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婄鈺一怔,幾日不見,陳塵已經在黎國手握如此大權了嗎?
若是如此,事情豈不是變得非常簡單。
陳塵曾親口答應七日內解南國之圍,只需一句首肯,他定然不會拒絕。
長孫婄鈺也無意品鑒黎國美宴了,席間吃的匆匆,心不在焉。
落席之后,她立刻回府,吩咐夏清準備了些金銀珠寶,珍惜簡帛。
“小姐,咱們是要送禮嗎?”
“不錯,雖然先生不像是愛惜這些俗物之人,不過禮表人意,定然要選最貴重的!”
長孫婄鈺話間帶著喜切。
夏清眉頭微皺:“他昨天那么對待小姐,還要送他貴禮嗎?”
“是我們誤會了先生,他已經暗自出手說服了呼延國主,南國之圍將解,今日你隨我去,一定不能再無禮了!”
“真的嗎?”夏清驚喜。
長孫婄鈺認真的點頭,仰目祈禱天空,看來師父沒騙她,陳塵果真是天命之人,可助南國脫離險境。
兩人風塵仆仆而來,身后隨行數十,幾箱貴禮抬到陳塵門前,由夏清親自扣門。
片刻后,夏蕓韻開門。
陳塵就在院中,平躺于木椅之上,手捧茶壺,怡然悠哉。
易太來回奔波,為陳塵添著茶水瓜果。
長孫婄鈺深吸了一口氣,將狀態調至最佳,面帶微笑,柔情以至:“先生出手助我南國,小女子特來道謝!”
仿佛一切情況都已好轉,三日間的冷漠對待也被南國人拋之腦后,陳塵在他們眼中就像個救世主一樣,即便失禮也要側目觀之,以便回到南國能有吹噓的資本,至少他們是親眼見過陳塵的人。
“姑娘請回吧,我家先生已經說過了,他既是黎國之臣,與姑娘的緣分也就斷了,不必強求!”
夏蕓韻話語神態有些不自然,實在是陳塵清晨吩咐他做的事太過殘忍狠辣,讓她不適。
事態驟變,急轉直下。
一切都讓人出乎預料!
長孫婄鈺提起裙角,抬步上前:“先生一定是不知今日清晨之事,呼延國主已經承諾,只要先生親自首肯援南之事,黎國就會發兵!”
沉默過后還是沉默。
陳塵沒有理她,夏蕓韻冷目看著她。
長孫婄鈺只覺冬日里的寒風也在瞬間加劇,刺骨入髓。
“只要先生一句話,一個點頭,南國千萬民眾便能解于水深火熱,脫離戰亂風波!”
長孫婄鈺的聲音加重一分,情緒加深了一分,她從未想過陳塵會拒絕她,可現在事實似乎就是往她不敢想的方向發展。
突然,陳塵起身,迎面走到近前十步之外,目光冷冽逼人。
“姑娘說的輕巧,一句簡單的話就能讓千萬民眾脫離戰亂,那我黎國之民,黎國之兵,又當如何?身為太宰,我能讓他們遠離家國,將熱血揮灑到一片陌生的土地上嗎?”
長孫婄鈺退了一步,滿目驚詫,手臂微顫:“先...先生是要拒絕嗎?”
“你之前可不是這么說的!”夏清驚怒,劍指陳塵。
劍鋒不過抬到半空,飆風驟起。
沒人看清夏蕓韻是何時出的手,只見夏清身形暴退,癱倒地面,捂著腹部嘴角溢出鮮血。
“國主吩咐我保護太宰,沒人能在我面前劍指太宰大人!”
夏蕓韻的聲音和夏清口中的鮮血,徹底擊碎了長孫婄鈺。
她將夏清扶在懷中,忙叫來隨行醫者探查傷勢,幸得夏蕓韻還出手留了情,并未傷及心脈,即便如此也代表著陳塵的堅決。
長孫婄鈺遣人將夏清抬走療傷,獨自一人直面夏蕓韻而去,站定門前,雙手緊扣,彎在腹間。
“先生翻臉之快,令人驚詫?”
“姑娘謬贊,在下要為黎國的利益考量!”陳塵拱手間輕快無比,沒有一絲表演痕跡。
“難道七日解圍之約也不作數了嗎?”長孫婄鈺言辭質問。
陳塵大驚失色,驚恐反問:“七日之約?姑娘可不要污蔑在下,何來的七日之約?”
“你...你怎么出爾反爾!”長孫婄鈺心血涌動,陳塵若是一開始就不答應也罷了,如今浪費了三天時日才反悔,讓南國之圍更加危機,實在是小人所為。
“蹭~”
夏蕓韻的劍出竅了:“請姑娘注意言辭!”
長孫婄鈺愣住了,鐵面內的一道寒光讓她知道,若是再說下去,夏蕓韻真的會殺了她,絕非恐嚇。
一切的信心和希望,瞬間崩塌。
“請讓我進去,咱們當面對峙,先生算計婄鈺,也請講個清楚!”
長孫婄鈺聲音顫抖,目光怒視,壓抑著心中的憤恨。
“談不上算計,只是審時度勢,當面就不必了,姑娘還是盡早回國應對戰局吧!”
陳塵揮袖再次躺在木椅之上,易太在旁搖曳,無比享受。
夏蕓韻輕聲嘆息,抬手關門時,沖著長孫婄鈺暗自搖頭。
這一變故在陳塵預料之外,令長孫婄鈺再次升起希望,如此暗示是什么意思?
難道事情還有的緩和。
“蹬蹬蹬~”
長孫婄鈺的敲門聲緩慢響起。
陳塵眉頭緊鎖:“這女人確實是我見過最堅毅的女人,難怪南國會派她來。”
“長孫姑娘文宗之徒,性情自然不是常人所能比擬,她憑借一本禮法著論名滿天下的時候,大人恐怕還北荒之地沒有出來呢!”
夏蕓韻突如其來的敵意,也是為長孫婄鈺打抱不平,即便她相信陳塵事出有因,也不必用如此狠辣的手段。
給其希望再讓其絕望,這提議完全是陳塵親自講給呼延凝雪的。
一日時間,夜色漸暗,風雪大有加劇之勢。
門外間歇而至的敲門聲卻從未停過。
陳塵躺在木椅上輾轉反側,以樹葉成團,堵在耳洞,依舊無法阻隔這敲門聲擊打著他的心靈。
長孫婄鈺無從抉擇,她陷入了兩難境地,南國告急已經過去了四日,再想其他辦法顯然是來不及了,為今之計只有說服陳塵,就算他是敵非友,也只能將希望寄托于此。
往來數人,也有南國使團隨行前來為長孫婄鈺披上白絨貂毛披風,身后升起火盆取暖。
不過還是難以抵御如此低溫。
長孫婄鈺的聲音變得沉重,咳嗽不斷,眼眶的淚水隱忍多時,心里的糾痛也在壓抑,她只能駐足此處。
因為她若離開,南國必亡。
呼延凝雪站在遙遠之外,嘴角冷笑,這就是她要看到的絕望,只不過現在還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