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門縣斬妖除魔的第四天,一切的秩序都開始陸續恢復了過來,而今日也是一年一度的中元節。
這地方的中元節相比較起來就少了些陰森詭異的氣氛,反倒是有些明媚動人味道,全縣只有那么一條主干道,到了這天的夜間便是燈火通明,家家戶戶的男女老少都會出來,既是避暑也為過節。
穿行而過的閶江河畔許多人在那放著花燈,不寬的河面上飄滿了各式各樣的花燈,這些漂亮的小燈連綿不熄順著河水往鄱陽湖流淌而去,溫柔的光芒似是照亮了整個鎮子。
“來來來,吃這個。”宋北云牽著巧云來到一處賣熏魚的攤子前:“這個味道可好了。”
巧云挑了幾個,宋北云抬頭問道:“老板,幾個錢?”
那老板剛抬頭:“二十……這不是縣太爺么,不要錢不要錢,你且拿去吃著,不夠再來。”
宋北云笑著將二十大子兒放在他的攤位上,拿著魚牽著巧云就往前走了去。
“這魚啊,乃是這山澗里撈來的雜魚,魚只要死了在這天氣里不消片刻就臭的吃不得了,所以一定都是新鮮的穿在竹簽子上,再用鹽水細細的抹了,放在碳爐子里烤著,兩三個時辰之后,這魚便酥脆了,不需作料只有些淡淡的咸,但吃到嘴里卻是鮮美無比。”
宋北云將巧云吃得咔咔脆響的烤小魚說得頭頭是道,但他卻一口都不碰,巧云伸手喂他卻被他給躲開了。
“不得吃……里頭有屎。”
巧云一跺腳,氣鼓鼓的開始追打起宋北云來,畢竟都是十幾二十的年紀,跳脫本就是天性,即便是巧云也是不例外的,哪怕她在左柔他們面前都是一副姐姐做派,可小姑娘仍然還是小姑娘,換到后世的話,也不過是個大二大三的學生罷了。
鬧的累了,兩人便在河上廊橋中背靠背的休息了起來,行人過來過往倒也沒幾人認出他便是那少年縣太爺。
這正值三伏的天氣,稍微跑動一番便已經是大汗淋漓,即便是巧云這等香噴噴的女子身上都隱約有了汗味。
“巧云姐。”宋北云悄悄湊到她脖頸間聞了聞:“等會回去一起洗個澡啊?”
巧云不理他,只是像只小老鼠似的吭哧吭哧吃著一片西瓜,這西瓜從黑突厥那邊運來,到了這邊那也都是金貴的東西,就祁門縣來說,一頓好飯不過一兩吊錢,而一個西瓜卻能賣到半貫,這對人均收入不足兩貫錢的小城來說可是頂貴的東西了。
而巧云這些日子天天都吃,開心的很。
“好不好嘛,姐姐。”
巧云側過身子不搭理他,畢竟這種事簡直就是白問的,難道說不行他就不會鉆進澡盆了么,還非要人嘴上說出來,也不知是個什么毛病。
而正在宋北云嬉笑著作怪時,一個人就默默的在他面前晃來晃去走了好幾趟,最后宋北云終于忍不住的抬起了頭:“唉你有完沒完,走一趟差不多了。”
那黃安維看到果然是宋北云之后,立刻換了一副笑臉,朝他拱手道:“果然是宋大人,未曾想宋大人今日也出來玩啊。”
“不是,我怎的就不能出來玩啊,人皇帝還偷摸著出宮呢,我一個芝麻官還不許上街了啊?”
“大人誤會草民了……“黃安維連連告罪:“草民只是覺著稀奇,這幾日都沒見大人了,有些想念。”
聽了這話,宋北云還沒說什么,巧云倒是先笑了出來,因為以她對宋北云的了解,對面這家伙要挨罵了。
果不其然,宋北云撩起袖子就把他給罵了個狗血噴頭,就很無辜的那種,但這黃安維又不敢貿然告辭,只能硬著頭皮在那聽著宋北云罵了有一盞茶的功夫。
罵得累了,宋北云終于停了下來,湊到巧云手邊咬了口西瓜,然后仰起頭:“你要再跟我這么酸溜溜的,老子給你扔河里去。”
“不敢不敢……”黃安維抹了一把頭上的汗:“大人,明日小人便要啟程去廬州府趕考了,特意想與大人告個別。”
宋北云愣了愣,然后拍了拍腦袋:“對啊……要考試了。”
接著他略微計算了一下日子,自己是六月份來的這里,今日已是閏中元了,也就是說下個月月初便是考試的日子了,各地的士子都要涌入廬州府備考了。
想來玉生哥也是到了最關鍵的時刻了吧?宋北云想了想,抬頭對這黃安維說道:“剛巧,明日你過去時給我捎封信,路費我給你報銷了。”
“啊?那怎的好意思,能從那惡霸手里奪回祖產,草民已是感恩戴德了,怎就好讓大人為我破費。”
“別給我廢話了,我從不讓人干虧本的買賣。”宋北云想了想:“明天幾點出發?”
“清早便走。”
“時間改咯,明天吃了午飯再走,來縣衙取信。”
“啊?這……”
其實這趕考也并非他一人,因路途遙遠,為了防那賊人同鄉之間都是一并上路,若是耽誤了這一上午,保不齊就不能活著到廬州府了啊……
“都說了你車費給你報銷,你怎么這么婆媽。”宋北云皺著眉頭呵斥道:“看你那扣扣搜搜的樣。”
“草民這……真的是囊中羞澀啊。”
“那你一開始客氣個什么勁兒?”
“這……禮數當在。”宋北云想了想,撓著頭說道:“這樣吧,報銷車費再給你五貫錢,你給我捎封信過去。然后再給我盯一下揭榜時那些士子的反應。”
“士子的反應?”
“昂,你照辦就行了。”
雖然這個黃安維一頭霧水,但既然人家給了錢還報銷車費,這事便應下就是了。
而至于宋北云為什么要他干這種事,因為自己這替補縣令的任期是半年啊,這半年時間里自己基本上不能離開這祁門縣,現在三個任務都差不多完成了,就是不知道福王什么時候把自己弄回去。
可自己人在這里,若是那邊卻來了個連中三元,這尼瑪不扯淡呢么,要是被有心人給逮住了,他還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這天下悠悠之口啊……
所以他肯定要這家伙盯一下的,玉生哥他們一個是往來不便利還有一個也沒有像這家伙那樣的敏感性,所以給點錢讓這家伙給看一下是最好不過的。
宋北云不相信福王不會考慮這個,但他現在就這么干了,也不知道那老賊……老王爺肚子里到底在盤算著什么,反正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就對了。
不過自己已經走到這一步了,往后退也不太現實了,而且在這當縣令也挺爽的,就是有時候挺想俏俏的。
可是聽巧云姐說俏俏一點都不想他,因為她這些日子忙的快瘋了,公主那的料子太多太好,她沉迷在了裁縫的海洋里不可自拔,金鈴兒整天就穿著她做的衣裳招搖過市,金鈴兒是個什么人?她那身材就是個活的衣架子,那些王公貴婦、商賈之妻看了哪能不動心,所以俏俏的訂單都排到了明年九月份了,哪里抽得出時間想宋北云。
“也好……有事干挺好。”
“大人您說什么?”
“沒事了。”宋北云揮揮手:“沒看到我這正忙著呢么,明天再說,你趕緊走。”
“那草民告退了……”
黃安維屁顛屁顛的跑了,生怕跑慢了在被宋大人給罵一頓,而宋北云在他走了之后,突然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怎的了?宋大人。”
他轉過頭,可憐巴巴的說:“那邊都沒人想我……”
“其實還是有的……只是小姐他們都太忙了,且都是你安排的事。”巧云有些無奈的說:“若是閑下來,小姐肯定是要跑來尋你的,你許是不知道小姐心中你有多重。”
“哈哈……大家好兄弟嘛。”
“是嗎?”巧云眉頭一挑:“你與小姐一般不坦誠。”
“太熟,不好下手。”宋北云連連說道:“不要提了,情感上不能接受。”
巧云眼珠子一轉:“那你怎的就對我下手了?”
“忍不住。”宋北云拉過巧云的手放在自己腿上:“主要還是家里兄弟喜歡。”
“整日……整日都沒個正經!”巧云光速縮回手:“不與你說了。”
當然,巧云每次想鬧別扭,她自己都憋不住三分鐘就會主動找上去,這次也是一樣,還沒等宋北云開始哄呢,她就開口問道:“你為何要給她們找那么些事情做啊。”
“你猜,這人閑下來會如何。”
“不知……”
“男人閑下來,就會吃喝嫖賭。這女人閑下來,那可就不是吃喝嫖賭的事了,她們好瞎琢磨,可這世道哪經得住琢磨呢。一來二去的,事就起來了,若是讓金鈴兒閑下來,她第一件事就是想法子折騰我。讓你家小姐閑下來她第一件事就是去仗劍走天涯,可是她那個腦子能是個走天涯的料子?”
“不許你這般說小姐……”巧云被這家伙都給氣笑了:“哪有你這樣的。”
“俏俏呢?”
“俏俏自卑,就跟巧云姐你一樣,總是將自己與人家比,你總說自己個兒是個婢子,生怕人嫌棄。俏俏也差不多,她許是還不如你,但她與你不同,她憋著不說,久而久之是要出事情的。”宋北云靠在柱子上,手上剝著一包糕點:“所以我得想法子實現你倆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