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馭~~~”
四匹汗血寶馬一路奔襲,來到了京城郊外五十里的一片薰衣草花海。
是的,只有四匹,因為加上小奴,總共八個人,普通馬匹又跟不上汗血寶馬的速度,眾人一合計,那便兩人騎乘一匹吧。
成是非和小奴一匹。
歸海一刀和有些羞澀的上官海棠一匹。
段天涯和柳生飄絮一匹。
葉太和興致勃勃的云羅郡主一匹。
雖然是在正午即時出發的,可是幾個女人收拾這,收拾那,帶這樣東西,帶那樣東西。
生生讓眾人臨近傍晚的時候,才抵達這里。
至于那些女人要帶的一大堆東西,最后眾人直接讓仆人們,一并用馬車帶來算了,順帶還吩咐下去,讓他們再帶來幾頂帳篷。
眾人準備在這里野營。
將馬匹栓在草地上。
四個女人一臉陶醉的嗅著薰衣草海的花香,笑哈哈的或活潑,或恬靜,或嫻雅的走入了花海。
傍晚的金色余暉下,一穗一穗的紫色薰衣草的星狀絨毛,也披上了一層金色的薄紗。
花海遍布方圓數里,淡淡的清香縈繞在空氣當中,有飽滿的花卉落在地上,四個女子的纖腳踏過,隱藏在花粒里的油腺隨即破裂,迸射出一陣陣更加濃烈的醉人香氣。
四女在前,葉太等人在后,一步步的踏入花海,跟隨著她們,徜徉在花海里。
“葉太,這一株薰衣草好飽滿,好香啊!你看看。”
云羅郡主蹦蹦跳跳的跑了上來,將一株飽滿的薰衣草,放在了葉太鼻尖。
“恩,很香。”
突然,他的身形恍惚透明了一下,隨即恢復正常。
在場的都是武學高手,自然敏銳的察覺到了。
成是非嚇了一跳,道:“大哥,你剛才……消失了?”
上官海棠也詫異道:“你也看到了?我以為我看花眼了呢。”
云羅郡主更是緊緊抓住他的衣袖,一臉擔憂。
葉太笑笑道:“沒事,只是我最近在鉆研一門武功,剛才在這薰衣草海里,突然心有所感,便有所突破,這門武功可以對你們造成幻覺,就如這門輕功一樣。”
說著,他踩著凌波微步,在花海里游蕩一圈,眾人眼里到處都是他的殘影,且身形模糊。
他們這才在松了口氣,紛紛打趣他不愧是武皇,隨便出來踏青一下,就能武學精進。
只有云羅郡主臉色不大好,因為葉太總給她一種隨時可能升仙而去的感覺。
其他人都覺得這是武學到了極致,人體自帶的一種氣質,神侯的氣質是堂皇剛猛,而葉太的氣質,不過恰巧是飄然若仙罷了。
但是云羅郡主忍受不了這種,葉太身上飄忽若離感覺,她總覺得葉太有什么在瞞著她。
黑夜降臨。
傍晚的余暉逐漸退散,夜空上先是如淡墨一般昏暗,緊接著月亮逐漸明亮,繁星緊隨其后,星羅棋布在漫天寰宇。
蟲鳴聲逐漸由三兩只,到如雨密集,悅耳動聽。
繁星朗月之下。
一派清光氣象。
四隊男女此刻已經成雙成對,分布在花海各處,互訴衷腸,或顰或笑。
葉太坐在薰衣草花瓣上,身形微仰,以手撐地。
云羅郡主抱著他的手臂,欣賞著滿天繁星,道:“葉太,這是我最開心最開心最開心的一天,希望這種感覺可以一直延續下去。”
葉太思忖一陣,笑道:“如果某天我的靈魂完全,且依舊動容,我終會讓這種感覺延續下去的。”
云羅郡主皺著瓊鼻,道:“不是很懂,但是你答應我一件事情。”
葉太看向她,眼神柔和,沒有說話。
云羅郡主歪著腦袋道:“其實呢,我總覺得你還有什么事情沒做,你就像是突然降臨這個世界的仙人一般,我讓皇兄查了又查,包括鐵膽神侯早先也是,卻是查不到一點,關于你曾存在的事情。
我想你答應我,即便你有事情要去做,帶上我,即便你不能帶上我,那也一定有一天要回來!”
葉太依舊沉默,笑著坐了起來,伸了個懶腰,他的身形再次透明了一下,嚇得云羅連忙抱住了他。
“不準再練這種功夫了!”
葉太揉了揉她的腦袋,道:“你說不練,那便不練,這樣,我給你講個故事吧云羅。”
云羅鉆進她懷里,嗯嗯道:“好,你講吧,不管這個故事多難聽,我也一定記在心里。”
葉太看著星空,徐徐道來:
“其實你知道嗎,在幾十萬年,或者更久之前,人的壽命其實很短,不過二三十年罷了,四五十歲的人,都算是極其長壽的了。
且那時候沒有文明,人們茹毛飲血,衣不蔽體,生活困苦,很多人從生下來,就要面對豺狼虎豹,面對親人離世,所以很多人都平生,都難以知道快樂為何物……
但是那個世界,有一個神明,沒有人知道他活了多少歲,人們只知道他們的祖祖輩輩,都信仰著那位神明。
他不僅壽命悠長,還擁有神力,時而人前顯圣,幫人們驅散虎狼。
因為他生活中一片沒有邊際的花海里,沒人能夠穿過那片花海找到他,只能他自己出現,所以人們又把他稱為花神。
對于這樣一位神,人們本應該敬畏、崇拜他,可是在人族歷史中,卻出了一個異類,他是那一代人王。
因為人王有直接對話神的權利,他便不忿的質問神,憑什么你可以活這么久,還擁有神力,可以做任何事,我們卻痛苦的活個幾十年,就會化為一堆白骨?”
云羅聽到這里,忍不住打斷道:“這個人王太壞了!一點都不知道感恩,神保護他們,也可以毀滅他們,實在太蠢了,這樣的人,居然還可以當上皇帝。”
葉太捋著她的發絲,笑道:“雖然我很認同你說的,但這是人的思維,事實上那位神很善良,他或許也覺得自己一個人活這么長歲月,太孤獨了。
于是他便回答了那位人王,道:你說得對,我很同情你們,茹毛飲血,還有生老病死,但是要想成為神,太難了,即便是我,也沒有能力做到。
這樣吧,只要你們人類之中,有誰能夠活到一百歲,且一百年之中,要有九十九年都是開開心心,我便將我的神力,分給他一部分,讓他死后化作天上的星星,也成為一個半神,在天界中永生不死,但是成為神之后,永遠不能來到凡間。”
“啊……”
云羅皺著眉頭道:“這也太難了吧,光是活到一百歲,就已經萬幸了,還要開開心心九十九年,根本是為難人嘛!而且永遠不能來到凡間,活這么久有什么用啊?”
葉太笑道:“你聽我說完吧,就像你說的那樣,即便是現在,想要活到一百歲,那也是人瑞了,更別提那個茹毛飲血的時代了。
于是就這樣,過了千年萬年,也從來沒有一個人,活到了那個年齡,開開心心近乎一生一世,更是不切實際。
這樣大約又過了一萬年,一個勇武者,在他妻子的幫助下,當上了新一代人王。
夫妻二人極其恩愛,他們都愿意為對方付出一起,哪怕是王位,哪怕是生命。
可是好景不長,在人王繼位幾年之后,他的部落里,就開始流行起了一場瘟疫,且沒有任何巫師能夠治好,人王只能下令,將所有死亡者埋入地下,組織瘟疫橫行。
可很不巧,在某天夜里,人王居然發現他的妻子,也感染上了瘟疫,吐血不止,第二天,就病入膏肓了。
人王痛心疾首,可他不愿意就這樣,將自己的妻子,埋入地下,從此天人永隔。
但是他身為人王,也不能讓妻子的瘟疫,傳給部落中的其他人,于是他想到了神。
他用人王的權利,向神乞求,乞求神救救她的妻子。
神很快回應了,他說他的神力里面,沒有治愈的治愈這種瘟疫的力量,并囑托人王,將他的妻子埋葬,不然瘟疫傳播出去,整個部落都會毀滅。
人王當然不甘心,他哭泣著繼續乞求,說自己愿意放棄王位,放棄生命,只為救他妻子一命。
神沉默了,看著磕破了頭顱,也要求他救自己妻子一命的人王,嘆了口氣,說:這樣吧,我的神力雖然不能治愈這場瘟疫,但是我有一片花圃,里面種著九千九百九十九朵不同種類的花卉。
每一種花卉,都有不同的功效,有的是劇毒,有的可以讓死者復生,有的可以讓人變為動物……
可是那種能夠復活死者的花卉,對我來說,也很珍貴,我不能告訴你是哪一株。
我將你送到那個花圃吧,你能帶走一株花卉,只能有一株,回來之后,你可以給你妻子服下。
不過在那之后,不管你妻子有沒有復活,你都將化為我的仆人,成為天上的星星,永遠替我做事。”
云羅貼著葉太的胸膛,再次忍不住抱怨道:“九千九百九十九種花,可以復活死者的只有一株,這怎么可能找到嘛,這個神真是的,總給人出一些難題。”
葉太卻搖頭道:“不!事實上卻是,人王找到了,找到了那一株能夠生死人肉白骨的花卉。
早先他如同你說的那樣,在花圃里埋頭苦找,白天找到黑夜,又從黑夜找到白天。
直到他從神那里,知道了自己妻子已經死亡的事情,他面對各種各樣的花卉,崩潰了。
不過在花圃里,心如死灰的坐了了一夜之后,他重新拾起了希望,那就是,一定要找到那株花卉。
最終,在經過三天的尋找之后,他堅定的摘下了一株薰衣草。
神見他已經做出選擇,便將他送回了死去的妻子旁邊。
飄絮也說了,薰衣草的花語,是等待愛情,正如他等待治愈的妻子一樣,人王便決然的選擇了這一株花卉。
他的運氣很好,這株花卉,確實是那一株靈藥,神特意將靈藥,幻化為了薰衣草的樣子,在暗示人王。
他的妻子復活了,兩人喜極而泣,不過接下來,人王必須遵守諾言,成為神的仆人,去到天界,永生不能下凡。
方才團聚的二人,又是將面臨天人永隔。
在神帶走了人王,將他化為了天上星星之后,人王的妻子也崩潰了,她不愿意這樣獨活,也不愿意度過沒有愛人的每一天。
可是在自盡殉情之前,她突然想到了那個關于神,卻數萬年來也沒有人實現的傳說。
那就是活到一百歲,且開開心心九十九年,便能夠化為星星,去到天界。
她回想自己這一生,從小,她便是老人王的女兒,是部落的郡主,所以幾乎都是快快樂樂度過每一天的,在她十六歲遇到了丈夫之后,更是每天甜如蜜糖,根本不知道痛苦為何物。
于是人王的妻子放下了匕首,她不再執意殉情,她做出決定,那就是一定要開開心心的活到一百歲,去到天界,和自己的愛人團聚。”
云羅表情有些難受,問道:“那她開開心心的活到一百歲,化為星星,和自己的愛人團聚了嗎?”
葉太笑著道:“我不知道,這個答案只有你才知道,云羅。”
云羅不明所以,道:“只有我才知道?什么意思啊?”
葉太也不解釋,而是坐了起來,看向遠處,道:“云羅,我看到了一株特別好看的花,我去摘給你。”
“恩……”
云羅突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看著去給自己摘花的葉太飄忽的背影,莫名的淚流滿面,卻也沒有阻止他。
只是怔怔的看著。
葉太來到了兩丈外,這里有一株特別飽滿芬芳的紫色薰衣草。
葉太摘下這一株花卉,笑容燦爛的轉過頭來,想要將花卉遞給云羅。
但是他整個人卻不受控制的升空而起,身形漸漸消散。
那株薰衣草飄飄然而來,落在了淚流滿面的云羅手中,她怔怔的看著前方空無一人的薰衣草花海,捧心凝噎。
她讀到了葉太最后的唇語:“我將化為繁星,永世護你無病無災,愿你百年后與我團聚,仍是今日少女。”
她幾近窒息,痛心不已,最后抬頭對著天上的繁星,低聲哽咽道:“葉太,要經常來我夢里玩啊……”
“云~~~羅~~~”
遠處,成是非和小奴在向這邊揮手。
云羅看了過去,成是非笑嘻嘻的大聲道:“大哥呢?這里有個地方好好玩啊,你們快過來玩啊!”
云羅似乎想到了什么,她使勁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咽下喉中的苦悶,開心道:“恩!他變成星星了,不久就會回來,我先來陪你們玩,成是非,要是不好玩,我就扁你喲!”
笑容之上的淚水,卻怎么也擦不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