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樂峰雖然嘴上說是猜測,但是語氣特別篤定。
這引起了眾人的好奇。陳利明是藏不住心思的,“李局,您為什么這么認為?”
李樂峰也不賣關子了,“從常理推斷,那三個人如果就是放火犯的話,那么他們是抱著殺害田淑梅的心思,怎么會給她的衣服打理好?”
大家突然反應過來了,的確如此!田淑梅從昏迷中清醒的時候,衣服是穿戴好的。
“那會是誰干的?”大家都陷入了沉思。
李樂峰突然點到陳利明,“利明,你這幾天在案發現場收集關于這片住宅動遷的情況,有沒有什么發現?”
陳利明不知道話題為什么突然轉到這來,還是老老實實地搖了搖頭,“沒有什么發現,都很正常。大部分居民都簽訂了動遷協議,有的人要求紡織廠再給一套房,有的人選擇要安家費。”
“這些預制板的平房和小樓房都是小產權吧?”李樂峰問道。
“對!產權都在紡織廠手里,但是動遷之后,會給一些安家費或者補償金,也有人要紡織廠再分配一套房子,但也是沒有產權的。”陳利明解釋道,“但紡織廠馬上要改制了,說實在的,簽了動遷協議也未必能如約執行。”
這是市里國企改制的通病,房子成了工人和單位矛盾的癥結。
李樂峰接著問:“像田淑梅家這種被燒毀的,或者其他意外損毀的,怎么算?”
陳利明愣了,“對啊,我調的這些資料里還真沒有提到這個情況。”
“李局,您是不是有什么其他想法?”高梁敏銳地察覺到,李樂峰的話應該是別有深意。
李樂峰沒有正面回答:“我倒是有些想法,不過現在還沒有證據支撐。利明,你和趙鴻接下來要跟緊紡織廠宿舍動遷這條線,除了單位支付現金和重分福利房以外,看看有沒有其他的方式對居民進行補償。”
陳利明看李樂峰說得如此嚴肅,也重重地點了點頭。
高梁看了看李樂峰,又看了看陳立明,翻開自己的手里的筆記本,仔細想了想,大概領會到李樂峰的猜測是什么了。但是的確沒有證據支撐,現在不方便說。
于是高梁把這話題放下了,繼續下一條線索的討論。“我們今天去紅村的收獲不大。那里的警務室只有紙質的戶籍資料,我們翻看了一遍,沒有‘大國’這個人。之后,我們三個人也和村子里的人也打聽過了,他們這三個人都沒有印象。這個村子原來也是一個企業的職工宿舍,現在大部分都搬到市里住樓房了,剩下的大多都是外來租住人口。”
在高梁回來的路上,李樂峰已經聽過他的匯報。
所以高梁話音一落,李樂峰就給他指了一條道:“明天早晨你們再去一趟紅村,去屬地派出所和公安分局調一下前科劣跡人員。還有,讓村里警務室協助你們找一下村子里的空房子。那幾個人要跑,是不會安排得那么妥當,空房子里或許會有什么線索。”
高梁拿筆記下了,他仔細想想李樂峰的這幾個方案,覺得很有道理。
高梁又點名李永秋,“現在輪到永秋了,你把昨晚對張復陽詢問的情況給大伙講一講。”
“昨天晚上我和思宇對張復陽進行了詢問,做了挺多攻心工作,算是從他嘴里挖出一點線索。”說著,李永秋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但是,在剛才聽完大家講了之后,我覺得他還是跟我們隱瞞了不少東西。”
“怎么?仔細講一講!”高梁好奇起來。
還沒開口說,先打了退堂鼓,這可不像李永秋。
“張復陽詳細講了講,他和大國打架的過程。這個過程就和剛才小麥子說的差不多,他在案發當天上午特意請假,跟蹤田淑梅。結果,他看見了田淑梅和大國在街上親熱地摟摟抱抱,一時沒忍住,上前跟大國動起手來,互相罵了幾句。
“據他所說,田淑梅是拉的偏架,死命地抱住他,害得他挨了大國幾下子拳頭。他還撩起衣服,給我們看了一下,他肚子的確是有瘀痕。”
“這都三四天了,瘀痕還沒消,下手夠重的。”陳利明聽到這里,插了一句。
劉思宇點了點頭,“可不是嘛!我們看見的時候也嚇了一跳。至于案發那段時間的情節,他說的就比較簡單。在案發當日,他三點左右和田淑芬吵完架,離開了家里,去學校接上女兒到父母家。因為越想越生氣、越想越丟臉,他就把自己鎖在了西屋里睡覺,沒有吃晚飯,一直到第二天早晨去上班都沒有離開家里。”
高梁聽完哥倆兒的匯報,問道:“那永秋剛才說張復陽可能撒謊是什么意思?”
李永秋一邊斟酌,一邊慢吞吞地說:“其實也是我的猜測。如果回到案發現場放火的就是張復陽,他有可能是為了泄憤吧。但是他得讓自己的妻子體面點兒死在那里,否則別人發現他妻子尸體的時候,就會知道他被帶了綠帽子。”
李永秋有點兒詞不達意,但是高梁還是聽明白了。“你如果這么說的話,那他為什么在被詢問的時候,那么痛快地告訴我們,田淑梅在外邊有人了?”
“嗯……”李永秋杵著下巴,想了想,說,“我認為他這個人很聰明,他是覺得反正咱們遲早也會查的到,還不如先說出來,這樣表現得坦蕩一點,咱不會懷疑到他。”
陳利明聽到這里,忍不住逗他:“永秋,以你的聰明腦瓜,或許會這么想。但是張復陽……我覺得他的腦子不會有那么聰明!”
李永秋氣得翻了個白眼,“請問陳隊長,你和高大隊是一個老師教的嗎?說話一定要這么氣人嗎?”
陳利明一看小魔王又生氣了,趕緊求助地看向高梁。可是高梁剛受了李永秋的教訓,完全不敢搭腔。
李樂峰打了圓場:“別鬧了,永秋說的很有道理。”
李永秋臉色陰轉晴,笑嘻嘻地回應道:“我也是根據您的思路來的!”
李樂峰也笑了,這個永秋就像小孩子一樣,聰明又任性。“不管怎么說,這也是個偵查方向。永秋,你和思宇就盯著這條線,繼續往下查。”
這時候,半天沒有開口的崔立偉說話了,“如果真是張復陽返回現場,那么時間應該在你們趕到現場前一個小時到半個小時之間。”
“為什么這么說?”高梁好奇地問。
“我在現場發現了一些痕跡。窗簾上面是淋有高度白酒或者酒精,窗簾下面有一撮白色粉末狀的東西和黑色碳化碎屑。經過化驗的,白色粉末應該是香灰,黑色的碎屑應該是燃盡的火柴。這是他做的一個延時起火的裝置。”崔立偉出示了幾張照片。
高梁接過來,仔細看了看,“他是怎么做到的?”
崔立偉從高梁的兜里掏出煙盒,結果里面是口香糖,撇到了一邊。高梁委屈地拿回煙盒,又揣進兜里。
陳利明一看,特有眼力見兒地遞給崔立偉一盒火柴和一根香煙。
崔立偉掰了一段香煙,一邊在地上演示,一邊說:“看案發現場情況,死者家里的炕緊貼著窗戶下面;炕上鋪的是草席;窗簾是氫綸的,長度沒有貼到炕面,但是距離已經很近了。
“兇手在她家的窗簾下面放上幾個火柴盒,其中一個火柴盒是拉開的;然后把點燃的短香頭斜插到火柴盒內有火柴頭的那一端,等到香頭燃到火柴頭的時候,整盒火柴就會引燃;隨后就會引燃其他火柴。由于火柴的火勢比較旺盛,一下子就會竄到窗簾上。”
說著,整盒火柴燃燒了起來,高梁趕緊隨手拿起一杯水潑了過去。“這多虧是水泥地!要是老王辦公室的木地板,咱們還得賠錢。”
“那是我的可樂!”李永秋憤怒地沖著高梁大吼。
高梁一看,果然又拿了紫砂保健杯,趕緊轉移話題,“這種裝置非常簡單啊!”
崔立偉看他強行轉移話題,也覺得好笑,“對呀,本來就不難。我猜測,他開窗戶是想讓燃燒的窗簾向里吹,這樣的話就會燒到草席,燒死田淑梅。可是那天風向變了,窗簾沒有向里吹,而是向外卷,燒起了后面的草垛子,引起了滾滾濃煙,把田淑梅給嗆醒了,也算是撿了一條命。”
“可是這種放火裝置,也不一定能成功啊!”李永秋提出個關鍵的問題。
“我實驗過,成功率還是挺高的。”崔立偉不緊不慢地說,“再說了,有大國那三個現成的兇手,就算失敗了,也很難懷疑到張復陽吧?”
“那還得回到案發現場附近排查,看看那個時間段有沒有人看見過張復陽。”陳利明覺得,圍繞案發現場的工作還有不少。
“不僅如此,還要從張復陽的父母家一直到案發現場,這一個時間段的沿途情況都要仔細排查。”高梁擴大了排查范圍。
“可是張復陽回來干什么呢?他跟田淑梅吵架以后就離開了。按理說,他并不知道家里發生了什么事,他為什么會選擇回來呢?”李永秋最后一個問題,又讓眾人陷入了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