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鈴靜靜點了點頭。
少女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懵懂無知的少女了。
一腔熱血的愣頭青,失去了父親憤怒又哀傷的少女,總感覺體內有一股火無處發泄。
面對周圍的非難而又驕傲倔強地抵抗。
希望自己依然是那個正義堅強的少女,但是卻又不得不在現實面前妥協。
而最終,她遇到了方別,那一瞬間,就如同蒲公英最終在飄零中找到了落足之處。
其實很長的時間里,方別都是薛鈴的模仿對象。
她真的很想知道,這個看起來和自己年紀差不多的男孩,究竟是如何變得那樣強大,變得那樣自信,變得那樣無所不能。
但是直到現在,薛鈴還是不知道。
但是并不意味著薛鈴就不曾發生任何的改變。
“但是蜂巢沒有辦法無休止地拖下去。”薛鈴靜靜說道。
“對的,沒有辦法無休止地拖下去,萍姐在蜂巢中也不是孤立無援的,她曾經是這個組織最強大的刺客,甚至沒有之一,即使現在,她依然代表著許許多多人的想法和意志。”方別靜靜說道。“只是她知道的東西太多,也和這個組織聯系太深,所以沒有辦法輕易地離開。”
“蜂巢也不會蠢到將萍姐主動推到自己的對立面上去。”
“不過,真正的蜂巢是怎樣的龐然大物,無論你多么了解,越了解就會越為之驚嘆。”方別看著薛鈴靜靜說道。
“蜂巢在拖延,我說過的,蜂巢在等到萍姐撐不下去的那一刻,或者說露出虛弱姿態的那一刻,只有這樣,蜂巢才能夠在這場較量中重新獲得主動。”
“蜂巢想要獲得什么?”薛鈴突然問道。
方別笑了笑,看向薛鈴:“你現在也開始從目的來進行思考了?”
薛鈴點頭嗯了一聲。
想要了解一個人,一個組織的動作背后的含義,就首先要明白對方究竟想要做什么。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最終訴求。
所有的行動都是為了這個訴求而做出的努力。
這才是能夠撥開迷霧的真正武器。
那么蜂巢在這次的鬧劇中,想要獲得什么?
“他們最想要的,當然是萍姐聽話了。”方別淡淡說道:“事實上,自從萍姐撿了我開始,長期以來我都是那個被視作不安定因素的人。”
說到這里,方別自己都噗嗤笑了起來:“你能夠想象到,一個十九歲還沒結婚的女刺客身邊帶了個七歲的小男孩嗎?”
是的,真要說起來的話,真的是一件值得笑出來的事情。
但是在笑出來之余,薛鈴更想知道,方別這過去的十年是怎么過來的。
或許就像方別所說的那樣。
他一直都在尋求變強,每時每刻,無時無刻,然后他才一步步走到了現在。
“事實上,萍姐可以繼續承擔玉蜂的工作,事實上,目前整個蜂巢,也只有三只玉蜂,其中一位還是萍姐退休之后臨時候補上來的。”方別這樣說道。
而薛鈴敏銳地覺察到了:“只?”
一般而言,蜂巢的刺客都是用對來計量,因為蜂針與蜂翅才是一組。
“嗯,只。”方別淡淡肯定了薛鈴的說法,只是沒有在進行更一步的說明。
“簡單來說,蜂巢希望萍姐更聽話一點,因為。”方別一邊走一邊有些自嘲地低聲笑了笑:“他們總是在懷疑,相比于蜂巢本身,現在的萍姐更聽我的話。”
“那真實情況呢?”薛鈴忍不住問道。
薛鈴也和萍姐相處過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對于萍姐和方別之間的關系也有一定的了解。
尤其是在方別告訴過薛鈴自己和萍姐的一些事情之后,薛鈴的感觸毫無疑問更深了。
如果說旁人,可能還會感覺方別與何萍之間可能會因為相處日久而產生的什么特殊的感情,比如說現在蜂巢很懷疑的那樣。
畢竟在蜂巢看來,何萍一個二十九歲的女人和一個十七歲的男人天天在一起,并且以極度護犢子的姿態來站在那個男人身前,說沒有奸情都不信。
但是薛鈴確定是真的沒有。
因為何萍和方別之間的相處太舒服了。
薛鈴幾乎不會忘記方別叫何萍為萍姐時候的表情和神態,也記得當初第一次方別給自己介紹的時候所說的。
“我的名字是老板娘起的,不過你見她的時候不要叫她老板娘。”
“要叫她萍姐。”
“那么我們該怎么做?”薛鈴忍不住問道。
既然蜂巢想要萍姐聽話,但是想讓萍姐絕對聽話已經非常難了。
其實最簡單的方法就是殺了方別。
但是十年過去了,方別還沒有死,不僅沒有死,并且變得越來越強大,這就是一個問題了。
“時間站在我們這邊。”方別靜靜說道。
“你還記得嗎?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問我說難道你連組織都不相信。”
“我說真是巧了,我還真的不相信。”
“可是對于蜂巢,你可以不相信它,但是你必須尊敬它,它是真正少數值得人尊敬的存在,是一個難以想象的精密的龐然大物。”
“但是萍姐如果繼續當刺客的話,會死不是嗎?”薛鈴問道。
通過商九歌這件事情,薛鈴對于何萍的情況也多少有了一些了解。
“會。”方別言簡意賅說道:“并且越和強大的對手戰斗,她就死得越快。”
“那寧歡呢?”薛鈴忍不住問道。
“我不會讓萍姐和寧歡交手的。”方別沒有絲毫猶豫地說道。
薛鈴只能點頭。
方別目前為止,做到了他說出來的每一句話。
單單憑這一點,這個男人就值得相信。
“所以說我們拖到蜂巢向我們發布任務,就等于說這場等待,是蜂巢輸了對吧。”薛鈴轉而問道。
方別點了點頭:“對。”
“目前的情況,是蜂巢既然停止了對洛城的任務指令,甚至說幾乎主動關閉了對洛城的情報聯絡。”
“他們就是希望我們主動服軟,主動尋求和解。”
“但是同樣,他們也對洛城失去了控制。”
“沒有辦法對洛城進行有效的干涉,準確來說,就是通過我們來進行對洛城的干涉。”
“所以,這就是一場雙向的等待,如果什么時候,我們支撐不住向蜂巢求援,那么就要做出足夠的讓步。”
“而反過來,蜂巢如果主動進行任務的總結以及新任務的下達,那么,就是蜂巢最終,捏著鼻子承認了我們的存在。”
“所以洛城這盤棋,我們不僅要下下去。”
“更要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