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飯,把妹妹送回學校,許逸陽便依著記憶,輕松的找到了營州老教育局的所在地。
上輩子的1999年9月,許逸陽離開家去上大學,從那后,基本上每年只回來兩次。
大學畢業緊接著就工作了,一年也是回來兩次。
所以,1999年后的營州,他其實并不是太了解。
印象中,離家之后的每一次回來,都感覺營州的變化很大,變大了、變繁華了、變洋氣了。
就像民謠歌手趙雷在歌里唱的那樣:“我的家鄉越來越年輕,就像一件俗氣的衣裳。”
可是,許逸陽每一次回來,都是還沒來得及熟悉一下,就又背著行囊遠走了。
就這么一年又一年的周而復始,二十年的時間過去了,他對自己的家鄉,反而是越來越不了解。
但是,1999年9月之前的營州,卻一直印在他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因為只有現在的營州,才是他熟悉的營州、是他生活了十八年的營州。
這個舊舊的、小小的城市,承載了他的幼年、童年以及青少年時期。
所以,他對現在的營州,幾乎沒有任何陌生。
反而,倍感親切。
當許逸陽來到教育局門口的時候,是下午1點50分,胡秘書已經在門口等著他了。
一見許逸陽,胡秘書便道:“小許,蔡局長和外賓都到了,就等你了。”
許逸陽點點頭,忙跟著他往里面走。
進了大門,路過政務公開欄,順帶著瞅了一眼,發現排在最上面的,就是今天見到的蔡局長。
蔡局長全名叫蔡中云,是營州教育局一把手。
來到教育局的會議室,托馬斯夫婦以及蔡局長都已經坐下了,同行的還有好幾個教育局的官員。
上午在黃河邊的兩名記者也趕了過來,這次還多帶了一個攝影師和一個攝像師。
大家因為語言不通的緣故,氛圍多多少少有些尷尬,直到許逸陽進來,大家才終于松了口氣。
托馬斯·勞特非常興奮的沖他招手,笑著說道:“許,你終于來了!”
許逸陽笑道:“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沒有沒有!”托馬斯·勞特擺手笑道:“是我們來得早了一點。”
蔡局長也松了口氣,對許逸陽說:“小許,你不來,我們這溝通完全開展不了啊……”
許逸陽點頭一笑,說了一聲:“蔡局長好。”
隨后,便陪著托馬斯夫婦,坐在蔡局長等領導的對面。
剛坐下,托馬斯·勞特便直入正題,對許逸陽說:“許,麻煩你告訴蔡局長,我這次來營州,是要幫我外公向營州捐款20萬德國馬克,專門用于教育事業。”
許逸陽當場翻譯過去,還體貼的補充了一句:“蔡局長,20萬德國馬克,差不多是100萬人民幣。”
“一百萬?!”
蔡局長聽得目瞪口呆!
單次捐贈一百萬人民幣,這在營州教育領域,絕對是破紀錄的單筆捐款了!
1999年的一百萬人民幣,購買力還是非常高的。
如果拿房價做參考標尺,那么至少比2020年要高出2、30倍!
于是,蔡局長趕緊站起來,雙手與托馬斯·勞特握手,感激的說:“哎呀勞特先生,真的是太感謝您了!也感謝您爺爺這么多年還惦記著營州!”
托馬斯·勞特微微一笑,認真道:“其實我們全家人都很感激營州,如果不是營州人民收留養育了我祖父,很可能他在嬰兒時期,就已經和他的父母一起遭遇海難去世了,自然也不會有我們這些子孫。”
說完,托馬斯·勞特又虔誠的說:“蔡局長,我還有一個小小的請求。”
蔡局長道:“請說!”
托馬斯·勞特說:“我希望你能幫我找到,我祖父小時候生活過的那個村莊,我祖父告訴我,那個地方叫王家渡。”
王家渡三個字,托馬斯·勞特用的是標準的營州發音。
據他說,當年他祖父在營州農家長大,但因為當時條件艱苦,所以并沒有念過書。
一直到他十二歲被接回德國的時候,雖然說著一口標準的營州方言,但卻幾乎是一個字都不會寫。
所以,王家渡的地名,也是老爺子用營州方言說給托馬斯·勞特聽的。
大家也都聽懂了,他說的這三個字,就是王家渡。
不過問題是,營州好像根本就沒有叫王家渡的地方。
蔡局長思忖片刻,對許逸陽說:“小許,你問問勞特先生,是不是記錯地名了?”
許逸陽想了想,說:“蔡局長,王家渡三個字兒他說的特別溜,應該不會記錯。”
說著,他又低聲道:“蔡局長,他爺爺在營州生活的時間是1914年到1926年,王家渡這個地方很可能是當時的名字,這么多年過去了,會不會是已經改名了?”
蔡局長輕輕點了點頭,贊同地說:“你分析的有道理,很可能就是改名了。”
說完,對身邊的胡秘書吩咐道:“小胡,你給咱們離退休的老干部打電話問問,以前咱們這有沒有一個叫王家渡的地方。”
“好的蔡局長!”胡秘書急忙起身,邁步離開會議室。
過了幾分鐘,他便一臉激動的跑回來說:“蔡局長,咱們退休的趙科長說,以前確實有個村子叫王家渡,就在黃河邊上,是個過黃河的渡口,不過六十年代的時候,王家渡村跟隔壁幾個小村子合并成立了幸福公社,后來人民公社解體,就直接叫幸福村了,幸福村在咱們城郊下關鎮。”
托馬斯·勞特聽了許逸陽的翻譯之后,興奮不已的說:“真是太好了,我來之前還一直擔心找不到這個地方!”
這時候,蔡局長興奮的一拍大腿:“哎呀,真是巧了,下關鎮的鎮小學教學樓一直年久失修,想翻新重建一下,但苦于經費不足沒能落實,不如就從這筆捐款里撥出一部分來,把教學樓翻新一下,然后以老人的名字命名!”
一百萬看起來不多,但畢竟購買力強,翻新一棟規模不那么大的教學樓,完全足夠了。
托馬斯·勞特聽說之后也很激動,脫口道:“如果真能以我祖父的名字命名,那就再好不過了!”
于是,雙方一拍即合、皆大歡喜。
托馬斯·勞特也如釋重負。
談完了正事,托馬斯·勞特對許逸陽說:“許,明天還得麻煩你陪我們逛一逛營州,我們還想去王家渡看一看。”
許逸陽當即答應下來,托馬斯給了自己差不多三千塊,再多為人家服務一天也是應該的。
可是他沒想到,托馬斯卻又當場掏出六百德國馬克,說是明天的翻譯費用。
這次許逸陽可不敢收,也不好意思收了。
之前就已經收了人家六百德國馬克,蔡局長這些人都看著呢。
如果自己再收人家這么多錢,也怕其他人覺得自己太貪婪。
于是,許逸陽當場婉拒,義正言辭的堅持了好久,才讓托馬斯打消了給錢的念頭。
蔡局長聽說托馬斯·勞特要逛逛營州,還想再去王家渡看看,便笑著說道:“小許,你跟勞特先生說,明天我把教育局的桑塔納安排給你們代步,下關鎮離市里還是有點距離的,交通也不是那么方便。”
許逸陽點了點頭,把蔡局長的話翻譯給了托馬斯·勞特。
后者聽了許逸陽的翻譯,當即感謝了蔡局長一番。
蔡局長還熱情的邀請托馬斯夫婦一起共進晚餐,不過托馬斯·勞特婉拒了,說是想跟老婆在營州到處走一走。
許逸陽作為他的翻譯,出于敬業精神想要陪同,托馬斯也婉拒了他,笑著說:“許,你今天已經很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咱們明天早上見吧!”
許逸陽見此,便也沒有再堅持,而是與他約好了明天早上八點鐘在招待所見面,隨后便騎車去了三中,準備接許逸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