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柏靈一下拉住了小女孩的手,“姐姐還有話想——”
念念吃痛叫起來,柏靈連忙松開了手,但她并沒有多用力。
小女孩背過身去,擼起袖子呼起氣來,她小心地揉搓著自己的上臂。
柏靈想到了什么,放下燈籠,上前將小女孩的手拉到眼前。
她將念念的袖子卷起來,在手臂的外側有好幾道明顯的淤青和結痂的血痕。
未等柏靈發問,念念就將手抽了回去,“不好看,不要看。”
柏靈深吸了一口氣,蹲著往前挪了幾步,重新靠到小女孩的跟前,“誰打你了?”
“我娘說了,”念念輕聲說道,“家里的事情不能跟外人講。”
“你娘現在在家嗎?”
念念看著柏靈,先點了點頭,然后又搖了搖頭。
“點頭又搖頭是什么意思呀?”柏靈輕聲問道。
“我不知道。”小女孩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她有些警惕地望著眼前的柏靈,“姐姐要找我娘嗎?”
“嗯。”柏靈點了點頭,“我是——”
“壞人!”念念飛快地掙脫了柏靈的手,“你們不要來找我娘!”
柏靈還來不及問為什么,小姑娘就飛快地跑掉了,那個方向正是侍女先前離開的方向。柏靈正想追過去,幾個龜爪子攔住了她的去路。
雨幕里,幾個龜爪子飛快地跑進了附近的深巷,等再回來時,他們的手里多了幾把油傘。
雨簾順著傘的邊沿點點滴滴地落下,柏靈只得站在原地等候。
為什么念念一聽自己是來找她母親的,就說她是壞人?
她口中的“你們”是誰?都有哪些人來找過寶鴛?
還有小姑娘身上的那些傷口……
柏靈越想越覺得蹊蹺和后怕。
不一會兒,侍女回來了,她重新接過燈籠,瞥了柏靈一眼,“這下找到了,跟我來吧。”
一行人順著方才小女孩離開的方向去了,每往前一步,柏靈幾乎就愈加確定方才遇到的是寶鴛的女兒。
容貌像,時間也差不多對得上,且又將將好住在這附近……哪里還有其他可能呢?
柏靈忐忑地轉過一個街口,侍女抬手指了指不遠處的一間破舊房屋。
“看到那個龜爪子沒有?”侍女指了指前方,“你要找的人就住在那一家,你去吧。”
柏靈深吸了一口氣,這條小巷他們剛才經過了至少兩三次……結果都錯過了。她才要邁步,忽然想起了什么,“你方才是不是已經見過她了?”
“誰?”
“住在屋子里的人啊。”柏靈輕聲問道。
“是啊。”侍女略略顰眉,“怎么了?不親眼見她,我怎么確認我找的地方對不對?”
“確認便確認,為什么要在她家門口放個龜爪子?”
“我隨手招過來站門的,免得一會兒沒看清又走過了。”侍女也皺起了眉毛,“有什么問題?”
柏靈隱隱覺得有幾分不妥,她忽然有些沒把握起來——自己的拜訪對寶鴛來說,是好事還是壞事呢?
她往前才邁了兩步,就看見遠處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屋子里沖了出來。
寶鴛懷里抱著一個包袱,惡狠狠地砸向站在門口的龜爪子。
柏靈本能地往近旁的門欄邊靠了靠,依著木墻,她望著不遠處的寶鴛正怒斥著站在門前的龜爪子。
周遭的鄰里也紛紛湊到窗前來看。
那龜爪子莫名其妙地撿起寶鴛丟過來的包袱,才一上手便目光微亮——聽聲音,掂重量,這多半是銀兩啊!
他帶著幾分不快看了一眼寶鴛,低聲罵了一句“潑婦!”,便轉身向著柏靈所在的方向走來。
寶鴛站在原地,手里還握著打人用的扁擔,等到龜爪子走后,她很是用力地低頭擦了擦眼睛。
念念在這時跑了出來,寶鴛抱起孩子,兩人一同回屋。
而后是一聲震耳欲聾的關門聲。
“姑姑。”方才與寶鴛對峙的龜爪子轉眼已經走到了柏靈近旁,他手里拿著那個裝著銀錢的包袱,笑盈盈地看向衣著清涼的侍女,“您看這……”
“這是什么?”柏靈問道。
“蘭芷君撥的一點撫恤。”侍女瞥了柏靈一眼,“有這錢,誰還用出去做苦力啊?不知道這人腦子怎么想的……”
“哦,她方才說了,”那個龜爪子聽到這里,連忙接口道,“她說自己清清白白掙錢,不花這種不干不凈的銀子。”
侍女冷笑了一聲,“不花就不花唄,都住進花弄了,這架子擺給誰看啊?”
“錢給我吧。”柏靈伸手道。
那龜爪子有些舍不得松手,目光望向了侍女那一頭。
侍女笑了一聲,“看我做什么,錢也不是我的,給。”
“誒……”龜爪子依依不舍地將包袱交到了柏靈手中,仿佛包袱里裝的不是錢,是他嫡親的孩子。
“她們母女是一直住在這里嗎?”柏靈又問。
“嗯。”侍女點頭。
“還有別人嗎?”
侍女微微顰眉,她望向近旁的龜爪子,“你們知道么?”
“知道知道,”先前守在寶鴛家門口的龜爪子連忙道,“我干活兒的花窯就在這附近,這一帶我都熟,這家人還有個男人,在衙門吃空餉的,是個賭棍,這幾天都沒回來。”
“男人……”柏靈微微顰眉,“她的丈夫?”
“算不上,也沒辦過筵席,就是買回來一個婆娘過日子。”龜爪子道,“這家家主在這一片也是有名了,先前不住這兒的,八九年前才搬過來,靠關系占了個不要錢的破屋,當時還帶著家具呢。”
“后來賭光了是嗎?”
“可不賭光了嗎!這都差直接睡在賭坊里了。”龜爪子道。
“衙門是哪個衙門,京兆尹衙門?”柏靈問道。
龜爪子兩手一攤,“那就不知道了。”
“打人嗎,這家……家主。”柏靈再次看向龜爪子。
“打人?”龜爪子略略顰眉,“這地方不準斗毆,誰敢打架,那是給自己找不自在。”
“我是說打老婆孩子嗎?”柏靈重新問道,她指了指自己的手臂,“我看那家的小姑娘手上,有淤青。”
“這話說的……”龜爪子看著柏靈凝重的神情,實在覺得對方有些大驚小怪了,他笑起來擺擺手,“這……誰家不打老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