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螢嘆了口氣。
霍螢已經忘記自己今天嘆了多少次氣了,聽別人的故事自己嘆氣。
講自己的故事同樣嘆氣。
不過很明顯,講自己的故事的時候,霍螢更多的是平靜。
寧夏也是。
聽別人的故事的時候,才更容易嘆氣。
其實寧夏講到這里,霍螢已經猜想到了很多可能。
不過這許許多多的可能之中,只有寧夏說到的才可能是真的。
“你怎么回答了?”霍螢開口問道。
寧夏看著霍螢:“我當然如實回答。”
“弟弟問我寧懷遠是不是我師兄,我當然回答說是的。”
寧夏說到這里笑了笑。
“弟弟看著我,輕輕問:你喜歡他嗎?”
霍螢不由笑了出來。
不是霍螢想笑,是因為實在忍不住,因為霍螢已經知道了寧夏口中的弟弟就是黑無,看到黑無現在這個格式化機器人的樣子,再聯系一下當初黑無站在寧夏面前問她喜不喜歡寧懷遠的樣子。
真的有些好笑。
真的有點想笑。
寧夏看著霍螢,輕輕搖了搖頭:“當時,我沒有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所以一瞬間愣住了。”
“喜歡對吧?弟弟繼續問道。”
“然后我靜靜點了點頭。”
“我沒道理不喜歡他,他是我師兄,是陪我朝夕與共七年的少年,算是我半個師傅,平常也是陪我玩的人。”
“我并沒有理由不喜歡他。”
“而弟弟則淡淡道:那么你知道他是什么樣的人嗎?”
寧夏說到這里,表情又陷入了輕微的回憶之中:“我當然說知道。”
“畢竟我和他在悲歡殿中度過了七年的時間,我和弟弟滿打滿算才一起生活了九年,并且三四歲之前的記憶都已經模糊了,相對來說,寧懷遠才是陪伴我成長的人。”
“然后弟弟笑了笑:那么他真厲害啊。”
“你還記得嗎?姐姐,記得當初你對我說的話。”
“當時我問你,我們究竟做錯了什么,才會受到這樣的懲罰。”
“你告訴我說,我們什么都沒有做錯,做錯的是他們。”
“并且總有一天。”
“我們會將他們一個不剩的,全部殺光。”
“一個不剩,一個不留。”
“你還記得嗎?”
“我記得那些話,并且,我看著弟弟說:那些馬賊,當初就被殺光了啊。”
“我親眼所見……”
“我話還沒說到一半,就被弟弟打斷——”
“他說——你親眼所見那些馬賊是被寧懷遠殺的對吧,威風凜凜,蓋世戰神,很厲害對吧。”
“弟弟這樣靜靜說著,表情露出淡淡的諷刺。”
“他掀開自己的褂衣,露出了滿是血污的胸膛,我看到一道可怕的傷口,從肩膀一直斜劃到了小腹。”
“血肉在輕微的蠕動,幾乎深可見骨,我無法理解這樣的傷勢,弟弟能夠來到這里,并且可以輕易地將我擊敗,差點將我殺死。”
“我驚訝地上前,想要替弟弟包扎處理。”
“但是弟弟卻靜靜后退一步,看著我。”
“這些傷,都是你那位好師兄留下的。”
“他眸眼冰冷,如是靜靜說道。”
“我看著他,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他。”
霍螢看著寧夏,默默地看著這個女子的面容,直到此時,寧夏的講述依舊沒有太多波瀾,就好像在講述別人的故事。
一切的血淚,當經歷之后,就會像別人的故事一樣。
自己如同旁觀者一般。
“到底發生了什么,我這樣看著他問道,讓他無論發生了什么都必須要告訴我。”
“弟弟冷笑了一下,然后告訴我說道:如果我告訴你,七年前那場屠村之禍,都是羅教的陰謀呢?”
“不知道為何,我聽到這句話,并沒有非常的意外。”
“甚至說,有一種隱隱理所當然的解脫感覺。”
“我問他,你有什么證據。”
“他淡淡說道,我就是證據,并且這幾年來。”
“他看著我,露出有些殘忍的笑容。”
“我就干過不少這樣的事情。”
“弟弟沒有說那殘忍的事情究竟是什么。”
“但是我第一時間就意識到了是怎么的事情。”
“為什么?我只能輕輕詢問道。”
“因為寧歡在追尋某種東西,現在他找到了你,就意味著他在追尋你。”
只有在陳述別人的話的時候,寧夏才能夠毫無障礙地說出寧歡的名字。
“我?我當時不可思議反問道。”
“我一直都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特殊,應該受到怎樣的優待,而現在聽到弟弟的話,我也忍不住有些懷疑。”
“你見過真正的地獄嗎?”
“弟弟這樣問道,反正我已經見過了。”
“比我們共同所經歷的地獄,更深更黑有更多鮮血的地獄,我都見過了。”
“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話,你可以嘗試從寧懷遠那里得到那天的真相。”
寧夏說到這里,停住了。
“然后呢?”霍螢忍不住繼續追問道。
“然后。”寧夏看著霍螢:“即使這個時候,我也對這一切半信半疑,但是我希望先讓弟弟養好身上的傷,他卻告訴我,只要有足夠的肉,他就能夠自己治好自己,于是我將他安置好之后,給他買了足夠的肉。”
“但是即使這個時候,我也對他的話半信半疑。”
“所以?”霍螢問道。
“所以我就去問那個最有可能告訴我真相的人。”寧夏說道。
“寧懷遠?”霍螢問道。
“是的。”寧夏回答。
霍螢看著寧夏,似乎要把她的臉看出花來。
而寧夏則笑了笑:“雖然我這七年過的是公主一樣的生活,但是我并不是一個什么都不會什么都不學的花瓶。”
“當我想要做一件事情的時候,其實還是很簡單的。”
“所以你做了什么事情?”霍螢問道。
“當然是找寧懷遠問這一切的真相。”寧夏淡淡道:“當然,并不是直接問。”
“之前說過,詫女神功是這個世界最厲害的媚功之一,而我剛好又長得很好看。”
“我和寧懷遠師兄的關系一直都很好。”
“所以,只要配合特定的藥物,我就可以對寧懷遠施展媚功。”
“從他口中套出來所有他知道的東西。”
“但是他不會告發你嗎?”霍螢問道。
“他不敢。”寧夏淡淡說道。
“為什么?”霍螢問。
寧夏笑了笑,這一瞬間這個女子的笑容,既嫵媚又冰冷。
“直到他臨死之前,他都自以為奪了我的處女紅丸,既然這樣,他怎么敢告訴師尊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