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陳塵推門而入。
院子里已經亂成了一團，羽嬈和長孫婄鈺都是習武之人，卻控制不住一個失去意識的夏蕓韻。
幾條臨時用來捆綁抑制夏蕓韻的粗布條都被撕碎在地上。
“草藥，給我草藥！”
夏蕓韻瘋狂的尋找著異香草藥，想要緩解周身被萬蟻噬咬的痛苦。
陳塵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之前夏蕓韻沒有中斷過吸食異香草藥，所以藥癮間隔的時間還算規律。
現在突然停下了吸食異香草藥，藥癮發作的時間驟然縮短，不到入夜就有了反應。
“還等什么，快控制住她啊！”
陳塵的聲音驚醒眾人。
長孫婄鈺和羽絨急忙上手抓住夏蕓韻的肩膀。
易太進房拿來鐵鏈，攔腰繞過一圈，又將兩頭扔給長孫婄鈺和羽嬈二人。
三人合力想要困住夏蕓韻。
不過武宗之力豈是他們能抗衡的。
一個發力，三人就被甩到一旁，撞擊之下還受了點輕傷。
夏蕓韻向陳塵撲來，在潛意識中，她知道異香草藥被陳塵給收了起來。
“給我草藥！”
這個清冷的姑娘就像是被失心附體，再也沒有往日儀態。
陳塵被按在地上，袖口被扯的粉碎，尋找著草藥。
三人合力都無法壓制，更不要說他了。
也只能沖著夏蕓韻嘶吼道。
“你不是自稱天下最堅韌的人嗎？”
夏蕓韻根本聽不進去，企圖以言語引導來喚醒，幾乎是不可能的。
終于，她的情緒愈漸失控了，耐心被徹底耗盡，一把攥住陳塵的脖子，掐到他喘不上氣。
“把草藥給我！”
這低沉的聲音令人心顫。
“你瘋了！那可是少爺！”
易太顧不得內臟震蕩所受的輕傷，奔襲而來，扣在夏蕓韻的肩膀上，想將她從陳塵身上拉走。
可無論易太怎么發力，夏蕓韻就是一動不動，惡狠狠的盯著陳塵，眼神似乎要殺人。
陳塵與之對視，卻絲毫不服軟，草藥必不能給，連開頭第一步都抗不過去，談什么解毒？
夏蕓韻牙關緊咬，另一只手高高抬起，這是動了殺心！
武宗的一拳，怕是會要了陳塵的命。
“住手！”
長孫婄鈺面色驚變，一瞬慘白，毫不猶豫的抽出身旁長劍，直刺夏蕓韻命門。
即便拼著擊殺，也絕不能讓夏蕓韻在她面前傷害了陳塵。
形勢有些超出陳塵預料，他的第一反應不是閃躲夏蕓韻的拳頭，而是沖著長孫婄鈺驚慌呼吼！
“放心，她絕不會對我下殺手！”
無人知曉他的自信從何而來。
夏蕓韻的拳頭果然停在陳塵了面門一寸，劇烈的顫抖可以看出她正付諸著超乎常人的努力克制自己。
長孫婄鈺的劍也被喊停在空中，看著陳塵有些急迫間的責怪。
“少爺，她已經失去意...”
“我知道！”
陳塵驚聲打斷了長孫婄鈺的話，而后直視鐵面下的那雙眼睛，聲帶被壓著，只能用極為嘶啞的聲音，一字一頓，用盡力氣。
“狗賊滄海嵐還活著，你要放棄了嗎？”
夏蕓韻身軀猛然一顫，眼中的瘋狂退卻三分。
陳塵露出凄慘笑容，似乎是有效。
可沒等他接著開口，夏蕓韻又一次失去理智。
這一拳果真是要落下來了！
“給你！”
突然，羽嬈不知從什么地方翻出了異香草藥，扔到夏蕓韻面前。
陳塵只覺周身一松，一口氣也喘了上來。
再看夏蕓韻，像是得寶貝一樣，跑到墻角向藥癮低了頭。
片刻后，她躺在了地上。
不再瘋狂，也不再嘶吼，異香草藥侵蝕著她身體的每一寸。
原本計劃出去尋找鋪子的陳塵，坐在院里一個下午也沒說話。
直到入夜，長孫婄鈺取來一件披風，蓋在陳塵肩頭。
“少爺，外面風大，進屋吧！”
“你先睡吧！”
陳塵輕輕一笑，將目光投向了屋頂的夏蕓韻，她也是靜坐了一個下午。
長孫婄鈺無奈的看著二人，嘆了口氣，轉身離去了。
夏蕓韻的毒似乎不會很快致命，卻很難解。
特別是見識了今日瘋狂的夏蕓韻。
大家都知道，這比慢性死亡還要恐怖，不僅侵蝕著身體，還會一點一點的擊潰心靈。
所有人都因此染上了一絲悲涼。
夜越來越靜。
“對不起，讓...讓你失望了！”
夏蕓韻仰著脖頸，她甚至不敢回憶自己今天做的事。
陳塵沒有說話，沒有理會她。
夏蕓韻唇齒輕咬，一躍跳下房頂，從房間里取來了鐵鏈，奉到陳塵面前。
“給我帶上鐐銬吧！”
陳塵瞥了她一眼，并沒有接過鐵鏈。
夏蕓韻眼中有些失落。
自黎國而來，少爺永遠是充滿陽光和希望的，從未以這樣冷淡的態度對待過她。
突然夏蕓韻的心有些波動，冷傲的她不知何時會在乎一個男人對她的態度，這感覺有一絲酸楚。
這一刻她比任何時候都渴望，陳塵能向她露出一抹笑容。
這是她能想到的世上最溫暖的事，即便是師傅也從未給過她，甚至活到現在除了冰冷冷的劍，她連擁抱是什么滋味都沒體會過。
“我可以給你帶上鐐銬，卻不能給你帶一輩子吧？可這個心癮會跟隨你一輩子的！”
陳塵有些深沉，并非是生夏蕓韻的氣，只是他對罌粟的認知也不過是一知半解。
跟隨師母了解過基本藥性，卻不知道怎么去抑制，完全得依靠夏蕓韻的意志來扛過去。
不過他嚴肅下的關切著實打動了夏蕓韻，一股自信油然而生，別人都在為她所中的劇毒擔心，她有什么資格服軟呢？
“再試試吧，今日是第一次感受到這異香藥草的毒性，之前低估了它！”
陳塵又一次無視了她的話，有跟問題一直藏在他心里，今日終于找到機會說出口了。。
夏蕓韻變了臉色，主動道歉對她來說已經是不可想象的低頭，陳塵竟然還不給面子！
“算了，我的事我自己處理！”
扔下這冷冷的一句話，她轉頭就走。
“這點草藥也不足以支撐多久，你早有準備吧！”
陳塵的聲音有些輕快。
“準備什么？”
夏蕓韻停下腳步，眉頭有一絲緊張。
“準備迎接死亡！”
陳塵雙手束于身后，起身繞著她轉了一圈，聲聲入耳，穿透人心。
“我...我聽不懂！”
夏蕓韻聽到這話的反應，沒有吃驚，反而是在掩飾。
陳塵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測，長嘆了一口氣：“我可真是個傻子！”
“少爺何故說這樣的話？”
“何故？難道我說的不對嗎？”陳塵腳下突然進了半步，就貼近在夏蕓韻當面，目光之間僅有一個手掌的距離。
只有這樣他才能看到夏蕓韻在這一刻眼神里慌亂。
“我竟然還想方設法的給你解毒，竟然還深信你會護我君臨天下！”
“是你自己說不想當君王的！”
夏蕓韻退了一步，有些不知所措。
“我說不當君王是我的事？你身為我的護衛，卻不盡忠職守，還怪我了？”
陳塵眼睛一瞪，氣氛有些莫名的古怪。
“我怎么不盡忠職守了？從黎國至此，可從未有人傷過你分毫！”
夏蕓韻矢口反駁，不同意這說法。
“你隱瞞身體狀況，難道不是想著報了師仇然后了結自己嗎？”
陳塵一句輕飄飄的反問，卻讓夏蕓韻的心驟然一沉。
在少爺面前，果然沒有任何人可以藏住秘密。
既然已經被看穿了，索性也不隱藏了。
夏蕓韻輕咬粉唇，側身避開陳塵的目光。
“不錯，我是這么打算的！”
“好！”
陳塵突然的拍手叫好，讓夏蕓韻呆住了。
“我欺騙了你，你不生氣嗎？”
陳塵努了努嘴，說的輕快愉悅：“生什么氣？你死了，我正好明日就要隨著長孫姑娘啟程南國，柴陵這地方空氣太干燥，我不喜歡！”
一道殺意目光綻放。
陳塵毫無畏懼，他就是要利用夏蕓韻對師仇的執念，來激起她抵抗藥癮的信心。
可事實卻讓他失算了。
夏蕓韻秀拳微握過后，拱了拱手：“是蕓韻違諾在先，刺殺滄海嵐的事也與少爺再無瓜葛！”
陳塵呆住了，這女人怎么性情大改，之前在黎都把劍架在他脖子上威脅他出手相助，現在這么輕易就放他走了？
眼看著夏蕓韻走向房門的背影。
陳塵終于沉不住氣了！
“你...你什么意思，你不會要放棄報仇吧！”
“當然不會，少爺不愿意去，蕓韻自己去就行了。”
“縱使你劍術驚人，卻也不可能孤身闖入霧都！”
“那也沒辦法，死在霧都也許就是蕓韻的命吧！”夏蕓韻仰視，明月也被陰云遮蓋。
陳塵狠狠的拍在自己腦門，終是在這女人面前認了載，可這不也正是夏蕓韻和長孫婄鈺的區別嗎？
至少她從來不會為了利益，放棄自己的原則。
陳塵拿起鐐銬走到她身邊，小心翼翼的替她帶上。
而后雙手拍在夏蕓韻肩頭。
“我一定會讓你活下去，看到滄海嵐死的那一天！”
“為....為什么？”
除了上次暈倒外，這樣親密的距離對夏蕓韻來說還是第一次。
曾經她狂熱的追逐著師傅，因為那是離她最近的人。
可現在，這種如若太陽般的光芒，為何會在陳塵身上散發。
“為什么？”陳塵露出牙齒：“因為我是你少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