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帝看著楚晏在那兒苦哈哈地直到苦水，不禁有些心疼。
他是知道的，這個兒子在士林之中的名聲向來不好，想來也沒多少人愿意供他使喚。
倒是那狀元書樓辦得不錯，尤其是這次的《文魁雜志》，更是格外出色。
于是永安帝心一軟，語氣不耐地說道：“行了行了，你要是真缺人手，朕給你就是了。”
楚晏聽到這話，這才滿意地笑了起來，朝著永安帝謝恩：“兒臣謝父皇，父皇果然英明神武，讓兒臣銘感五內……”
永安帝聽不下去了，忍不住打斷他：“夠了，你好好說話！平日里讓你多讀些書，你不聽，盡學這些阿諛之言，成何體統！”
楚晏心虛地眨了眨眼，突然又說道：“啟稟父皇，兒臣有事起奏。”
永安帝詫異地看著他：“你又想說什么？”
楚晏從懷里掏出一本寫好的奏折：“兒臣想說的，都在這里面，父皇要不現在看看？”
永安帝瞥了眼他手中的奏折，想到國師還沒來，與其干等著，倒不如瞧瞧楚晏這奏折都寫了些什么，打發時間。
于是他點了點頭：“呈上來吧。”
李公公立刻去接了奏折，轉交給了永安帝。
永安帝翻開看了看，然而看著看著，他的臉色就沉了下去。
他的臉色越來越沉，不過看到后面后，又好轉了不少。
最后，他陰沉著臉色把奏折放在案上，抬眼看向楚晏：“你想開通互市？”
關于互市這事，楚晏已經跟幕僚商議過許多次，最后他還是決定冒險試試。
如果當真可以成功，那他們說不得可以用最小的代價，將北方草原納入版圖。
若是那些蠻族都去放牧牛馬羊，說不定可以為邊關減少許多戰事，甚至讓那些蠻族自相殘殺。
只是，這事能否成功，還得看永安帝的意思。
楚晏想過之后，決定冒險試試。
如果永安帝同意，邊關的情況說不定會大大改善。
甚至就連蠻族的形勢，也將大受影響，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所以他決定趁著今天送西瓜，把奏折呈上去。
若是永安帝看了奏折生氣，看在那顆大西瓜的份上，或許不會重罰他。
永安帝冷眼瞧著楚晏，心情卻是格外復雜。
他以前鎮守北地，沒少跟蠻族打交道，甚至經常帥兵打到蠻族的地界去。
可惜蠻族那邊不像中原，全是大片的草原，帳篷一裹就能撤走。
每次打過去，也只能殺一批人，對于那些蠻族來說根本不痛不癢。
他怎么也沒有想到，向來直來直去，只會拿刀砍人的兒子，居然也能想出這樣歹毒的計策來。
利用通商，引誘蠻族大量放牧，為了爭奪草場互相殘殺，他們再趁機蠶食，一步步占領蠻族的地盤。
這樣的計策，不可謂不歹毒。
不過，若是當真能夠成功，卻能讓邊關變得繁華，甚至減少戰爭損耗。
看得他都可恥地心動了。
永安帝卻有些不確定，這樣的計策當真能夠成功？
靠通商來制約，難道不會養肥了那幫蠻族？
要知道，北方全是大片的草場，因為天氣的緣故，并不適合種植莊稼。
那些蠻族也都是游牧為生，根本不懂種田的事。
每年到了十月份，蠻族那邊就會開始落雪。
如此寒冷的天氣，也導致蠻族經常缺少食物。
所以他們才會年年南下劫掠，搶奪糧食牲口，金銀珠寶，甚至是人口，擄掠過去成為他們的羊奴，替他們放羊。
如今有了水泥，定然可以將邊關城墻修得更牢固些。
只是蠻族若是活不下去，肯定還是會選擇南下劫掠。
若是當真開通互市，賣給他們些許糧食，換取牛羊和馬匹，想來應該會有不少人動心。
不過，這個交易量，必須得嚴格控制才行。
可不能把那幫蠻族養得兵強馬壯，讓他們再來劫掠。
這奏折上提到的外貿司，倒是有些意思。
永安帝思量許久，倒是越想越心動。可他身為皇帝，很清楚自己絕對不能沖動，所以這事還得從長計議。
他想了想，看著楚晏問道：“這互市之事，你是怎么想出來的？”
楚晏面不改色地說道：“前些日子，朝中一直有人猜測，這次冬季大雪綿延，擔心春季雪化之后，蠻族就會南下劫掠。
兒臣也一直在擔心此事，后來有幕僚提議開通互市，兒臣原本覺得這個提議太過冒險，后來找了所有幕僚一同商議，集思廣益之后，便想出了這么一個辦法。”
楚晏默默把這個功勞分攤到了所有幕僚頭上。
倒不是他想霸占蘇錦璃的功勞，只是蘇錦璃身為女子，又是秦王妃，若是照實說出來，反而會有女子干政的嫌疑。
蘇家又是勛貴之家，蘇信乃是武陽侯，蘇璟身為內廷侍衛，蘇瑜又是天龍衛千戶。
若是讓永安帝覺得蘇錦璃干政，整個蘇家都會有危險。
甚至楚晏自己，也不敢獨自攬下這份功勞，只能推說是幕僚集思廣益的結果。
永安帝聽了之后，果然沒有再問，顯然對這個答案并不意外。
楚晏暗暗松了口氣。
永安帝又問了他一些關于互市的想法，楚晏早就跟幕僚們商議過了，永安帝問的問題，他基本都能答上來。
父子這么一談，時間不知不覺就過去了。
直到有人進來通報，說是國師來了，永安帝才意猶未盡地停了下來。
他深深看了楚晏一眼，目光復雜極了。
以往他總覺得楚晏只知道逞勇斗狠，提刀殺人。
是個有勇無謀的莽夫。
如今看來，他這個兒子倒是比他以為的更優秀些。
雖然還是欠缺了一些，但是比起以前，倒是長進了不少。
若是這互市當真能夠成功，或許，他該好好想想這儲君的人選。
想到這里，他暗暗嘆了口氣，收起所有的思緒，命人請國師進殿。
國師很快走了進來。
他一走進勤政殿里，就像是察覺到了什么，猛地朝那顆西瓜看了過去，臉色大變。
永安帝正想問他，卻沒有想到他的反應竟是如此大，一顆心瞬間提了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