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靜本欲冷眼旁觀,可她看著將自尊踩在腳下還沒討到好的榮華,到底還是幫著開口了。倒不是心軟,而是想著娘和弟弟畢竟還是廖家人,一損俱損沒好處。
她上前拉了暴怒的朱永昊,勸他消氣別與榮華見識。
可她這行為在榮華眼里卻是嘲諷虛偽,榮華更惱了。
“賤人!你閉嘴!用不著你假惺惺。你個白眼狼哪來的臉面……”
“夠了!”朱永昊一個耳光抽出去。他很看重廖靜肚中孩子,哪能讓廖靜受委屈。“你才是賤人!”
他撲上去薅住了榮華的發:“你不知廉恥不要臉面,你哪來的底氣詆毀別人?你下賤惡心,我一眼都不想看你。為免你再犯賤,我來幫你!”朱永昊喊人拿來剪刀要絞她的發……
榮華嚎叫連連,掙扎不停,喊著侍衛來救命。
侍衛趕來前,朱永昊卻已經一剪刀下去了……
榮華有一半頭發被齊耳剪斷,更糟的是掙扎間,那剪刀頭還在她臉上劃了個口子。
腥紅流了滿臉,榮華縮在侍衛身后凄厲尖叫……
二皇子府新年的第一天,迎來的便是此般雞飛狗跳……
這些事,自是瞞不過榮安。
誰叫圍了朱永昊的禁軍,全都住在她的地方呢?事實這才是她要拿下那處宅子的更重要的一個原因。
她對那幫禁軍很關照,尤其吃喝用度方面更是有求必應。阿生常與那幫人打成一片。
王府的風吹草動,幾乎都在她的監控下。
那次之后,榮華安穩了下來。周身散發的,都是一種走投無路后的頹廢。
很可笑,先前的她,因為不愿被榮安看見她的慘所以不愿相對,此刻的她卻反而在遙遙相望時選擇狠狠瞪來。
她那表情,也是不甘的意思吧?
榮安還好幾次看到了廖靜。
她因著懷孕豐腴了不少。
圓圓的臉,圓圓的肚,氣色不錯,與憔悴的榮華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相對其他人滿臉怨氣,整個二皇子府,只有她眉目間都洋溢喜氣。
她的胎像很好。
此刻胎兒穩固,她安心養著,只等孩子落地。
榮安對她很關照,還曾帶魏氏來過兩次。
魏氏終于遠遠看見挺著大肚子的女兒,熱淚盈眶,并對榮安感激涕零,求她多多照應自己女兒。
榮安點頭:“會的。”她就是這么做的。
廖家那里,榮安后來也去過幾次。
那次榮安挑撥過后,榮英果然與老太太大鬧了一場。
老太太被重外孫指著鼻子罵半天,氣得睚眥欲裂。
榮英挨了揍,被綁了。
再一次的,老太太拿走了榮安給他的錢袋。
榮英氣得雙眼發紅,口吐臟話,心里更是記恨上了老太太。
而老太太則又病了。
確實,榮安猜的不錯,老太太不敢對榮英太過狠辣,生怕消息會傳到廖文慈那兒影響了她的計劃,所以老太太只在教訓了榮英后又將他禁足。
老太太怎么也想不到,她廖家也會有虞榮安的內應,且那“內應”還是個主子。魏氏每隔幾日都會把廖家狀況轉達給榮安。于是,榮安每每都能恰到好處,在榮英被放出來沒幾日便又上門挑撥挑釁一次。
榮安本就是個能鬧事的性子,一次兩次還行,可次數一多,老太太就吃不消了,到底還是病倒了。
榮英,成了廖家一個不好處置的大難題。
廖老太實在受不了榮安的煩擾,春天時候,將榮英約束在了自己住處的后罩房中。
老太太房里,榮安可闖不了。
知道以后再難見榮英,榮安最后一次去時,在院外吼了兩聲:“榮英,你好好生活,好好約束脾氣,好好學本事,等你有能力出廖家的那天,虞家歡迎你!”
榮安還從墻頭扔了兩個銀元寶進去,之后再不理榮英的苦求,頭也不回就走了。
因著廖老太而希望破滅,榮英的恨又一次沖上了頭頂。
在幾天后的一個晚上,他終于尋到機會利用炭爐放了一把火。
當然,最后沒成功,可叫廖老太又是大病一場。
但那老太太充分演繹了什么叫壞人活千年,病了數十日后,再次堅挺地坐了起來。
幾次折騰,時間過去了三個多月,可不管榮英或是魏氏都表示,廖文慈沒有一點消息。
真沒消息嗎?
其實這沒消息,也是一種消息。
老太太寧可把榮英那將她幾番氣病的禍害攬在了身邊也要防止他再蹦跶,更可見廖老太的鄭重,廖文慈絕對是在做很重要的大事!不容有失的大事!
而廖文慈這么長時間連個只言片語都沒捎回來,是還沒安頓好,還是不方便?
榮英這顆棋,榮安打算先擱置。
她最近沒時間了。
因為將軍府,葛氏的肚子越來越大。
葛氏早年身子不好,這會兒年紀又不小,生產有難度,所以虞博鴻和榮安都有些擔心。到葛氏臨盆前那一陣,榮安和朱承熠都住在了將軍府照應著。
三月初二,葛氏陣痛。穩婆和御醫迅速就位。
眾人擔驚受怕,苦等兩天一夜,終于有驚無險,初三晚上,孩子平安降生。
男孩。
很健康。
將軍府終于有少爺了,有繼承人了。
榮安也終于又多了一個親人。
虞博鴻紅了眼。這個孩子的到來,意味著太多東西。他不由感慨,老天到底待他不薄。
榮安則被朱承熠攬在懷里。
他幽幽:“咱們不急著生。”
在漫長的等待中,看著焦躁的虞爹,朱承熠難免將自己代入,他感到了恐懼。生孩子太難了,若無絕對把握,他絕不要冒一丁點的險……
榮安一直不想要孩子,其實還要一個原因,便是前世那個逆子給她的心理陰影。
她怕自己養不好。
也有點厭怕。
但當粉粉糯糯的弟弟抱在手里,那溫暖珍重的感覺升起后,她突然覺得,她或許已經做好準備了。
皇帝第一時間送來了大量賞賜。
而榮安,直接提溜了一個箱子給葛氏。
葛氏打開一瞧,噗笑而出。
真是夠闊綽豪爽!
一箱子的金條。
“金鎖我已經送了。但其他,我真不知該送什么。思來想去還是金子最實用。這一箱子金子,夠這小子揮霍到成年了。他二十歲之前的吃喝用度,就由我包了。”榮安逗弄弟弟。
這道血脈是她重生而帶來的改變,對她來說也意味著很多。
她想要好好保護弟弟,想要給他最好的。
等將來,再將爹娘和將軍府交到他的手上……
又是半個月后,榮安的第二家鋪子也開業了。
如此,城北城南,她們各有一間鋪子。
城北貴人多,她們主打的是高規格的絨花。而城南的鋪子,從款式到價格都更親民些。兩個鋪子算是各有特色。
但火爆,卻是個共同點。
買賣越做越順溜,也沒什么糟心事。
整個京城都很平靜。
就連皇位之爭也似乎平靜了下來。
興王一如常態,兩耳不聞窗外事。但他兒子朱宏文很爭氣,幾位夫子都對他贊譽有加。皇帝也越發看重這皇長孫了。
泰王越發低調,將所有心思都放在了他的那點職務上。他的盡心盡力也不是沒有回報,至少差事完成的不錯,朝中上下對他風評也挺好。
趙氏依舊沒能懷上。或許這一點,也是泰王不得不低調的原因。
趙氏越發急躁,與她同時期成婚的,大部分人肚子都有動靜,卻只她沒有,她只得四處求醫問藥,燒香拜佛。
開春榮安去白云寺時剛好遇上了前去求神拜佛的趙氏,兩人便多聊了一陣。由于趙氏前世嫁的并不是朱永泰,所以榮安也不清楚她懷不上的主因。
“是不是你太緊張了?放輕松點。都說這種事急不來。你們成婚還不到一年呢。”
“我不急,其他人急啊!一點動靜都沒有,貴妃思量著要給王爺納一位側妃,已經在相看人選了。”
榮安陪著她一嘆。
這就是皇家的媳婦啊!不進則退,既要為男人,為婆家,為自己家族操心,還得擔心會不會被身后之人趕超,獨獨只有自己的身子,自己的心思沒有人關心。稍微做的不好,還得成為背鍋的,太慘了……
“真是羨慕你。”趙氏說了句真心話。
整個貴女圈,不,應該說整個京城,誰不羨慕榮安呢?
爹是重臣,有權有勢,婆家大方,毫不管束,男人聽話,還英俊忠誠,而她自己,有錢有顏還自由自在,過著一般人羨慕嫉妒到變形的生活……
寧王在上次的選妻風波過后,也徹底安穩了下來。他與泰王已經和好如初,兄弟常常一聚。他平日也不出門,只安靜在家看書。皇帝思量著,再過一陣,便給他選個王妃,讓他先成家再說……
常茹菲的婚期定在了四月初八,正是一年中最美好的季節。
婚期越來越近,朱永澤那里來信,說已經在路上了,約莫三月二十左右就能入京。
由于是遠嫁,所以按計劃,四月初八朱永澤將從京中王府前往常家迎親,之后便直接在京中辦喜事。三天后,再出發前往慶南。
據說,這是朱永澤爭取下的成婚方式。
按理遠嫁應該是由慶南來人接了常茹菲,隨后蓋著蓋頭,帶著嫁妝,一路敲鑼打鼓南下,最后到達慶南再辦喜事。但朱永澤心疼遠嫁千里的常茹菲,舍不得她獨自南下,更了解常茹菲,若讓她一兩個月都要蓋著蓋頭坐花轎坐馬車會要了她命。
所以朱永澤堅持要在京中大婚。
因此,在從朱承熠口中聽到這事后,榮安忍不住長嘶了一聲。
“這事,對常茹菲是好,可朱永澤爹娘那里呢?會不會不高興?”兒子的婚事,沒做上主。此刻兒子大婚,還不能親眼見證,大概沒幾個父母心里會舒坦吧?尤其是那位王妃,還有表妹什么的事在其中……
“朱永澤還有嫡親弟弟吧?”榮安突然問了一句。這么不聽話的兒子,還能得到老娘的寵愛嗎?
當時朱承熠在她腦袋上敲了下:“你想什么呢?話本看多了吧?朱永澤不但有兩個親弟弟,還有兩個庶弟呢!但嫡長子就是嫡長子,他這個世子和我一樣,是出生便封了的,哪能說變就變?而且慶南王很喜歡朱永澤……”
榮安張張口,可她有預感,王妃怕不會喜歡常茹菲。既因常家遠在京城,幫不了朱永澤,也因常家沒落貴族沒個大權,更因常茹菲搶走了那個位置和兒子的心……這天底下怕是真沒幾個如燕安王妃那樣灑脫的婆婆。
“放心,不會有變故的!”朱承熠倒是很肯定。他相信朱永澤……
婚期臨近,常茹菲漸漸開始不定心,時不時會呈望夫石的狀態,總愛往南看,惹了眾人齊齊取笑。
榮安則覺得日子掐得剛剛好。四月初三弟弟辦滿月,朱永澤和常茹菲還能喝上一杯喜酒。
在眾人的翹首以盼中,慶南王世子終于將要入京。
三月二十二,便是入京日。
宮中有宴。
皇帝打算給朱永澤接風洗塵。
眾人一早便入了宮,只等世子。
消息已經傳來,這回與朱永澤一道入京的,還有慶南皇室那脈,慶南王的親弟弟。他將作為慶南長輩來參加婚事。
榮安陶云和常茹菲都舒了口氣。
這是個好消息。
她們都不指望慶南王或王妃會像燕安王妃那樣,千里迢迢趕來為婚禮奔波,但若慶南來的人無足輕重,那便足可見那邊對茹菲的態度。
還好,還好,來的,至少也是慶南皇室里有頭有臉的人物。輩分也與皇帝一樣,倒是正合適。
患得患失的女人們,惹得朱承熠郝巖等人好一番取笑她們杞人憂天。
這天,常茹菲精心打扮,整個人明艷亮眼,如同一株盛放的牡丹。
可今日的她,尤其緊張。
在聽著內侍來一遍遍報著世子位置時,常茹菲的手心都濕了。
原本說好的是午時抵達,就不知為何,午時已過了一刻鐘,還是沒見人。
毫無意外的,時不時張望的常茹菲又受了一波打趣。
“不用急,說不定是隨行的嫁妝太多,堵到路了。”眾人笑。
又是一刻鐘后,那個身影終于出現。
大概是最近都在往返奔波,朱永澤瘦了不少。
早先那種吊兒郎當的不正經也褪去了。
不知是否錯覺,榮安甚至覺得他有點嚴肅。
他大步而來,在看見常茹菲時,眼中一下光彩大盛,隨后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
幾個月不見,常茹菲心都快蹦出來,好一陣狂喜。
直到朱永澤行過禮后,跟在他身后的女子自報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