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會回來的。
并不是葉太想要去青青草原抓羊。
而是他想告訴所有人,他終有一日會重新降臨,也是在警告各方勢力,不要在他離開的時候,做出一些他不想看到的事情。
不然等到他再次回歸的時候,必定會一一清算。
然而因為魔龍這一招莽龍回巢,來的有些突如其來,導致他來不及做下什么部署,只能留下了這句聽起來有些中二的話,來警告世人。
至于效果有多大,現在還看不出來,因為看這架勢,魔皇在地下空間,真的能夠伏殺魔龍,還有余力沖破土層,回歸世間嗎?
看起來希望不大。
魔門中人,人人沉默,表情復雜。
祝玉妍從一個掩體中走出來,怔怔的看這魔皇和魔龍消失的裂縫,感受著那兩道震顫世間的氣機,一并消失于無形。
她臉色難看,心中五味雜陳。
魔門巨子們紛紛匯攏,來到了祝玉妍所在的裂紋周圍。
綰綰看著那土層覆蓋,不見其底的裂縫,向祝玉妍說道:“師傅,無須擔憂,魔皇說他會回來,就一定可以鎮壓魔龍于地底,重新降臨世間的。”
祝玉妍攥了攥拳頭,看向周圍其他人,道:“圣門如今已是眾矢之的,魔皇不在期間,諸位如若再離心離德,知道是什么后果吧?”
邪王石之軒從裂紋深處收回目光,道:“圣門此后由我、陰后、魔帥三人共同統率,等候魔皇回歸的那一天,諸位沒意見吧?”
巨子們沉默。
“有!”
天君席應開口道:“本君為何不在其列?邪王能否告知?”
“還有本座。”
天蓮宗的宗主,也是數十年來,唯一一個練成天魔策十卷之一“天心蓮環”的巨子安隆,也開口道:“天蓮宗為何不入其列?本宗坐下商會,負責一切圣門的花費營銷,理應入席一人。”
又有人附和道:“圣門兩派六道,是由魔皇統合為一的,今次魔皇離去,無人能夠服眾,然而今次一戰,雖中土大宗師只留存下一位生死不知的金剛龍象,可終究讓圣門成為天下公敵,既然無能服眾者,不若每一派推舉出一位領袖,共同統御魔門?”
祝玉妍在心中嘆息一聲。
這些人雖然沒說出口,但是表達出來的意思,大約都以為魔皇不可能伏殺魔龍于百丈土層之下。
即便伏殺了,也難以活下來,更莫說重回世間了。
所以魔皇生死未卜之間,都互相不服的巨子們,都紛紛站出來搶權了,想要主宰今日之戰后,一躍成為天下第一大勢力的魔門,統御天下大勢了。
不知道魔皇要是知道了他才離去數十息,原本在他手下威勢無兩的魔門,就有分崩離析的兆頭了,他會怎么想。
祝玉妍嘆息著想要開口,卻突聞兩聲殺豬般的嚎啕大哭傳來。
“葉少啊!你可不能死啊!你死了,我們也不獨活了!你在哪,快出來啊!”
“我的畢生好友,摯愛親朋,魔龍,我徐子陵今生必定屠戮你,誓要為葉少報仇啊!天煞的!”
雙龍痛哭流涕。
哀嚎之間,不停的扒拉著滿目瘡痍的土層,似乎是想要將葉太給從土下刨出來。
這讓廢墟戰場中,所有愣神的人,都回過了神來。
魔門巨子們沉默,原本暗含機鋒的對話,也驟然一窒,紛紛嘆息起來。
師妃暄仍舊注視著葉太消失的地方,這一瞬間,佛門圣女真的有些不知道何去何從了。
“妃暄姐姐。”
綰綰盈盈走了上來,打斷了師妃暄的思緒,她臉色蒼白的擦拭干凈嘴角的鮮血,道:“你還在想著何去何從嗎?可是你已經是圣門的人了,除去圣門,天下何處還能容你?”
師妃暄目光復雜的看向綰綰,道:“魔皇已經不在,你無須掩飾,想要做什么,說出來吧。”
綰綰幽怨一笑,道:“妃暄姐姐還真是錯怪妹妹了呢,妹妹這不是想著既然你無處可去,咱們兩個一心忠于魔皇的人,互相依偎取暖嗎……”
師妃暄心思何等通明,她感受著綰綰的氣機,道:“此役,讓你已經踏入半步大宗師了?”
綰綰嬌笑道:“還是妃暄姐姐敏銳,可獲取了梵清惠五成功力的你,不也差不離了嗎?”
師妃暄看著她,也不說話。
綰綰這才暴露出了目的,看向漆黑的裂痕深處,道:“綰綰此生都是魔皇的人,是魔皇讓我有望大宗師,更是魔皇讓我這個魔門圣女,名副其實。
而妃暄姐姐你不也一樣嗎?
你早已被天下人視為了魔皇的私有物,乃至將替魔皇負劍的榮幸,都賜予了你,可讓咱們這些人,好生嫉妒呢。
你看看他們。”
說著,綰綰向遠處表情各異,又開始針鋒相對討論起來,想要分食魔門碩果的魔門巨子們,擼了擼嘴。
接著道:“圣門是魔皇的圣門,可在他生死未卜之間,那些所謂的巨子們,就開始想要侵占他的東西了,實乃狼子野心。
身為天下人眼中魔皇私有物的我、你、蕭美娘,乃至綰綰的師尊,我們是否應該抱團取暖呢?”
師妃暄反應過來,嘴角帶著一絲笑意,道:“你覺得你的羽翼已經豐滿了,想要和你的長輩們爭奪碩果?”
“話可不能這么說。”
綰綰幽怨道:“我不過是想替魔皇守衛他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威勢而已,既然你已無處可去,何不助綰綰一把?
綰綰可始終堅信著魔皇一定能夠重歸世間的啊,而他亦是你的宿命與存在的意義,更是中土最后的元氣,至于那不知死活的二愣子李元霸,不提也罷,因為即便他沒死,按魔皇所說的,也注定活不過雙九年華。
既然這樣,你能眼睜睜的看著,此間唯一有機會對抗武尊畢玄,對抗義憤填膺的高麗人的魔門,分崩離析嗎?”
多余的話,綰綰也不用說了,只是意有所指的看著師妃暄。
佛門圣女是聰明人,說到這里,她也應該明白了。
確實。
師妃暄沒有去處了,天下人都厭惡她,包括佛門、魔門在內。
而她存在的意義,確實也是以佛度魔。
然而此間她想度化的那個魔頭,卻消失于世間了。
師妃暄此間能做的,優先程度又在以佛度魔之上的,好像只有試圖替中土保留殘存的元氣。
不然中土如今大宗師幾乎死絕,又處于群魔亂舞的紛爭年代,加之成為天下第一大勢力的魔門,再分崩離析的話,那么高麗和突厥人打進來的日子,恐怕真的不太遠了。
而要妄圖操縱魔門不離心離德,她勢必需要一個名義,或者站在某個魔門巨子身后。
然而別看魔皇口頭已經接受了她,可那些心比屁股還黑的魔門巨子,可沒一個是待見她的,乃至是厭惡。
畢竟對于目的鮮明,想要替魔門死對頭佛家謀福利的圣女,他們能生出好感才怪。
所以師妃暄能選擇的,好像就只有綰綰。
綰綰是魔門圣女,魔皇不在,她上位主持大局,好像也說得通。
她師妃暄也可以用魔皇禁臠的名義,和綰綰一起,舉起等候魔皇回歸的大旗,去施展自己保留中土元氣的理想。
至少表面上看起來。
綰綰需要師妃暄這個半步大宗師協助。
師妃暄也同樣只有和綰綰抱團,才能達成自己的目的。
師妃暄看向綰綰,清冷道:“我可以幫你,但是你陰后那邊,你如何自處呢?”
是拉攏還是對抗,給個話先。
綰綰瞄了一眼遠處的祝玉妍,道:“那得看師尊她如何自居了呢,畢竟我、你和美娘,可都是一心忠誠魔皇,苦苦等待他回來主持大局的忠犬呢。”
“忠犬,呵呵……”
師妃暄還想嘲諷幾句,卻聽見那頭鬼哭狼嚎的雙龍,又有了動作。
徐子陵在土層上拋開一個坑洞,臉含痛苦的哭嚎道:“葉少,葉少你在里面嗎?仲少,這有一個無底洞,葉少肯定在下面和魔龍搏斗呢!怎么辦?”
“哇!!!”
寇仲一把鼻涕一把淚,悲愴道:“我們三個人曾立下誓言,不求同年同月用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我寇仲堂堂男子漢,宗師強者,怎么能眼睜睜看著我的至親兄弟,在這下面孤身戰斗呢!當然是……
去幫他!”
說著,寇仲毅然而然的跳入了裂縫深坑,消失不見。
徐子陵也決然悲愴的看向所有人,道:“大家就不必自尋死路了,我和仲少,誓死也要去協助葉少,將他帶回來!”
說著,他也跳入了裂痕深處。
所有人都愣了。
這是何等至情至性的生死兄弟情?
這是何等重情重諾的堂堂大男兒?
只是。
這二人怕不是傻吧……
先不說你們跳下去了,十有九成九肯定是到達不了,那二位大神苦苦搏斗的地底深處的。
就算到了。
你們還有幾層戰力?
就算還有十層,雖然你們是宗師了,可就憑你們倆這小身板,傷的到魔龍?
這不是找死是什么!
而且。
魔皇消逝的裂痕中心,分明就在這邊,你們在邊緣地帶刨土刨的這么慘烈,看見一個坑就往下跳,確定不是腦子被屎堵了?
在場陷入了一種荒誕的沉默之中。
隨即。
還是綰綰第一個反應過來,她一掐師妃暄,自己也悲鳴痛苦的向著那個小坑中奔襲而去:“魔皇,你死了,綰綰也不活了!我來救你!”
師妃暄見眾人傻傻的看著自己,她也清冷決然道:“你是我生存的意義,世間我無處可去,便來陪你吧,唉……”
于是。
這二人也在眾人懵逼的眼神中,跳入了那個裂痕。
“楊公寶庫!”
不知道誰驚叫了一聲。
眾人這才反應過來,紛紛向著那個早先被土層掩蓋,又被雙龍刨開的深坑跑去。
紛紛在心中暗罵,娘的,老子還真以為你們這么重感情,要跟著魔皇一起死呢,都把老子看呆了!
結果卻是忘了這茬,眾人聚集在一起的初始目的,可就是楊公寶庫啊!
至于什么大宗師之戰,什么魔龍出世,都是附帶的啊!
結果打著打著,大宗師死完了,打著打著,楊公寶庫入口被掩埋了,打著打著,眾人都忘了這茬了!
紛紛向著深深的裂痕深處,縱身一躍而下。
又一場群魔亂戰,即將打響了。
只是再無破碎金剛的魔皇,再無大宗師強者,可以蓋壓全場了。
這似乎才是凡人之間的爭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