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款游戲絕對有問題  第二百五十五章 天子劍(八)

類別: 游戲 | 游戲異界 | 這款游戲絕對有問題 | 卿少府   作者:卿少府  書名:這款游戲絕對有問題  更新時間:2020-04-20
 
回過神來的時候,王知信就發現自己所在的地方變了。

天絕巔的景象如夢幻泡影。

取而代之的,則是一座氣象恢弘的城池,城內燈火通明,而在這里生活了大半輩子的王知信自然不會不認得它。

大昀上京。

視線掠過上京的城墻,無限拉近,穿過大街小巷,穿過內城,最后從皇城正門而入,越過了大內禁衛的巡邏線,最后來到了一條足足有數千層臺階,仿佛通天大道一般直入天穹的白玉丹陛。

以往百官入朝都是走得這條路。

王知信自然不會陌生。

而在丹陛之上,一座金碧輝煌的宮殿仿佛立于云海之中,一眼望去,一股恐怖的壓迫憑空而生,這種壓迫非宗師武者不可察覺,因為這不是物理層面上的壓迫,而是某種精神層面上的壓迫。

換而言之,就是“勢”。

大昀立朝百年,經兩代賢帝經營,又有當朝皇上李昀勵精圖治二十年,天下百姓盡數歸心,何等強盛?而作為這個龐大帝國的權利中心,萬民心氣匯聚之地,金鑾殿又豈是那么簡單的東西?

別的不說。

為何江湖人不敢在朝廷肆意妄為?為何大宗師也不敢夜闖皇宮?原因無他,就是因為這些大宗師要是真的來了,怕是當場就要被這股帝國之勢壓迫,一身意境提不起五成,實力十不存一。

所以修為越高的江湖人,就越不敢來金鑾殿,只有那些得了朝廷冊封的武者,才能無數這種帝國之勢。

當然,這也僅限于金鑾殿而已。

王知信目光一閃,旋即從那天宮般的金鑾殿上移開,轉而望向了白玉丹陛的最底層,在那里,一位身著五爪金龍袍的青年正面無表情地看著他,而青年的身后,則是跪著一個戰戰兢兢的太監。

司禮監掌印,御前總管童道輔。

見到這一幕后,王知信深吸一口氣,旋即走上前去,單膝跪地。

“微臣王知信。”

“見過皇上。”

“平身。”

李昀緩緩開口,和此前送走王知信的時候不同,這時的他聲音顯得十分淡薄,這不是他對王知信應有的態度。

“諾。”

王知信也不意外,恭恭敬敬地應了一聲后,緩緩站起。

“....恭喜皇上,奸賊看來已經被皇上拿下了。”

“沒什么好恭喜的。”

李昀淡然道:“朕早料到李躍會埋下暗子,只是沒想到這枚暗子藏得如此之深,沒能提早發現,反而是朕的失策。”

“皇上英明。”

王知信拱了拱手,李昀沒有回應。

一時間,兩人之間的氛圍開始變得沉默,變得冰冷,好一會兒過去,王知信才緩緩開口道:“皇上是如何帶臣過來的?若是臣所料不差,臣此時應該是在天絕巔,而不是眨眼間回到上京....”

“....你難道不知道?”

李昀揮了揮手,有些暴躁地打斷了王知信。

“你是朕的皇城司大都督,正一品官,朕以自身意境將你拉過來,有什么問題么?”

“...沒有。”

王知信張了張嘴,而李昀則是沉著臉,完全沒有繼續說的意思,最后還是王知信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皇上。”

“說。”

“您就非要讓臣自己開口么?”

“既然如此,那臣就說了。”

整了整衣領,王知信神色嚴肅:“皇上,您的計劃已經接近失敗了,雖然犧牲了三位宗師劍客,中原龍脈也第二次抬頭,但天絕巔上的萬年玄冰過于強大,地火無法沖破,你的意境也蔓延不過來了。”

李昀沒有回應,只是定定地看著王知信,而王知信說到這里卻是微微一頓,旋即竟是露出了一抹笑容:

“恩公,你知道么,其實我一直都很怕你。”

“....為何。”

“因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王知信眼中流露出了幾分回憶之色:“最初是在您登基之前,先帝身死,您聯合宗人府拿下了至親王,因此和娘娘決裂,從那時起,我就一直感到很愧疚,因為您明明知道是我自作主張,伙同一些朝中大臣和宮中太監,秘密暗殺了先帝,卻又主動替我承擔了責任,甚至自毀名聲。”

“我一直都對此感到愧疚。”

“但是日子過得久了。”

“不得不承認,隨著我知道的事情越多,我就對當年的事情越懷疑,我不想去追究,但又不得不去想。”

“...當初,真的是我自作主張么?”

“當時的我,是恩公您從小培養起來的,您教導我,培育我,我也一直在想法報恩,而我之所以刺殺先帝,原因是在宮中聽到了兩個太監說先帝病重,可能傳位給二皇子,而這是我無法接受的。”

“年輕的我那時就下定決心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

“但事后。”

“我在接掌大內以后,卻意外在太監名錄中發現,昔日被我看到的那兩個太監,全都意外身死了。”

“一個是突發疾病,一個是犯了宮中忌諱。”

“這其實很正常。”

“但....會不會太巧了?”

王知信一邊說著,一邊故意移開視線,沒有去看李昀,只是自顧自地說道:“我不知道這背后究竟是什么,我越想越害怕,最后甚至放棄了追究,就當這件事情沒發生過,繼續當我的大都督。”

“二十年來,我親眼看著皇上您排除異己,整頓朝綱,您的成功是前所未有的,但您的手段和算計....我也都看到了,越是看到這些,我就越忍不住去思考,您當初究竟是不是把我算計在內了?”

“甚至和娘娘決裂...也在您算計之中?”

“我不明白。”

“在之后,始帝陵墓那次,您不出面,一場算計就殺死了逍遙宗的大宗師,江湖劍主蕭如墨身死,帝陵里的血魔也被鎮壓,還順帶干掉了不少宗師,與之相比,朝廷這邊卻是幾乎沒有傷亡。”

“這次的試劍大會您又算計了什么?”

“最開始,我以為您是在算計打造出一把新的江湖劍和天下第一劍客,取代蕭如墨的位置,以此號令江湖。”

“后來我發現自己太膚淺了,娘娘,萬人屠,各派宗師先后到來,之前那神秘的李先生也再次出現,再加上那么多的火藥,我以為您是打算讓我殺掉聚集而來的宗師,再現始帝陵墓的算計。”

“可是我錯了。”

“三絕劍自我犧牲,激活中原龍脈出現。”

“那時候,我以為你是打算利用第二次靈氣上升,讓自己突破境界,但是到了這里,我卻發現自己又錯了。”

“恩公....”

說到這里,王知信終于是緩緩低頭,和李昀的視線相交:“...您是什么時候突破大宗師之境的?”

意境跨越無窮地域,將一位大宗師的精神從天絕巔拉到上京城?

別開玩笑了!

這根本不是得道大宗師能做到的!

能做到這一點的....

....唯有成道!

江湖至今沒有人達到過的境界!在朝堂之中,金鑾殿上,卻是被一個日理萬機,本應疏于武道的皇帝給練成了!

“什么時候?”

聽到這里,李昀終于是緩緩開口:“....三個月前。”

“原來如此。”

“所以你才布局開始始帝陵墓的算計啊。”

“這是前提。”

王知信輕輕吐出一口濁氣,苦笑著搖了搖頭:“...我還是太愚鈍了,已經跟不上恩公的腳步了。”

“我現在也明白,皇上你為什么會派我去天絕巔了。”

“想要激活龍脈,明明暗中讓三絕劍去就行了,為什么還要我大張旗鼓,甚至舉辦什么試劍大會?”

“原來如此....都被騙了啊。”

“所有人都被您算計了。”

這一刻,王知信只覺得自己的思緒無比清晰,身為這一切計劃的親身經歷之人,他卻直到現在才看清了計劃的真面目:

“始帝陵墓,殺死蕭如墨和鎮壓血魔,這只是個開頭。”

“試劍大會,是為了讓至親王出現么?”

“您早已料到至親王野心不死,甚至諸侯劍都是當初您賜給他的....您也許早就知道了諸侯劍的不對?”

“您在故意刺激他的野心。”

“您又故意讓消息通過童道輔泄露出去,至親王沉淪那么多年,壓抑許久,早就等待這么一個機會爆發,所以您斷定他一定會來,他想報復你,而報復你的最佳方法,就是殺了我,還有娘娘。”

“所以您早就料到至親王會拉著娘娘一起過來。”

“而萬人屠....是為了弟弟而來,但是他弟弟為什么會跑到天絕巔附近?獅虎門人員復雜,從中塞進一個臥底并不是什么難事,只要稍加引導,將萬里行弄到天絕巔附近并不難,而至親王剛好又在....”

“....為了攪渾水,至親王殺掉萬里行的概率很高。”

“如此一來,萬人屠也就來了。”

“至于其他宗師劍客,來與不來都無所謂。”

“另一方面,至親王既然敢來,那自然是有底氣的,您估計也早就得到情報,他已經拉攏到了八大派之中,達摩寺和謫仙山莊的大宗師了吧?你幾番算計,以至親王為核心,將足足四位大宗師匯聚了過來!”

“除此以外,庶人劍,諸侯劍,其中隱藏的上古魔兵也被您一起聚集了過來。”

“江湖大半個力量都在這里。”

“在這個基礎上,你又激活了中原龍脈。”

“.....全都被您算計了。”

“童道輔,至親王,諸侯劍,庶人劍,娘娘,萬人屠,謫仙山莊和達摩寺的大宗師,還有一些江湖宗師劍客,所有人都被您算計了一把,按照您的想法行動,但饒是如此,仍有一些人你沒算到。”

“李先生和他的同伴,作為攪局者您并沒有算到。”

“還有一個人....”

“....是我。”

說到這里,王知信第二次停頓了片刻,而這一次移開視線的,卻是李昀。

“您沒有算計我?”

“不對。”

“您連三絕劍都算計了,怎么會不算計我?”

“我是保險對吧?”

“中原龍脈復蘇了,但地火沒有沖出玄冰臺,您的意境也被萬年玄冰鎖住,沒有辦法真正蔓延過來,您需要一個人打碎玄冰臺,但玄冰臺一碎,出手者首當其沖,定然會被地火給徹底吞噬....”

“....所以您沒告訴我。”

“若是地火順利沖破玄冰臺,一切自然會當做沒發生過,但是當地火沒沖破玄冰臺,就輪到我了。”

“恩公....皇上。”

“是這樣么?”

王知信一字一頓地說道,而在他的腦海中,卻是不由自主地閃過了一段對話,那個時候他才剛剛被李昀收養,年紀不過十來歲左右。

“知信啊,您知道什么是天子術么?”

“天子術...?”

“不錯。”

“所謂天子術,其實就是用人之道,天下無人不可用,天下無物不可用,而既然要用人,就不能為感情所困,否則就是失敗,日后你若是成了我的左膀右臂,這用人之術,你也是一定要學的。”

“可這不是天子術么?我學了會不會犯忌啊?”

“哈哈哈,我日后就是天子,我說你不犯忌,誰能說你犯忌?你還年輕,日后我要是死了,還等著你做我的托孤大臣呢!”

“皇上,臣犯忌了。”

“平身。”李昀的聲音依舊平淡,聽不出任何感情。

“...臣罪該萬死,今日就卸下皇城司大都督之位,還請皇上另請高明。”

“....朕賜你平身。”

“皇上英明神武,臣就此告退了。”

“我讓你起來!”

李昀的聲音里終于是多出了一絲情緒,而敏銳察覺到這點的王知信...卻是罕見地笑了:“皇上...恩公,知信大致也猜到了您究竟要做什么,可恕知信愚鈍,知信不知道恩公做得究竟是對是錯。”

“但知信相信您。”

“只是知信可能沒法再和您見證這盛世了。”

“昔日,恩公你為知信去了這么個名字,說人生在世不過忠信義三個字,可忠你不喜歡,義我不適合,所以留下了一個信字,而當時,知信便直言,定然報答您的恩情,如今便算是守信了吧?”

語畢,王知信緩緩直起身子,向后退了一步,挺直了腰背。

“皇上,那臣就去了,沒能成為皇上的托孤大臣,臣愧對皇上,若有來世,愿再為皇上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恩公無需自責,這是知信該做的。”

大昀天子靜靜地站在那里,沒有流淚,也沒有言語,神色依舊威嚴肅穆,毫無動搖,像是一尊亙古留存的石像。

只是至此以后,陰陽兩分,天人相隔。

威嚴天子,英武青年,五爪金龍袍何等尊貴?大昀天子何等至高?萬般算計何等聰慧?成道修為何等強大?

可這一眼看過去....

.....卻是活脫脫一個孤家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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