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圣西米翁鄉北郊的一處山丘上,有一段爬滿野葡萄藤的斷墻。
傳說,那面墻上有一塊兒很特殊的磚,只要你在午夜時分將其抽出墻體,然后在那個空缺處點上一根鯨腦油蠟燭,并在蠟燭旁放上一小包肉豆蔻,那用不了多久,就會有一只奇怪的手出現在“墻后”,將肉豆蔻收走,并遞出一份“契約”來。
契約上的文字應該不是任何人類社會已知的語言,但很神奇的是,當你將那張羊皮紙拿在手里時,你很自然的就能看懂紙上那些文字的意思了,即便你不識字都沒關系。
那契約的內容嘛,可以說是五花八門。
其中有一些非常簡單、也不像有什么危險的樣子,就是有點莫名其妙,比如說去運河里釣一條特定品種的魚、或是去城里某個特定的地方拉一泡屎。
但還有些,則是極度兇險,甚至讓人懷疑是不是在開玩笑,比如我就曾聽說有人見過一張契約,上面寫的委托竟然是“刺殺法國國王”。
更荒誕的是,這些契約似乎并不遵循“風險與回報相等”的原則。
像那種類似釣魚拉屎的任務,有時候會給足足一整袋金幣當報酬,但也有時候報酬上寫的竟然是“一塊沾滿鼻涕的手帕”。
同理,那些需要殺人或是冒著被殺風險的任務,給的報酬也是從“一個鑲滿珠寶的手鐲”到“一籃子雞蛋”都有。
就仿佛有那么一群人……也可能不是人,整天都在那“墻后的世界”發布一些按照他們的邏輯和需求而產生的任務,并為此設置了一些他們覺得合理或單純是想看看樂子的報酬。
亦或者,在那些人的眼里,這世間萬事萬物的風險和價值,與我們所認知的是不同的……
或許在某個特定的日子里,釣魚這件事也是很危險的、也是可以致命的。
而在同樣的一天,你要是去刺殺國王,則只要隨便拿把匕首在巴黎街頭晃一晃就能得手。
當然這些就不是我能弄明白的事了,我也是無聊的時候隨便想想,想多了只會頭疼。
還是說回那“契約”吧……
當你在那堵墻邊拿到契約后,當場就得決定是否接受。
如果你選擇接受,那你也無需簽字或者按手印,直接把契約帶走即可;等到什么時候你完成了那上面的委托,契約便會自行消失,隨后當你身處某個安全的環境時,“報酬”也將以某種形式突然出現在你的身邊。
當然了,契約都是有“時限”的,通常是幾天到幾個月不等,據說也有長達幾年乃至幾十年的,不過后者我是沒親眼見過。
完成契約有報酬,完不成自然也有“代價”,而那代價……這么說吧,每一種都是讓人難以接受的,最輕的也會讓你失去類似手指的東西。
而如果你不接受契約,那么在把契約遞回去之后,那只手當晚就不會再理你了,第二天也不會……事實上,你得隔開七天再來,才能看到新的契約。
另外,同一個人,在同一段時間內,只能接受一份契約;當有多個人存在于那面墻附近時,那只手是不會出現的。
曾經也有人試過,找一些同伙埋伏在斷墻的周圍,再由他單獨上前去召喚“那只手”。
按照他的計劃,等手出現后,他就將其牢牢攫住,接著就招呼同伙們一擁而上,設法把對方從“墻后”抓出來,可最后并未成功,因為對方好像知道附近有其他人,所以一直不出現。
于是,后來那人又試著自己單槍匹馬去抓那只手……
再后來人們就從他的那些同伙口中得知了他已經失蹤的消息。
這個故事的真假其實無從甄別,也可能只是講故事的這群人出于某種目的把那個失蹤的家伙給殺了,然后編了這套鬼話到處傳播,以此把罪名推給某種無法追查的東西。
但無論如何,從那以后,我再也沒聽過有人嘗試去冒犯“墻后”的那些東西了。
對了,說了那么多,我還沒有自我介紹,我名叫丹·蒙泰亞努,是一名“幫別人完成契約”的專家。
不過道兒上的兄弟們都喜歡稱我為“禿鷲”,因為他們覺得我就是……你懂的……那種人。
那種自己待在安全的位置,等到別人快不行了,然后再上去坐收漁利,把對方吃干抹凈的人。
但我必須對此辯解一下,這些都是世人對我的誤會。
雖然我的確曾做過一些類似的事情,但我對天發誓,在那些家伙主動走向必死的結局之前,我都是在盡力幫他們的。
事實上,來找過我的客戶,大多數最后都活了下來,且有不少是回頭客……如果真如傳聞所說,每一個我經手過的客戶最后都死了、還都被我吃干抹凈了,那我早就干不下去了對不對?
很多人都問過我,既然我這么擅長完成契約,為什么不自己直接去接呢?
這么說吧……最初,我也是自己去接契約做的,而且我的確從中賺了很多,一度多到我“再干一票就可以從此退休”的程度。
然后那天,“那個契約”來了。
其委托的內容一如既往地荒誕,是讓我第二天一早前往城里的某個地下室抓蒼蠅,只要我能在日落前抓到一只,不論死活都算我成功。
這個契約的報酬豐厚到讓人匪夷所思,而代價則是讓我失去迄今為止所積累的大部分財富。
考慮到這事兒的難度不高,代價也不危及我的生命和健康,我雖有猶豫,但最終還是接受了。
這事兒的結局嘛……想來大家也能猜到。
所以后來,我就再也不主動去接契約了,而是轉行去給那些接契約的人提供咨詢、幫助、或是處理他們的身后事什么的,并對此收取相對合理的費用。
有些人眼瞅著無法完成契約就狗急跳墻,或是拿到報酬之后就想賴賬,那也能怪我把他們吃干抹凈嗎?
Anyway,我自認為我的工作干得還是很不錯的,因為有些人想模仿我,但結果都未能做得長久、或干脆連命都給搭進去了。
很顯然,做這行,不僅需要一定程度的武力,智力也是不可或缺的。
況且,我也不是來者不拒,每個委托都會接。
不過今天來的這位客人,我覺得他這趟活兒可以干,他所接到的契約內容是——殺死高硬馬戲團中的兩名小丑。
契約的時限是十天,報酬是一整箱的金銀財寶,而代價那一行寫的是“被弗洛雷斯庫先生抓去送給吸血鬼當零食”。
說來也巧,“弗洛雷斯庫先生”這個名字我還真在一張契約上見過,那張契約的委托內容我已經忘了,我只記得報酬是“可以讓弗洛雷斯庫先生帶你去‘驚嚇盒子’游玩一天”……因為這描述太過意味不明了當時我就沒接,不過還是留下了一些印象。
如今看來,或許這個弗洛雷斯庫先生是行走于“墻后”和我們這個世界之間的一名掮客?
管他呢,反正失敗了被抓的也不是我,而是我的委托人。
這位老兄說他叫杜米特魯,姓氏什么的他一概都不講,當然我也不在乎。
只跟他聊了一小會兒我就看出他是個從沒接過契約、或只遇到過那種狗屁倒灶類任務的新手;一方面他滿臉都寫著對金銀財寶的貪婪,另一方面他又對這種需要“殺人”的任務抱著些畏懼。
而他這畏懼也不是怕自己良心不安,只是怕目標不好殺,任務會失敗。
是啊,要不然他也不會來找我幫忙了。
接著往下聊,我就能強烈感受到這是一個大概率會在付報酬時搞事的人,果然,在我報出要拿三成之后他各種跟我討價還價,言辭間對分錢這事兒極為抗拒,但他的屁股卻是牢牢坐在椅子上絲毫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最后我讓步到了兩成,他才一臉不情愿地答應了下來,出門前還用一種奇怪的眼神回望了我一眼。
唉,這無疑又是一個在契約完成后會背刺我的家伙……那到時候他可就不能怪我做些“禿鷲”該做的事了。
不過現在,至少在他真的對我動手之前,我還是得好好完成我的工作,就先從調查這個“高硬馬戲團”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