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0年12月25日
今天是圣誕節。在高麗貢這個東亞國度，不算法定假日。但新年的步伐臨近，難免給人些許放松身心的期待。
谷凡一早起來，就特別想見到雪花紋的雪兒。
雪兒是谷凡給那個女孩暗自取的稱呼。他搬到泉山街半個多月以來，每天早上上班路上，都會看到她。
她總是在差不多的時間，穿著帶雪花紋的長腿壓縮跑褲和速干緊身恤，奔跑在泉山街道上。
這個年代，跑步鍛煉的人不少，但在戶外跑步的人卻少之又少。因為大家都喜歡在室內跑步機上，戴著VR眼鏡和耳麥，邊跑邊享受著視聽盛宴——既不會枯燥乏味，又不耽誤本就緊張的娛樂或者學習時間。
所以，當一襲緊身，凹凸有致的雪兒第一次出現在視野里，谷凡不禁眼前一亮。
此后，每天上班，有意無意地與雪兒“同行”幾百米，便是他的一種額外期待，如今已有十來天了。給他枯燥乏味的單身狗生活帶來一絲饞愫、憧憬，卻又是零負擔的逸彩。
沒有科室主任的“Morningcall”，谷凡自在地吃完早餐，出門。自從與雪兒同行后，他就不再習慣性坐在自動駕駛車后座了，而是坐在駕駛座上，只為了能有更好的視野看到雪兒。
遠遠看到那抹窈窕躍動的背影殺，谷凡都要減慢車速，慢慢跟隨一段，再漸漸超過。從后視鏡再偷窺她的秀美正臉……
今天，雪兒突然沖后視鏡莞爾一笑，喊道：“圣誕快樂！”
這一聲，猝不及防；這一瞬間，心情大悅。他連忙也沖她揮手微笑，車卻已經轉過了彎道，不知道她看見了沒有。但是谷凡知道，今天自己會一天都好心情了。
到了邦迪山醫院，谷凡哼著小調進入科室。流行病理科盤主任也看出了他的好心情，笑瞇瞇地分派給他一件新活——全面化驗檢查昨天娜娜的取樣標本，給出初步報告。
這是上司第一次交給他一份完整的任務！干得好，就是信任，晉級之路又往前鋪了十米！谷凡的心情更美了。
來到化驗室，有條不紊地展開了工作。
昨天樣本取回來之后，一些簡單的血液、體液指標當天已經走流程化驗了。還有一些含病理細胞、病原體等的組織切片還需要器皿培養幾小時到十幾小時才能化驗。
今天此刻，剛好培養到了足夠化驗的程度。
電子顯微鏡下，他如醫科學院實操考試那樣，仔細地觀察著各個玻片里的微觀世界。
很快，娜娜的呼吸道分泌物和皮疹分泌物中，一種異樣的病毒引起了谷凡的注意。
病毒是最原始的生物，通常是非細胞體結構，基本上只是一個包含了核酸RNA的蛋白質大分子團。
而娜娜體內的這種病毒周身，卻竟然有線粒體、細胞壁等細菌才有的高等細胞體結構！
病毒毒株的圖片上傳到數據庫檢索，竟然查不出對應信息！
真是見鬼了，怪不得德康醫院的AI系統檢測不出。連邦迪山這個世界百強醫院居然都搜不到這個病毒信息！
難道這是一個新進化出來的病毒？谷凡不由得一陣小興奮，要真的是，是不是可以用自己的名字命名呢？……一通胡思亂想之后，谷凡收回了YY，老老實實繼續干活。
不知為什么，這種病毒雖然很陌生，但又給他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好像在哪里又見過它。
他把檢測范圍擴大，發現這種病毒存在于娜娜的血液、淋巴液、肺腔液，以及消化道系統里。幾乎遍布全身。
體內分布這么廣的病毒不多見，應該更容易找出來！
但就是找不出來！他又試了好多類型的檢索詞條，也沒有任何頭緒！
按理說，就算這病毒是個超級變異體，那也應該有與他高度相似的母體可以查出來。連相似母體都查不出來，莫非發現了來自火星的新生命？
“哇！那我不是要發達了，哈哈哈哈……諾貝爾醫學獎腦補一下。”谷凡仿佛看到了三十年不下雪的芒州市終于實現了滿天飄雪花的夢想……
突然想起了昨天娜娜那句沒來頭的話“天上什么時候飄落花朵呀？”
——天上的花朵……天花！這個詞一下子蹦入腦海，谷凡驀然醒悟，原來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來源于醫科大學的病毒基礎理論課。
天花病毒作為肆虐幾千年的病毒典型，曾是病毒學啟蒙的“模特”。哪個醫學院畢業生沒見識過它放大20000倍，如磚塊一般的冷硬面容。
只不過，學得早，忘得快。這種基礎理論性的個案已經沒有現實價值，誰也沒有去溫故它。因為，天花病毒早已滅絕。
從上世紀1980年世界衛生組織正式宣布人類已完全消滅天花病毒起，已經有100年沒有天花病例了。
現在僅存的天花病毒只保留在美國亞特蘭大的疾病控制預防中心（CDC），以及俄羅斯新西伯利亞的國家病毒學研究中心（VECTOR），以供研究之用。
因此，又被現實打臉。已滅絕的物種怎么可能再度出現，并進化變異出細胞壁呢？諾貝爾獎想瘋了么谷醫生？
他看著顯微鏡下與天花病毒標志性的磚塊造型如出一轍的毒株樣本，不禁苦笑。
本來想好好表現一下的，結果弄半天連娜娜的病原體都搞不清楚。如果僅憑外觀似曾相識就說是天花病毒，對于早已消失滅絕的物種來說，結論太不嚴謹。
況且，它帶還有細胞生物特征，說不定其實是一種罕見的細菌而已。
沒準要被笑慘，然后被鄙視，打入冷宮，坐科研冷板凳，扔到臨床科室做個小醫生……天哪，瞬間焦慮……
最后，保險起見，谷凡還是做了一份不痛不癢，中規中矩，肯定不會讓上級亮眼，也不會出大差錯的報告。
報告數據和結論基本上都由AI系統自動生成。如同飛機、汽車的自動駕駛儀，人類只需要在出現意外情況下把關即可。
這個意外，谷凡還無力把關。AI最后把診斷結論歸為“不明種類真菌引發的皮膚皰疹及潰瘍”。
小毛病，希望如此，有驚無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