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德元年,十月。
西域三十二國中,有二十一個國家的使者匯聚在了長安,但氣氛卻是出奇的好,少了許多劍拔弩張,多了幾分和氣生財。
宋北云問遼國萬年侯,也便是汝南王世子借了行宮,由宋遼蒙三國主持召開的商貿會議正式舉行了。
這是一次盛會,雖然宋北云這邊事情連綿不斷,但對于這次的商貿會議仍是他高度關注的內容。
各國使者進入萬年宮,在偏殿中落座后,宋北云作為此次會議的發起人宣讀了會議的章程。
會議章程中明確表示,這次會議將圍繞著新的一年之中關于宋遼蒙與西域三十二國之間的經貿洽談內容,本著和平、互利的原則,這將成為未來十年整個西北乃至延伸到整個西域的新游戲規則。
宋北云宣讀完章程后落座,便由遼國使者進行發言,接著便是金帳汗國以及包括西夏在內的西域二十一國使者輪番進行了會議發言。
發言的內容主要是闡述自身的需求和對未來發展的期望以及對整個西部前景的展望。
當然,除了會談之外,還由宋遼共同合力組織了西域、金帳汗國的商貿產品展銷會。
這是第一次,所有的國家都異常認真的在籌備,即便是那些曾經對宋國抱有敵意的國家,只要是接到了邀請就不遺余力的在展示自己。
賺錢嘛,不寒磣。
而展銷會是面向全民的,既能批發也能零售,可以對私人也可以對公家。這對于躲在屋里貓冬的百姓來說就跟過年沒什么區別了,畢竟西域諸國一度因為西夏的橫埂而導致他們多年已經沒有如此大規模的出現在長安了。
因為各個國家都將自己最好的東西呈現在東市上,所以今日的東市可以說是熱鬧非凡。
草原的奶制品、肉制品,西夏的皮革、藥材,遼國的釀造品、手工制品,大宋的鐵器、罐頭以及西域的各類精品都陳列其中,百姓魚貫而入,看啥都是新鮮,而許多商人在那里討價還價,繁榮的模樣讓不少經歷過戰亂之人有些熱淚盈眶。
今日長安外事學院的學生是傾巢而出的,因為通商最大的問題就是在溝通方面,而他們作為精通多門語言的人自然是要派上大用處的。
草原小公主今日早早的就被安置在了金帳汗國的攤位之中,她從早晨忙碌到現在,終于撈到了空閑得以休息。
在休息時,攤位的老板遞給她不少家鄉的食物,還夸獎她的漢語說的極好,給他們帶來了不少生意。
小公主雖然很累,但其實是很帶勁的,她在見識過了長安的繁華之后才意識到自己的故鄉是有多么的落后,而如今恰逢其會,她自然是要多多幫助家鄉拜托貧困饑餓,即便是她知道自己并沒有太多的能力,但能多做一些就多做一些吧。
這至少要比在父親身邊當一個米蟲來得更有價值許多,畢竟她本身漢語就說的不錯,如今強化訓練之后,一張嘴很多人都分不清她究竟是漢人還是草原人。
“這個是奶做的?”一名大腹便便的商人走上前捏起一塊奶糕放入口中:“怎的又酸又澀口?”
小公主飯吃到一半,立刻起身開始給人家解釋這些東西的制作原理。
至于為什么又酸又澀,其實就是沒有加糖,若是喜歡可以嘗試一下那頭加了糖的奶糕、奶茶和油茶。
做生意嘛,自然不可能每一筆都洽談成功,草原人的特質便是百折不撓而且大部分的草原人其實是淳樸的,即便是沒有談成生意,也會送上不少試吃的東西給那些客戶。
而中原人好面子的居多,怎能憑空要人家東西?所以大家多多少少都會買上一些回家嘗嘗,東西么不貴也算是吃個新奇。
當然,并非是草原這樣,這里所有人都在為了生活努力著,畢竟尋常百姓不管是什么民族的人,并沒有人喜歡戰爭,只要能夠有正常途徑可以更好的活下去,他們表現出來的也都并非是刻板映像里的模樣。
熱情、淳樸、大氣這些詞在這些“異族人”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而這也讓漢人們驚訝,因為對于這些沒接觸過的人來說,他們對異族人的概念還停留在野蠻、原始、嗜殺。
為了拉攏顧客,這些一度驍勇善戰的異族人突然變得能歌善舞了起來,每個人的臉上其實都是帶著笑容的,西域女孩子長得好看跳舞也好,草原的姑娘們都有一副大氣嘹亮的歌喉。
一日下來,小公主幫助草原的攤位用賣東西換來的錢買到了他們急需的鐵鍋、精鹽、谷物和藥品等物資,而這些東西是他們原本需要花十倍的代價才能得到的東西。
更有甚者,比如鐵鍋和鐵制工具之類,是戰爭時期根本不可能買到的東西。
“只有讓各國各族人民感覺到和平帶來的好處,才能擁有和平。”宋北云此刻正在致詞,第一日的洽談已是告一段落:“重開絲綢之路是未來十年、二十年甚至五十年的重頭戲,擺脫饑餓與戰爭是未來發展的主旨,用歌舞替代刀槍、用良田替代墳塋、用歡笑替代哭嚎,我相信在座的使者,能夠來到此地者,心中都有一個太平盛世的愿景。”
說罷,大會場里各國的翻譯都開始將宋北云談話的內容傳遞給了他們國家的使者,不多一會兒整個會場都響起了掌聲。
而這時遼國汝南王世子趕緊接下莊,起身說道:“諸位使臣,奉遼國皇帝陛下之命,今日晚些時候會在萬年宮內設宴款待各位使者,還請諸位大駕光臨。”
送了使者們去休息,汝南王世子,也是萬年侯走到正在整理資料的宋北云面前小聲說道:“姐夫……”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平日叫宋大人叫的生份,今日突然叫姐夫,你不對勁。”小宋微微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說吧,什么事。”
“是這樣的……我那有一批瓷器,你看看這次能幫著賣一點出去么?”
“汝窯的?”
“昂……”
“這個你自己去談啊,汝窯的瓷器本來就不愁賣。”
“哎喲……姐夫您是不知道啊,那邊昌南瓷起來了。他們不知道從哪弄來的釉料,燒出了那幫白帽子特別喜歡的藍白色,我天青色干不過啊。”汝南王世子抓耳撓腮:“幫幫忙啊……姐夫,我這生意都快砸手里了,我可是偷了家里錢辦的,要是真完了,我爹非打死我不可,姐夫!”
“行啦,肉麻的很。”宋北云繼續低頭整理資料:“你競爭路線走錯了,你非要競爭干什么,互相打壓市場,你又打不過。”
“那該如何?”
“大宗不成就走精品小件唄。”宋北云把資料在桌子上頓了頓,放進了牛皮的公文包中:“你就打造一個皇室御用、天下獨享的牌子,到時候跟你姐六四分成,東西賣的貴一點。”
“皇室御用……這能亂用嗎?”
“你只要給足了你姐錢,你就是讓她給你這瓷器簽名她都干。”小宋說完仰起頭看了看天色:“時候不早了,吃飯去吧,明天還有重頭戲呢。”
“好叻!姐夫慢著點,小心摔著!”
而宋北云所說的重頭戲,其實就是他的核心機密,這一點除了工坊的幾位高工之外,就只有青龍苑閱后即焚了。
那就是西域的“鉀鹽礦”,這東西是制造鉀肥的材料,而鉀鹽礦的誕生條件首先是需要咸水湖,并且是要干了的咸水湖。
淡水湖好說,咸水湖一共十個比較大的,有八個在高原兩個在西域,這都是還沒干涸的。而要干涸的鉀鹽礦,那就只能是在已經滅亡的樓蘭境內的牢蘭海了。
當然,這個牢蘭海啊,還有一個更有名的名字,叫羅布泊。
羅布泊的鉀礦是以百億而計的,即便是新中國之后也未能完全探明儲量,主要是因為那時地質條件惡劣,整體沙漠化,開采風險大、勘探危險性高。
但現在不一樣啊,宋北云曾經找人勘探過羅布泊,現在的羅布泊還并沒有沙漠化成那個樣子,大部分的地區還是可以進行勘探挖掘的。
羅布泊干涸大概有四百年左右,那么可以推算出沉積的鹽礦現在應該在地面三十到五十米的距離。
在還沒有完全沙漠化的地區進行挖掘,難度相對較小,而且宋北云已經制好了一套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方案,既然人很難和自然氣候斗爭,那么就想法子和諧共處好了。
他之所以召開這個商貿會議,重中之重其實根本就不是為了那些牛皮羊皮,而是為了能養活未來六億人的氮磷鉀肥。
只要化肥能夠量產,什么他娘的小冰河什么他娘的天災,都是扯犢子。畝產翻不到十倍翻五倍,還怕什么饑荒?
而且不光是糧食,其他的經濟作物也可以開始廣泛種植了,大片荒地沒人種糧食、大片荒山沒人種果樹、還有養殖業、畜牧業等等,糧食多了、果子多了,豬牛羊雞鴨魚自然就多了。
大家都吃得飽飯了,都有更好的期待了,自然也就沒人愿意打仗了,第一二產業永遠是一個國家的根,失去了一二產業就是斷了根的樹,活不久的。
以宋北云的觀點來看,在進入1940年之后為什么世界人口開始瘋狂爆炸增長,其實就是因為化學和應用化學得到了長足的發展,化學衍生的現代醫學、農業科學和石油工業絕對是保障人類生存的不二法門。
當然,這是因為他本身就學化學的緣故,他將化學放在第一位,實際上他比誰都清楚,足球不是一個人踢滴。
而在小宋赴宴的時候,草原的小公主正和草原的同胞們坐在城外的帳篷中吃著烤肉唱著歌。
雖然大宋這邊都給他們安置了住處,但對于這些普通大草原的百姓來說,他們更習慣住帳篷,所以小宋為了尊重各民族習慣,就特別在展銷會的這二十日時間里在城外劃出了一片區域給他們當成生活區,唯一的要求就是必須把粑粑拉在公廁里。
之前他們還并不習慣這個要求,還是小公主闡述了為什么要這么干的原因,畢竟她就是那場可怕瘟疫的親歷者,見證了疾病和死亡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情。
“納吉,你為什么不多吃一點。”小公主捧著羊肉骨頭對旁邊的人問道:“你這么一點就吃飽了嗎?”
那個名叫納吉的女孩,年齡跟小公主相仿但卻已經是當了母親的人,她看著還如小孩一般的小公主笑道:“不好再吃了,平日哪有肉吃,這是這次賣了許多東西才有的吃呢,再多吃,明年該怎么辦呀?”
聽到她的話,小公主心里一揪:“可……可……可明年再來賣不好嗎?”
“萬一又打仗呢?我不喜歡打仗。”納吉搖頭嘆氣道:“我阿爹就死在戰場上的,如果不是積雷,我就餓死了。”
“一定不會打仗了。”小公主暗暗說了一聲,然后捻了一把鹽巴灑在肉上,狠狠的咬了一口。
月光如水,長安城內仍是一派繁華,不少他國的人在這里頭逛著夜市,吃著這里的小吃,感嘆著和平不易。
而宋北云卻被人攙扶著下了馬車,蹲在公主府門口的石獅子旁吐得不成人樣。
那幫草原狗東西,酒量真的好啊!
宋北云意識還清醒,但身子已經不聽使喚了,烈度的蒸餾酒,那幫孽畜兩眼放光端起碗就干,這誰頂得住啊……
“救命……”
宋北云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后呼喊了起來,旁邊護送他的人一看,連忙上前哭爹喊娘的說道:“宋大人,宋大人你沒事吧!”
外頭的騷動驚擾到了屋中的人,侍衛開門看了一眼,當時嚇的腿都軟了,他那一下只覺得頭腦一片空白,以為宋北云被人給刺殺了……
金鈴兒在得到通報之后很快便趕了出來,旁邊還跟著匆匆而來的碧螺和俏俏,當她們看到正在往門口爬的宋北云之后,不約而同的松了口氣,對侍衛和那送行者說:“你們先回吧,我來料理便是。”
喚走侍衛,金鈴兒將宋北云拖入屋中,俏俏趕緊去給放了熱水,而宋北云這時卻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把抱住桌子腿,死活就拉不開了。
“要死,這是喝了多少?”俏俏走出來看了一眼:“怎么要喝這么許多?”
金鈴兒嘆氣,而碧螺滿臉心疼的說道:“官場的應酬都是這般,要想人前顯貴,就得人后受罪。姐姐們去歇息吧,我來處置便是了。”
這兩天掃墓,筆記本碼字沒靈感,明天回家恢復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