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注定不是一個平靜的夜晚。
法官先生回到家里之后坐在書房中有大概二十分鐘,他最終嘆了一口氣,提起了電話,不一會的時間,在夜色的掩護中,一些人來到了他的家里。
這些人都是上城區的居民,同時也是統治集團或者最大的既得利益群體,他們因為艾佩達而尊貴,這座城市使他們超脫了普通人能夠觸碰到的極限地位,更拔高了一層。
其實在城市內部也不是沒有人對統治集團抱有意見,不僅有,而且還很多。僵化的統治階級已經兩百多年沒有變過了,除了一些不起眼的小角色外,像是法官,財政官,城防軍官等,兩百多年前他們的祖先在做什么,兩百多年后的今天他們就在做什么。
有人認為應該稍稍的調整一下這些統治階級的內容和結構,但是這些人和這些聲音很快就被按了下來。
李斯特伯爵這些年里也的確嘗試過做一些改變,比如說安排一些自己相熟的人占據一些重要的位置——他同年相熟的玩伴希克成為了警察局局長,這就是他最大的努力。
警察局局長這個位置其實不能算重要,上城區他們管不到,中城區沒有什么要管的,下城區又不敢管,所以當李斯特伯爵提出要讓自己的小伙伴希克成為警察局局長的時候,大家都沒有任何的意見,包括了把警察局局長干成了祖傳工作的人,李斯特伯爵為他們又找了一個新事情。
可就算這樣,希克還是被拽下來了,這些人表面上支持伯爵府的任何決定,但是只要一有機會,他們就會讓伯爵和伯爵府認識到這座城市的完整性與“合理性”對這座城市來說,意味著什么。
盲目的改變現有統治結構造成社會的不穩定是伯爵府最大的錯弊,所以希克因為其實跟他都不怎么沾邊的事情,被人拽了下來,也讓伯爵府多少有些蒙羞,因為這個“濫用手中權力包養情婦,收受賄賂,并且把刺客帶入總督府”的敗類,就是李斯特伯爵親自提出要讓他升遷的。
伯爵府,統治集團既是一個整體,但同時有存在對抗的局面,這就像是皇室和內閣、大臣與貴族們的關系,必要時他們就是一伙人,被稱作為“統治集團”或者“貴族集團”,但沒有必要的時候,他們彼此又開始內斗。
其實說穿了,就是因為權力的緣故,如果伯爵府過于積極的干涉權力的使用,這必然會讓統治集團面臨一個窘迫的局面,他們手中的權力就變得無效了。所以他們不會給伯爵府任何活躍的機會,會想盡辦法否定伯爵府之前所有的決定,讓年輕的伯爵大人明白這一點,他的想法對統治沒有幫助。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種關系會一直持續下去,但變化終究是發生了,當那個胖子先生說起阿爾佛雷德這個名字時,法官就意識到這背后站著伯爵府。
他在思考,用了十幾二十分鐘,最終還是提起了電話。
沒有人會坐以待斃,他也一樣,他不確定伯爵府到底要對他們做什么,但從目前的情況來看,絕對不是一件好事。他們需要有一些預防的手段,萬一事態到了最惡劣的時候,他們多少還能夠有自保的力量。
上城區有差不多三分之一的人親自,或者派遣了親信來到了法官的家里,當最后一個人走進房間之后,房間的門被從里面鎖死。
只是半個多小時,法官看上去就老了一些,眼角的魚尾紋變得深了許多,本來白凈的臉上也多了一些很淡的斑塊,他的氣色變得很差。
半坐在一張桌子邊上,他用力搓了搓臉,“先生們,我們有麻煩了!”
他用了十幾分鐘把自己目前所掌握的事情說清楚,緊接著就有人提出了不同的看法。
“這和我們沒有太多的關系,這只是你們自己的麻煩!”
法官苦笑著搖著頭,“現在已經不只是幾個孩子‘玩鬧’這么簡單,我聽說不久之前伯爵府接見了佩因親王的使者,然后那名使者不小心墜樓了……”,這件事對于有心人來說根本瞞不住,畢竟一個活人進去,出來一個死人,怎么可能能讓人不好奇。
而且這些人,在伯爵府內其實都有自己的眼線,他們需要了解到伯爵府內發生的一些變動,好及時的針對性作出應對。
法官走到吧臺邊為自己倒了一杯酒,他需要一些酒精來舒緩自己的緊繃著的神經,他端著酒杯,稍稍舉了一下杯,“而且我還知道,這位佩因親王的使者,在去見伯爵大人之前,和這些房間里的人聯系過!”
“如果你們還抱著‘這件事和我沒有關系,我可以什么都不做’的態度,可以,隨你們的便,但我相信當你們被吊死在城墻上的時候,會后悔現在你們所做的決定!”
法官大人其實并不清楚佩因親王聯絡了多少人,但他卻知道這件事,這是因為佩因親王的人聯絡了他,除了一些友好和不友好的問候之外,對方還表示,如果有一天李斯特伯爵不小心受了傷或者臥床不起,艾佩達暫時失去了控制的時候,需要一個人站出來主持大局,希望熟知這座城市的法官能夠推選一個合適的人選。
法官當然不可能自己推選自己,但是對方隨后就表示,法官就是最好的人選。
兩頭下注不僅在上流社會中的富豪群體中盛行,在封閉的政治圈子里其實也很盛行。如果李斯特伯爵不會出事,那么他就保持著對李斯特伯爵的“忠誠”,如果李斯特伯爵出事了,他就站起來以一個艾佩達城公民的身份,盡職盡責的貢獻自己守衛這座城市的力量。
話到此時,恰巧有人敲門,法官走到門后詢問了幾聲,當他知道沙利夫只是一個人回來的時候,表情在短暫的時間變了數次之多,最終又恢復了平靜。
“我讓人去把那些孩子們帶回來,不過他失敗了,這意味著這件事沒有回轉的余地了!”,法官眨了眨眼睛,他握著酒杯的手有些發白,他很清楚沙利夫的可怕。
沙利夫的父親曾經受過他爺爺的恩惠,所以沙利夫會留在這里,守護者他的家族,這也讓法官知道了一些神秘世界的內容。如果連沙利夫都無法把人帶回來,說明伯爵府一定是玩真的了。
畢竟,他不相信阿爾佛雷德那種小人物能夠強的過沙利夫,否則他早就名滿艾佩達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成為了伯爵府干臟活的狗腿子。
比起這個房間里的紳士們矜持的儀表,倉庫區里的年輕人們就沒有他們這么鎮定了。
阿爾佛雷德的確是一個大壞蛋,他的那些手段連夏爾都感覺有些惡心,不過很有效,一群和夏爾年紀差不多大小,剛剛走入社會的大孩子們只堅持了不到一分鐘,就開始交代任何夏爾想要知道的事情。
圣徒會是一個非常有趣的秘密結社,他們不要求這些“圣徒”們主動的做些什么大事情,大多數人都是在傳播消息,把自己所知道的一些消息傳遞給自己上面的聯系人,或者從聯系人那邊獲得一些消息,用于擴散。
就像是韋德最初說的那樣,圣徒會很和諧,沒有什么太多的,赤果果的陰謀詭計,它只是讓人們坐在一起聊聊天,聊聊政治,聊聊時勢,有時候也會讓這些人做一點力所能及,但并不重要的事情。
比如說讓韋德把兩個人安插進當地一份很有分量和發行量的報社中,這也是之前韋德讓夏爾做的,安排兩名記者編輯進入蒸汽日報社。
夏爾微微皺了皺眉,這些東西并不能夠起到太大的作用,如果是用來作為刺進統治集團胸口的利刃的話,他還需要一些勁爆一點的消息,這對他來說其實不難,在另外一個社會里他學會了很多東西,包括了“提示”。
當然,這部分需要把大家都分開,當韋德單獨面對夏爾的時候,他的神情更加的不安,惶恐,連看都不敢看夏爾。
夏爾其實很溫柔,輕聲說道,“韋德,在你和圣徒會這些人的交流中,沒有人討論過有關于伯爵府,皇室之類的話題,比如說說不滿意他們推行的政策,不滿意他們的一些做法?”
韋德剛想說說什么,夏爾提醒了他一句,“不要說沒有,一定有,你仔細想一想,這關系到你,還有你父親的生命安全!”
其實大家坐在一起聊天,怎么可能不聊到這些問題?
就連下城區的工人們都會在休息的時候一邊嚼著樹葉或者草根,一邊討論著這座城市的很多政策問題。他們未必知道某一項政策到底是伯爵府推行的,還是某個具體的統治階層推行的,但他們都歸結于伯爵府的身上。
當一群見識更廣的人,地位更高的人坐在一起時,討論一些伯爵府,內閣和皇室的做法不是很正常的現象嗎,而且這些剛剛步入社會的年輕人,為了體現出自己與其他人之間的不同個性,具有更高的視角,他們的評價往往都非常的辛辣。
看著韋德開始更快的冒汗,夏爾很滿意的點了點頭,并且讓人給了他一支筆,一張紙,“你可以把那只鋼筆插進自己的胸口,這樣你就保住了別人的秘密,也可以把你知道的寫下來,用別人的過錯來贖清你的罪責,你可以是一個保守秘密的人,也可以是一個想要挽回自己過錯的好孩子,你自己做決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