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冰凝頓時怔住了，她沒想到陛下竟然如此有心。
事實上，她還沒有考慮這么多，因為還來不及，還顧不上這些。
但毫無疑問，這些終究都是要考慮的，只要等風波過去，待水冰凝靜下心來，再回憶起這些，就會很不好受！
她對于水幻山沒有任何的感情，甚至可以說是厭惡的，相當的厭惡！
之前是沒有辦法，只能出此下策，只是為了確定水幻山是不是真的已經叛逃到了妖庭了！
“冰凝謝過陛下了。”水冰凝滿眼的感激，欠身說道。
“嗯！”趙元開點頭。
而后便徑直離開了圣主殿。
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至于水幻山，帶回來就行了，處理完該處理的之后就直接抹殺！
霍去病和雷千絕趕緊跟上了趙元開的步伐。
身為天璇圣主的姬若水略作遲疑，也跟了上去，老不死的姬嘯天想了想，也走出了圣主殿！
偌大的莊嚴的圣主殿，就剩下了艮水秘府這師徒三人了。
水千月看了一眼地上的水幻山，長嘆了一口氣，然后一道靈力注入，讓水幻山從昏迷之中蘇醒了過來。
“不……不要殺我,不要殺我啊……”水幻山眼睛還沒有睜開,就拼了命的求饒著。
這是本能的恐懼和顫栗。
但，水千月看見的卻是懦弱和不堪！
她當初怎么會看中這樣的弟子啊，甚至一度將其視之為艮水秘府的下一代傳人。
“水幻山！”水千月沉聲道。
“呃……師尊？師尊，求求你,饒了徒兒吧,師尊……”水幻山一聽是水千月的聲音，趕緊轉過身來磕頭。
他依舊是不敢睜開眼睛,只是在玩命的求饒著。
“睜開眼！”水千月喝道。
水幻山這才睜開了眼睛,看了一眼四周，愣住了。
而后大喜,沖著水千月不停的磕頭,連聲道：
“謝謝師尊，謝謝師尊不殺之恩，徒兒知錯了，徒兒下一次再也不敢了……”
水幻山認出這是天璇圣地的圣主殿。
他以為自己現在還能出現在這里,是因為師尊水千月的求情,饒了他一命,將他帶回了天璇圣地。
然而……
“水幻山！”一個淡漠清冷的聲音在水幻山的身后響起。
水幻山對于這個身音是再熟悉不過了。
是水冰凝。
他心心念念癡迷到了極點的師妹水冰凝！
水幻山趕緊轉過身來,一臉期待的看著水冰凝,正要開口,可當他看清楚了水冰凝那張冷漠且無比厭惡的臉色之后,他呆滯了,不可置信。
“水幻山,你之所以還能站在這兒，是陛下暫時留你不死的！之前為了確定你是否真的已經背叛了人族投向了妖庭,所以我才傳音欺騙了你，現在,我告訴你，那些都是假話,我水冰凝對你從來都沒有任何的感覺，而今,你讓我很厭惡,覺得惡心，你是人族的叛徒，更是艮水秘府的師門恥辱，你知道嗎？”
水冰凝沒有任何的猶豫和遲疑,如是道。
說完之后，她只覺得輕松了好多,心里更是舒坦了很多。
水幻山如遭雷轟,臉色頓時慘白，整個人就那么呆滯的看著眼前那么陌生的師妹水冰凝！
“不！不是這樣，不是這樣的……”水幻山搖頭。
他不能接受。
可是，水冰凝眼中的冷漠和厭惡卻又是那么的明顯，如同針尖一樣在刺痛著他的心！
“不是這樣？呵……水幻山，你讓為師也感到惡心啊！”一邊的水千月也忍不住了，厲聲道！
“不！不……”、
“師尊,你不可以說這樣的話,不可以……”
“徒兒知錯了，真的知錯了,徒兒都會改的，徒兒……”
水幻山還在求饒。
可水千月根本不為所動。
“讓你活到現在，是陛下的旨意。冰凝為了人族,為了陛下，才違心對你說出那些話，陛下深知這個心結若是不解開，冰凝余生都會聽見水幻山三個字就作嘔！”
“罷了，說那么多也沒用了，現在，你該死了！”
水千月說完，直接揚手！
此時的水幻山徹底呆滯了。
他整個人癱坐在地，仿佛靈魂都要被抽空了。
須臾之后，他雙眸猩紅，面色扭曲，整兒陷入了極度的癲狂之中。
“為什么？為什么要這樣對我？”
“你……你們太殘忍了，你們殺人之前還……還要誅心啊！！”
“既然要殺我，為何不知早點痛快的下手，卻偏偏讓我心中最后的那點念想都破滅掉，你……你們好歹毒啊！！”
“水千月,你好歹也是我的師尊,好歹也是一手將我教養長大的，你就當真如此狠心嗎？啊？！！”
水幻山在嘶吼，在質問。
他崩潰了。
心理防線徹徹底底的崩潰了。
殺人誅心，莫過如此！
“呵呵……沒錯，就是要殺人誅心！水幻山，你沒有資格控訴我，因為你太可惡，你該死，可是只是讓你就那么死掉了，未免也太便宜了你了！”水千月冷笑道。
事已至此，她對于眼前的這位昔日徒弟徹徹底底的失望了，也沒有任何的同情和憐憫惻隱了。
說完，水千月一掌拍下。
“砰！”
一聲悶響。
水幻山就此斃命。
只是，在水幻山緩緩倒地的那一刻，這位人族八荒秘府之一的艮水秘府府尊最后還是落寞閉眼，兩行清淚落下！
水冰凝卻是一直冷漠旁觀著這一切。
她畢竟不是為人師，沒有師尊那么多的情感。
相反，看見水幻山斃命之后，她心里輕松了很多很多，不自禁的長舒了一口氣。
但也是這時，水冰凝發現師尊的身體微微一顫，口角溢血。
“師尊，你……你怎么了？是受傷了嗎？”水冰凝趕緊扶住了水千月，急切問道。
她很不解啊。
因為之前姬前輩說了，那一戰他們都沒有出手，按理來說，師尊不應該受傷的啊。
可此時師尊的氣脈紊亂，明顯是內傷，而且還不輕！
“為師沒事，放心吧。”水千月穩住了身形，卻緊緊的握住了水冰凝的手，強裝笑臉的說道。
看向水冰凝的眼神頗為復雜，有欣慰，也有慶幸，卻也有幾分不安和懷疑。
水千月應該是怕了。
怕水冰凝是下一個水幻山。
水冰凝自然是了知不到這些的，她此時的眼中只有擔心和關切，甚至眼窩子都濕紅了，道：
“師尊，你……你是怎么受的傷啊？不是說只有陛下一個人獨戰嗎？師尊不能瞞著徒兒，實在不行的話，我們去找陛下吧……”
“不用，不用了！為師沒有出手，為師的傷是被水幻山給氣的，唉……”水千月一聲長嘆。
說來也是笑話啊。
自己的傷竟然是被氣出來的。
水冰凝沉默了。
看了一眼地上水幻山的尸骨，竟然直接一掌拍了過去，生生的將那具早就已經死絕的尸骨拍成了齏粉！
啊這……
水千月看呆了。
“不是，冰凝你……”
“師尊，我……我只是覺得還不解氣。”水千月悻悻回道。
剛剛確實是沖動了，有些過分了，竟然……鞭尸了。
但想了想，水冰凝不覺得自己有錯，于是更加的理直氣壯，道：
“師尊，你方才就是太便宜了他，給了他一個痛快，若是我的話，定要將他千刀萬剮而死！”
“啊？”水千月再次呆愣。
看向水冰凝的眼睛是那么的陌生。
陡然間，水千月才意識自己眼前最疼惜的小徒兒似乎也變了，而且變化很大很大，讓自己都覺得陌生！
這些變化，就是在登臨天璇圣地之后開始的。
起初便是面見了天武帝之后，水幻山出言不遜，水冰凝竟然破天荒的第一次跟水幻山爭執了起來，寸步不讓！
印象里頭，水冰凝性格一直都是溫婉而內斂的，甚至可以說是有一些柔弱的。
所以水千月從來都沒有想過讓水冰凝接掌艮水秘府的，而是一直將水幻山當做傳承人來培養的。
甚至也一度希望著有朝一日這兩人能走到一起，也算是一樁好事。
而在水幻山叛離之后。
第一個手足無措的便是水千月了。
反倒是水冰凝，一改往日，表現出了驚人的冷靜和聰明。
是她套出了水幻山的話，確定了水幻山已經叛逃到了天狐族了，前前后后也是她一直在替代著自己跟天武帝對話。
相比之下，反倒是自己，這個做師尊，卻顯得慌亂無能。
而眼下。
水冰凝說的話，更是讓水千月覺得陌生了。
她不僅僅連水幻山的尸骨都不放過，甚至還說直接殺了水幻山是便宜了他，應該千刀萬剮折磨而死才對！
什么時候，自己最疼惜的看上去最善良柔弱的小徒兒竟然如此用心狠毒了啊？
此時。
水冰凝也意識到自己似乎是有些失態了。
她看著師尊水千月，自然是了知那目光之中到底蘊含著什么意思。
須臾之后。
水冰凝笑了笑。
她很坦蕩，不覺得自己的有什么過分的。
對于師尊的不理解，她能接受。
“師尊，水幻山差點了壞了大事，坑害了整個人族，所以無論如何懲罰他都是不過分的！至于徒兒，或許師尊過往了解不多，事實上，徒兒心性一向如此，是非對錯恩怨分明，該如何，便如何！”水冰凝坦然說道。
她不解釋太多，也不覺得慚愧！
水千月很是驚訝。
半響沒有回話。
很久很久之后，長舒了一口氣，釋然了，看向了水冰凝的眼神盡是欣慰和感嘆啊。
“冰凝，你說的沒錯，做的也沒錯，是為師婦人之仁了。水幻山走上了這條路，為師也有責任，看人不準，教人不善，許是……真的老了啊……”
“師尊，你不要說這樣的話，眼下萬古不出的大世才剛剛拉開帷幕，準仙境三斬對于師尊來說，只是開始而已，師尊的修行之路遠不止于此，而人族浩劫當前，更是需要師尊這樣的仙道前輩巨擘力挽狂瀾于危難之際啊！”水冰凝趕緊說道。
這話，水平很高啊。
讓水千月再一次的唏噓感嘆啊。
論起修為戰力，師尊到底是師尊，但眼界胸襟和城府謀智，她自愧不如。
沉默了片刻之后。
水千月凝重肅穆的看著水冰凝，而后，十分認真的沉聲道：
“冰凝，從現在開始，你便是艮水秘府的第二十一代府尊！為師退位居后，從此便將艮水秘府交于你的手中，安心輔佐庇佑你成長和擔當大任！”
這話一出，水冰凝呆住了。
她怎么也沒想到師尊竟然這個時候將府尊之位傳給她了！
這太突然了。
讓水冰凝猝不及防，手足無措。
她甚至都沒有想過這些，沒有想過有朝一日會接掌艮水秘府。
因為在此之前，她一直都以為水幻山才是下一任的艮水府尊，而就算是傳承，也應該百年之后的事情了。
畢竟，她自己也好，先前的水幻山也罷，都太年輕了。
尤其是自己，年歲不過二幾，只是幸逢大世才在這樣的年紀有這么高的修為。
另外一個，師尊水千月雖說也是數千年的道行，但明顯還沒有步入巔峰，未來修為還有極大的可能精進晉升，遠不止于傳位退后啊！
“師尊，你……你不要開玩笑了，冰凝年幼，哪有資格啊！更重要的是，師尊尚未步入仙道巔峰，眼下又是人族浩劫當前，艮水秘府更需要師尊的坐鎮執掌啊！”水冰凝趕緊推諉道。
她哪里想過這些啊，甚至都有點被嚇到了。
水千月對于自家徒兒的這個反應并不意外，她微笑著，眼里是越發的欣慰和欣賞。
拉著水冰凝的手，緊緊握住，眼含熱淚，道：
“哪里年幼了？又如何沒有資格了？天璇圣地的姬家圣主不是與你年紀相仿修為相近嗎？還有，陛下又多長你幾歲，卻早已是人族之唯一希望所在！”
“冰凝啊，經過這些天，為師是想明白了，這個大世是屬于你們年輕人的，我們這些茍了大半輩子才入世的老家伙們最應該做的，就是好好的退居臺后輔助你們，這一點，姬嘯天就看的比為師透徹太多了，也難怪陛下那么敬重他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