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袖別院中,紅燭火光幽幽閃爍。
紅燭光芒之下,月色沿著破碎的窗欞傾瀉入戶。
如同水銀泄地。
韋天耀滿臉滴水,靠在墻角驚恐地望著眼前的兩個男女。
顯然對方給他造成了極大的驚嚇。
“我們為什么不能來?”女子靜靜問道。
“畢竟,組織上從來不認為,你們三對銀蜂,就能夠完成任務。”
男子冷冷接口道:“畢竟,這里是何萍的地盤。”
兩個畢竟,冷冷回蕩在這個月色傾瀉的小房間里。
“你,你,你竟敢說她的名字?”韋天耀不可思議說道。
“掉了牙的老虎,就不再是老虎了。”女子看著韋天耀的臉,靜靜說道:“就算她是玉蜂,如今退隱成了引蜂人,刺客不再有殺人的心,那么就沒有資格再稱為刺客。”
“并且還膽敢駁回組織上下發給她的任務通知。”男子冰冷說道,“真以為組織對她的優待,就是她無法無天的資本?”
韋天耀噤若寒蟬,不敢接口。
他從來不知道,這次任務,組織上竟然還派下來一對金蜂參與。
他從來也沒有想過,這次的任務,竟然可以真的驚動金蜂。
要知道,蜂巢的金蜂,每一對都是有能力擊殺一品強者的存在,如今為了一個商九歌,竟然如此草率地派了下來?
整個蜂巢一共有多少對金蜂?
作為蜂巢明面上等級最高的刺客,韋天耀所知的金蜂,絕對不會超過十個。
他們這些銀蜂哪個做夢不想成為金蜂?
但是又何嘗不知道,成為金蜂的難度究竟有多大?
可以說成為金蜂的強制性條件,就是擊殺一位江湖榜甲榜排名前一百的角色。
蜂巢如今有差不多接近十個金蜂,也就是說,有至少十位江湖榜甲榜的大人物,死在了這些金蜂手下,江湖七大名門,三大魔門幾乎瓜分了整個江湖榜甲榜的排名,剩下的也不過是一些知名的散人游俠,而蜂巢擁有接近十對能夠擊殺江湖榜上甲榜存在的金蜂,這才是蜂巢最高端站立的體現。
相對于虛無縹緲的玉蜂,金蜂才是最真實的威懾。
而玉蜂的標準,其實韋天耀也不知道。
可以說玉蜂的標準在蜂巢內部也是一個禁忌。
或許只有真正成為金蜂,并且成為金蜂之中的佼佼者,才有資格知道,如何才能成為一只玉蜂。
眼下蜂巢派出來三對銀蜂來強行進入洛城絞殺商九歌,還能夠視作投石問路。
但是如今連金蜂都派進來了。
可想而知,蜂巢對于這位已經接近割據一方的玉蜂,真實態度已經到了不滿的地步。
這對金峰可以說是對那位玉蜂的敲打。
男子看著沉默著不敢說話的韋天耀,冷冷笑了笑:“好了,閑話少說,告訴我們,這里究竟發生了什么?”
“目標現在在哪里?”
“還有不是明明派出了三對銀蜂聯合行動?”
“如今我們在現場只找到了你和云娘留下的痕跡,其他兩對銀蜂呢?”
韋天耀看著男子那張冷峻鋒銳的臉,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我不知道。”
他低頭無力說道。
就在韋天耀說出不知道的時候,在洛城東北角的那處院落,月亮在寧靜地西斜。
寧夏依然站在庭院之中,一動不動,她站在時間長了,隨著月亮的移動,她的影子也在緩慢的移動。
整個人就如同一個巨大的月晷。
而在庭院的小樓之中,黑無坐在那張擺滿食物的茶幾前,吃吃喝喝,全然沒有把自己當外人。
當然,四位銀蜂,都被這兩個人給鎖在了這里,在知道了黑無的真實身份,以及黑無以另類的形勢示威之后。
現在想來,黑無主動接了周苦勢在必得的那一錘,除了毫不介意之外,示威的意思更大一點。
畢竟這個世界上再沒有什么事情,是你拼盡全力勢在必得之后,對方毫發無傷地看著你,反問你究竟是不是真的用力了。
這比我還沒有用力你就倒下了,更具嘲諷意味。
所以說,當黑無從破碎的磚墻走過來,塵土中的少年毫發無傷之后,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有動手的打算了。
第一是黑無明確表明,如果他們不從這個房間出去,那么就不會動手。
第二,如果動手的話,這個房間的四個人,最終還剩下幾個活著。
這又是一個問題。
刺客是殺人的人,同樣也是最惜命的人。
當黑無不是自己的任務目標的時候,拼命的心態就會變得非常小。
當然——在這個房間里,即使是最大大咧咧的周苦,也再不敢坐在黑無的身邊。
整張茶幾幾乎都已經被黑無所包圓。
而正在這個時候,夏禾突然發出聲音。
“黑無先生。”這位蜂翅看著正在吃肉的黑無說道。
他們有很多肉,但是現在都屬于黑無了。
“嗯?”黑無抬起頭,沒有任何感情的黑色眼眸盯著這個開口的少女。
“這個。”夏禾側頭露出笑容:“我看您并不喜歡吃瓜子,我能抓一把嗎?”
黑無看了看那一大盤子瓜子,然后點了點頭。
夏禾于是就小步跑到瓜子盤前,雙手捧起來一大把,然后回過來,給其他三位銀蜂倒了一把。
一瞬間,整個小樓里面,充滿了嗑瓜子的聲音。
反正——大家都沒有什么事情做。
夏禾嗑起了瓜子,才感覺人生接近了圓滿。
然后她看向黑無:“對了,黑無,你們為什么突然要來這里堵我們,如果我這邊的情報沒錯的話,你們這兩天已經和商九歌打過兩次照面,并且都差點殺了商九歌。”
“我感覺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
“但是為什么你們現在要攔我們?”
“我想不通。”
夏禾認真說道。
黑無吃著肉,連頭都不抬,一點回答夏禾的意思都沒有。
當然,對于黑無而言,思考是一件比打架更累的事情。
如果可以不思考的話,他絕對會放棄思考。
夏禾聳聳肩,吐出瓜子皮,然后望向庭院中正在當月晷的寧夏。
“寧夏小姐,您能告訴我這是怎么回事嗎?”
寧夏抬頭,看著屋中不敢出門半步的夏禾。
笑了笑。
“因為這個世界的所有事情,都是充滿變化的,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