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世紀的羅馬尼亞,基本上,是沒有我們現代人認知中的那種公共廁所的。
或者說……連“公共衛生”的概念都沒有。
即便是在布加勒斯特和雅西這樣的城市,你都找不到成規模的下水道系統,因此在這特爾古·塞奎斯鎮,也不用指望能有類似的設施。
那么這時候肯定有人要問了——那當時的人都是怎么解決如廁問題的呢?
其實也就兩種路子……
第一種,是私廁。
一般來說,私廁只有上層階級的宅邸或者宗教團體的領地里才有;咱前文書不是有個在上廁所的途中被孫哥砸暈的神戒會嘍啰嗎?從那段兒便可看出,至少神戒會的大本營里是有專門供人方便的地方的。
然后第二種,就是老百姓們最常接觸的:野廁。
比如說,在某個冷僻的、露天的、不過周圍又稍微有點遮擋的地方,有那么一個坑……
又比如說,在河邊、田里、乃至街上……反正你就發揮想象力唄,只要你打開了思路,那這世上根本就沒有廁所,或者處處都是廁所。
但是呢……今天這演出場地的范圍內,還真就設置了“公用廁所”。
當然這也合理,因為觀眾們在剪票入場后,就不能隨便出去了,那要是有人突然想方便,總不能在看臺上就地解決吧?
退一步講,即便有些人他真敢就地解決,那來看演出的還有許多當地的豪紳呢,他們是不會允許別人在自己眼前這么干的啊。
于是乎,孫黃圍繞這點,又給整了個很缺德的Idea……
他倆不但給會場里設置了廁所,還把廁所分為了“免費的一般廁所”,以及“收費的VIP廁所”。
那種“免費網游”都玩過吧?眼下這套路也差不多……
免費用戶看似并不給你帶來任何利益,但實際上正因為有免費這個“選擇”的存在,你才可以理直氣壯地把VIP的收費搞得很離譜,然后狠掙那些貴族老爺們的錢。
當然了,他們這還不算缺德到家,如果再缺德一點呢,應該是……廁所一律免費進,但擦屁股紙得另算錢。
而你要是想再再缺德一點呢……那就得把擦屁股紙搞成抽獎制了,比如一塊錢抽一張,99會抽到砂紙或者別人用過的,然后抽取N次會有一次保底……這個大家都懂咱就不展開說了。
總之今兒這演出場地里的廁所,分為了一個相對“豪華的”、蹲位比較少的、很接近于我們現代公廁的VIP室,和一個空間比較大、蹲位也更多更擠的免費室。
此刻,黃東來,便身處于VIP廁所的一個隔間內。
作為馬戲團的管理層,他自然是不需要花錢就能來用這個廁所的,不過他“怎么進來的”,并不是我們接下來要講的重點。
黃哥現在面臨的問題是,他該“怎么出去”。
且說眼下,除了頭頂的小丑假發外,他只有上半身穿了一件長袖的亞麻上衣,而下半身……啥也沒穿。
本來被他穿在外面的那條小丑專用的、寬松的背帶褲,這會兒已經被他脫了下來,掛在了隔間內側一個專門用來掛外套的鉤子上。
并且,那條背帶褲的內部,此時還在散發著一些氣味兒。
至于他的褲衩兒,因為已經“被污染到洗都沒法兒洗”的程度,所以他直接就給扔到下方的糞坑里去了。
也就是說,他現在,是由于沒褲子穿,這才會走不出去。
那么他是如何陷入這樣的窘境的呢?
這事兒說起來也不復雜……噴嚏大家都打過吧?
列位都是有生活經驗的人,我在這里說個發生概率不大,但應該也有不少人親身體驗過的小知識——如果,一個人,在打噴嚏的那個瞬間,正好同時放了個屁,那這個屁就會變得極具爆發力,有時那屁速甚至會快到讓人體的局部產生一種火辣辣的感覺。
那么,當這個極小概率的事件,發生在了一個平日里腸胃就不太好的人身上,就很可能會有更加嚴重的情況發生……
今夜的黃東來,就趕巧不巧的,在演出前、在走向廁所的路上、在即將進入隔間前的兩秒,遇到了這個情況。
好消息是,當時廁所里并沒有旁人,他已經用沾了水的紙把“自身”給清理干凈了。
壞消息是,也由于這段時間一直沒有人進來,他就算想讓人幫忙給他弄條褲子也做不到。
可能有人要說了,那他走到門口,讓負責給這“VIP廁所”看門兒的兄弟幫忙不就好了?
然而,這也有困難……由于建筑結構、區域劃分、以及“不想讓團里的兄弟一直聞臭味”等原因,這間“VIP男廁”的門外,是一條頗長的走廊,負責看守的兄弟,是守在走廊的另一端、遠離廁所的。
如果黃東來要去找那人幫忙,就得光著屁股穿過那條走廊,這期間要是正好有其他“客人”打對面過來,他連個躲的地方都沒有。
所以要去找人幫忙,他是需要冒一定風險的。
更何況,比起穿過走廊找人幫忙,等在這里,等到某個同為馬戲團成員的人也來這兒上廁所,然后讓人家幫忙弄條褲子來,不就得了嗎?他們這馬戲團的成員有那么多,且“自己人”都是可以免費來上這個VIP廁所的,按說也不會等太久吧。
于是,他就擱這兒等了十多分鐘,期間來過三兩個人,可惜都是城里的豪紳,他打隔間的門縫里觀察了一下,發現都是外人,就沒好意思開口。
又過五分鐘,終于……來了個熟人。
“黃哥!你在里頭嗎?”孫亦諧因為在外頭許久都沒瞧見黃東來了,第一反應就是來廁所找,而且他是一點兒都不管有沒有旁人在,推開廁所大門就扯開嗓子往里嚎。
“在呢在呢。”隔間內的黃東來也是當即就回了兩聲。
“媽個雞的……演出都快開始了,你好了沒有?”孫亦諧聞言,便順勢催了一句。
“嗯……我好像吃壞肚子了,估計還要蹲一陣子,要不開場后你先一個人頂一會兒吧。”而黃東來也是隨便找了個就算是孫哥都聽不出假的借口來。
什么?你問他此時為什么不向孫亦諧求助?
這是能讓孫亦諧知道的事兒嗎?知道了還不被他嘲笑一輩子?
雖然這倆貨都掌握著無數可以嘲笑對方一輩子的料,但誰又愿意讓對方再多掌握一件呢?何況眼下這一橛子事兒,在黃東來海量的丟人事跡中,也屬于是重量級啊。
“唉……行行行,那你快點啊。”孫亦諧確實也沒多想,隨口應了句就離開了。
反正他們這倆“小丑”本來就不用表演什么固定節目,都是在旁邊隨機應變的,所以只要演出的場面混得過去,多一個少一個確實無所謂。
待用耳功確認了對方走遠,黃東來才松了口氣,接著他便自言自語道:“媽的今天什么日子啊?這是真有點霉啊……”
他正念叨著呢,立刻便又有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踏過了走廊,然后就聽見有人打開了這間廁所的門、繼而又打開了黃東來隔壁那個隔間的門……
數秒后,伴隨著一陣噼啪聲,隔壁那老兄發出了“啊——”的一聲暢快呻吟。
由于此人是跑著進來的,黃東來并沒來得及打開隔間的門探頭去偷瞄他,故一時也不知這人是馬戲團的人還是外人。
但黃東來作為一名武林高手,自是有別的辦法可以悄悄確定對方的身份……
下一秒,只見黃東來原地跳起,又無聲落下,在這“一起一落”的過程中,他便成功從隔間上方的空隙瞥了一眼隔壁那人的頭頂。
這不瞥倒沒啥,掃過這一眼后,黃東來都愣了……
因為他從上方看見的,竟然是一個穿著小丑服、頭戴小丑假發的人。
雖然沒有看到對方的臉,但黃東來依然可以確定,這個小丑并不是孫亦諧,因為僅從腳步聲也能聽出此人的身形明顯比孫哥高大,再者……咱們也多次提過,黃東來的嗅覺是遠超常人的,以他和孫亦諧相熟的程度,他憑“那個氣味”也能知道這不是孫亦諧。
但問題也隨之而來:這馬戲團是怎么冒出第三個小丑來的?
“什么情況?我剛跟孫哥說完讓他自己頂一會兒,這一轉眼的功夫他已經找了個頂替我的人,并且連妝都化完了?是這廁所的時間流速有問題還是我大腦對時間的感知出問題了?”
黃東來還疑惑著呢,走廊里又起了一陣腳步聲。
這回,他趕緊打開隔間的門板,從一條縫里往外看了眼,結果他便看到……又一個小丑沖了進來,并且沖進了剛剛那個小丑另一側的隔間。
“啊?”黃東來這內心獨白都是顫抖的,“還有第四個?難道這是老馮背著我們安排的某種秘密節目?”
大約十秒后,后進來的那位也卸完了第一波貨,隨即就開罵道:“伊昂!都怪你!你自己貪吃也就算了,還把我也拉下水了!”
“這不對吧……”伊昂被哥哥這般責罵,語氣還有點兒委屈,“我看很多人吃得比我還多呢,他們怎么都沒事兒啊?”
“我也想問呢!為什么就我倆……”西普順嘴搭話,說了一半便意識到了什么,“等等……你小子往我嘴里塞炸串兒前洗手了嗎?”
伊昂想了幾秒:“我化妝前剛洗過啊。”
西普聽了這話,是真想當場砍死這弟弟:“你的意思是……在摸那些裝在破爛的羊肚囊里的油粉和顏料之前,你倒是把手洗干凈了,但用完那些東西之后,你卻……啊——”
他說到這兒,又喊叫著噴射了一陣。
“嘿!這誰又能想到呢!我也很難受啊!”伊昂也是邊回話邊迎來了又一波瀉潮。
在旁聽著這對話的黃東來則是在思索:咱們團里有這么倆人嗎?雖然我確實也記不住全團那么多老外亂七八糟的姓名,但“伊昂”這個名字很耳生啊……
他這兒琢磨了一半,外面又又又來人了,且這回有兩個人的腳步聲。
黃東來一聽腳步聲接近,便慢慢打開隔間的門,想從門縫里瞧一眼,看看來的是誰,卻不料那兩位走到廁所門口卻忽然停住了。
一息過后,兩個剛好能被黃東來的耳功清清楚楚聽到的聲音,在門外壓著嗓子說起了悄悄話……
“你確定你看清了嗎?”
“當然確定,兩個小丑,一高一矮,跑著往這兒來的。”
“好,那你先等等,我先去進去快速探查一下,沒什么問題的話,等我出來后你就用這個送他們上路……反正最后只要是由你來點火并投出的,那人就算是你殺的了。”
“這是什么玩意兒?”
“是我用黑火藥做的一點小發明,威力不大,不過應該足以處理掉眼前這屋子里的一切活物了。”
“有這么方便的東西,你為什么不早點拿出來?”
“呵……我的杜米特魯老兄,要是太早讓你拿到這玩意兒,萬一你手一滑,把我和目標一起炸死了,我找誰說理去呢?”
“哼……好吧,那你快去快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