題。
“這…我們也沒帶過來啊!軒子犯啥事兒了?該不是經濟錯誤吧?又買房子又處對象了,他哪有錢啊?”陳大媽第三次問了這個問題。
高梁沒有回答,只是笑了笑。他看時間不早了,就讓黎麥去門口的小吃部給母子倆買了點飯菜。
母子倆客氣了一番,也沒抝過高粱,只能接受了。
在看守所里,陳利明還在跟陳軒較勁。
“陳軒,你這么扛著,也沒有用。冷藏設備里找到了皇甫綱的毛發;在你家搜到了三棱刺,上面的血跡也都能化驗出來。你覺得你還能扛到什么時候?你以為啥都不說,我們就拿你沒辦法了嗎?”
陳軒仿佛聽不到一樣,垂著眼,沉默著。
陳利明拋出個重磅炸彈,“你跟皇甫綱不是情敵,而是情人吧?”
陳軒抬起眼睛飛快看了陳利明一眼。
陳利明再接再厲,又穩了一局,“皇甫綱是你殺的吧?楊帆是你殺的吧?郭樂天是你殺的吧?”
“沒有。”陳軒的聲音毫無波動。
“你的沒有,可信嗎?”陳利明輕蔑地說。“你自己要是把事情講清楚了,你媽還有個好兒子;你不講清楚,你在外面干了啥,你媽就該知道了。”
陳軒突然很激動,“為什么扯我媽?為什么扯我媽?我媽什么都不知道!”
“那你準備讓我扯誰?”
“你們是警察!你們怎么那么卑鄙?”
陳利明氣樂了,“你干了啥事兒,你心里沒數嗎?怎么還成了我們卑鄙?”
今天跟陳利明搭檔的不是趙鴻,而是老搭檔劉思宇。
劉思宇感覺氣氛僵了,慢條斯理地接話說:“陳軒,你現在跟我們扛著也沒有什么用了。實話實說,我們保證你的體面。你也不想讓你家里人失望吧!”
陳軒坐在那里許久,沒有任何聲音和動作。
過了很久,陳利明和劉思宇都快絕望了,陳軒突然開口了:“你們的保證作數嗎?”
高梁在辦公室里翻看著陳利明和劉思宇帶回的筆錄,心里也是百感交集。
傍晚的時候,高梁等陳利明回來了,拿到了筆錄,就讓黎麥和趙鴻開車把陳家母子送回了蓋州。
臨走的時候,高梁告訴陳大媽:“陳軒的確犯了經濟錯誤,公安局要調查一段時間,您回去安心等著。不管結果是什么,希望您能理解,公安局也是秉公執法。”
陳大媽很難過,還和陳革商量著把陳軒郵回家里的錢拿出來,看看能不能頂上。
陳軒的供述和李永秋的猜測相差無幾。唯一的區別是,陳軒請假的那天,原本是想把郭麗一起殺掉,然后自殺。可是回到他親手布置的小家里,又舍不得了,直到晚上被抓捕歸案。
陳軒和皇甫綱差不多同時進入科龍公司,住在同一間宿舍,小哥倆感情很好。陳軒天生是個同性戀者,喜歡上了皇甫綱,可是他以為皇甫綱喜歡女孩子,所以一直不敢說。
沒想到,有一天皇甫綱回到宿舍,喜滋滋地說自己和一個大老板好上了。但老板家里不方便,他還是暫時住在宿舍。
陳軒還以為是哪個女老板,心里很難過,嘴上還是開玩笑恭喜他。
直到有一天,劉克志帶著陳軒和皇甫綱去參加飯局。陳軒偶然間在洗手間里發現郭樂天和皇甫綱關系曖昧,他才恍然大悟,皇甫綱所謂的大老板是個男人。
陳軒心里更難過了。
等回到宿舍,陳軒鼓起勇氣把自己的感情告訴了皇甫綱。皇甫綱嚇了一跳,他一直拿陳軒當好兄弟,沒想到陳軒卻抱有這種感情;另一方面,他又很感動,不想拒絕。
于是皇甫綱就在郭樂天和陳軒之間腳踏兩只船。
陳軒很聰明,性格又比較堅強,皇甫綱非常信任他。以前倆人就無話不談,現在捅破了那層窗戶紙,更是不分你我。
皇甫綱把從郭樂天手里拿到的錢都交給了陳軒,讓陳軒幫忙買房子。陳軒受到心愛之人的信任,心里也很開心。
好景不長,有一天倆人在宿舍閑聊,皇甫綱告訴陳軒,他相中了郭麗,想跟她結婚生個孩子。
這下陳軒驚到了,就問他:“我怎么辦?”
皇甫綱滿不在乎地說:“你也結婚唄。”
陳軒沒有理解皇甫綱的話,“那我們倆算什么?”
皇甫綱更是驚訝,“咱倆這樣也不能一輩子呀,總得找女人結婚啊!”
陳軒反問他:“這話你和郭樂天也這么說嗎?”
皇甫綱雖然腦子不太靈光,但也不傻,“我跟郭老板怎么這么說呢?郭老板可是給我錢呢!”
陳軒覺得自己喜歡的一個人是那么無恥,心里充滿了絕望。
可是皇甫綱卻沒有感受到他的絕望,反而喜滋滋地告訴他:“等我拿著房本往郭麗面前一拍,她立刻就能嫁了!”
陳軒身上的冷汗一陣一陣的,不僅是因為自己愛錯了人,更是因為皇甫綱手里的那個房本就是個假的,房子真正的所有者是自己。
陳軒雖然很喜歡的皇甫綱,但并不覺得他是一個可靠的人。于是陳軒拿著皇甫綱的錢買了房子,卻落在了自己的名下,而且偽造了一個假的房本,騙過了皇甫綱。
這一夜,皇甫綱睡得很香,可是陳軒卻翻來覆去睡不著。
第二天,陳軒搶先一步找到了郭麗,要和她確定關系,成為男女朋友。郭麗一直很喜歡陳軒,聽到這話開心的不得了,立刻答應了。
皇甫綱再去找郭麗告白,就被郭麗拒絕了。皇甫綱以為姑娘不好意思,就死皮賴臉地求了過幾次,可是郭麗不但沒有答應他,反而更加疏遠他。
偶然間,劉克志在酒桌上把陳軒和郭麗正在談戀愛的這件事說漏了嘴。皇甫綱很生氣,他認為陳軒是在拆他的臺,故意跟他作對。甚至在工作期間,當著辦公室很多人的面,他出手打了陳軒,當天晚上還把行李搬出了宿舍。
陳軒非常傷心,幾次想和皇甫綱和好,都沒落得好臉色。
之后的某一天下午,公司已經下班,員工都走光了。陳軒找到皇甫綱,說劉克志讓他去看看馬上要交付的那臺大型冷凍設備內飾的情況。
皇甫綱滿心不樂意:“我就是一個司機,我又不懂這些!”
陳軒卻跟他說:“這設備是要給劉經理的朋友,劉經理有多重視,你又不是不知道,讓你去看,不是信任你嗎?而且,我也是要一起去看的。”
皇甫綱一聽這話,再加上之前劉克志也讓他去車間監督過工作進度,也就不覺得不對勁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