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為什么商九歌會在這里的問題。
其實解釋起來也很簡單。
當初給商九歌安排的任務是在宮城之中突襲鸞云飛,勝敗不論。
雖然說這個勝敗不論真的有點精髓,但是即使說商九歌最終成功擊敗了鸞云飛,對最終的局面依舊沒有什么大的改觀。
隨著汪直身死,整個應天府陷入了混亂,商九歌卻并不知道下一步她應該去哪里。
事實上,商九歌在城里還是等了一段時間。
但是很快,商九歌發現了一個致命的問題。
她沒有錢。
當初商九歌下山的時候同樣也沒有帶錢,然后一路野外生存本著去掉頭就能夠吃的理念,一直從華山走到了洛城。
并且隨著方別的收留,商九歌也成功擺脫了饑一餐飽一餐的命運。
但是現在隨著商九歌再次單飛,如何填飽肚子就成了大問題。
有些人只能在城里活下去,而有些人只能在野外活下去。
毫無疑問商九歌就屬于后者。
所以說商九歌重新出城,雖然說江南如今的人口密度比北方要稍微大一點,但是也不知道到處都被開發完畢,連只兔子都找不到,商九歌的野外生存能力是經過了歷史和人民的考驗的,填飽肚子那肯定是不在話下。
可是商九歌萬萬沒有想到,今天剛剛烤上一尾魚,計算好了時間,打算再去抓幾只兔子的當口,自己竟然被人給打秋風了!
并且打秋風的還是個熟人。
商九歌看著眼前的薛鈴。
薛鈴滿是欲哭無淚的感覺。
這就叫做道理我都懂,你為什么要偷吃我的魚嗎?
“我叫過來,沒有人應答。”薛鈴可憐兮兮地說道。
她指了指腳下:“你看,我連錢都付了。”
商九歌看向腳下的那塊石頭,果然看到了那一摞黃澄澄的銅錢。
少女的神色稍微緩和了一些,但是手中的長劍依然沒有收起來。
“你怎么會在這里?方別呢?”
“聞到香味就過來了。”薛鈴老老實實地說道:“至于方別。”
“我也不太清楚。”
能夠彌補一條魚損失的,大概只有一只烤熟的兔子。
商九歌這里只有一些鹽巴,不過,鹽乃百味之將。
可以說只要處理好鹽的用量,大體上所有的食物都不會太難吃。
在這里鯡魚罐頭需要點一個大大的贊。
緋夜劍真的是一把上好的寶劍,所以用來剝兔子的皮也很合適。
兩個少女一邊為了填飽肚子而忙碌,另外一邊,也交換了彼此之間的情報。
老實說,商九歌這里并沒有什么情報,因為商九歌去打完鸞云飛之后,自己也就處于無處可去的狀態了,最終之所以被迫來到野外,主要是因為在城里不偷不搶的話,是根本活不下去的。
商九歌也就是這一點的三觀特別正。
你能偷我,我才能偷你,你能搶我,我才能搶你。
但是目前為止,商九歌處于自己完全沒東西可偷沒東西可搶的狀態,所以說連賊都不會惦記。
人生往往會如此艱難。
而在薛鈴這邊,能夠告訴商九歌的東西就比較多了。
薛鈴給商九歌講了自己協助救出來胡北宗之后先是在廣濟奇的軍隊中幫了一段時間的忙,然后被殷夜找到,最終選擇前往和秦見面。
“那么你為什么又跑出來了呢?”商九歌好奇說道:“如果說你想要找到方別的話,待在秦那里不是更容易嗎?”
道理確實是這個道理。
薛鈴看著商九歌嘆了口氣:“他給了我一些讓我不得不拒絕的要求。”
聽到這話商九歌上下打量了薛鈴一眼:“以身相許嗎?”
“呸!”薛鈴看著商九歌呸了一聲:“你從哪里學壞的?”
“我自從下山以來,不知道多少人對我說過,只要我以身相許,他們就給我飯吃。”商九歌認真說道。
“我認為這就是我不得不拒絕的要求。”
“所以說方別沒有提出這樣的要求你才愿意留下來?”薛鈴都快被氣笑了。
“差不多吧。”商九歌撓了撓頭說道。
“對了,那究竟是什么樣的要求呢?”商九歌繼續問道。
好奇還是好奇的。
薛鈴看著商九歌,想了一下,然后嘆了口氣:“他想讓我當蜂巢的蜂后。”
“很厲害嗎?”商九歌問道。
“既然很厲害的話,那么為什么不當?”
商九歌繼續說道。
薛鈴就感覺自己很難和眼前的少女交流了。
“華山掌門也很厲害,那你為什么不當?”薛鈴反問道。
“那是因為師兄還活著。”商九歌就理直氣壯說道:“如果他死了,我應該就是華山掌門了。”
得了,徹底沒有辦法交流了。
“你能當華山掌門是因為你是華山的小師姑,也是商離的師妹,并且劍法冠居華山。”薛鈴只能嘗試和商九歌講道理:“我憑什么能當蜂巢的蜂后?”
“對啊,你憑什么?”商九歌看著薛鈴問道。
似乎少女是才想到這個問題。
這又到了鑰匙五塊錢一把,您配嗎,配幾把的問題時間。
“所以我就又跑出來了啊。”薛鈴說道:“很好奇為什么他們沒有攔住我,但是我跑著跑著,不知道往哪里去,肚子又餓了,找吃的時候,就找到了這里。”
商九歌點了點頭,對于這個理由,她是非常認可的。
她看著薛鈴,拍了拍少女的肩膀:“要不以后你就跟著我行走江湖吧。”
大有一副姐姐以后罩著你的感覺。
薛鈴看了看腳下正在燃燒的篝火和上面烤著的兔子和魚,一瞬間感覺這妹子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靠譜。
“現在秦控制了蜂巢,在一切塵埃落地之前,出去走動是很危險的事情。”薛鈴看著商九歌正色說道。
“那么塵埃多久才會落定?”商九歌理所當然地問道。
薛鈴一瞬間就被商九歌給問住了。
對啊,塵埃多久才會落定。
如果塵埃一直不落定的話,那么豈不是要在這里不走動一輩子?
如果沒有人走動的話,那么橘子又該誰來買呢?
“怎么才算塵埃落定呢?”商九歌繼續問道。
這個問題薛鈴還是能夠勉強回答的:“撥亂反正。”
“怎么才算撥亂反正?”商九歌繼續問道:“對了,既然秦要立你為蜂后,那么原來的蜂后怎么樣了?”
薛鈴搖頭:“不清楚,好像是被萍姐帶走了,但是帶到了哪里并不知道。”
“那就是說撥亂反正很難了。”商九歌嘆了口氣說道。
不過嘆氣之后,少女立刻彈跳了起來:“對了,秦現在很厲害對不對?”
“應該是,萍姐都打不過他。”薛鈴說道。
“那我陪你一起回去好不好!”商九歌繼續說道。
“咦?”薛鈴凌亂了。
這是什么清奇的思路。
“連萍姐都打不過他,你雖然很厲害,但是應該也打不過啊。”薛鈴看著商九歌說道。
“我沒說要和他打啊。”商九歌理所當然地說道。
所以說還有你商九歌不打架的時候?
“那你陪我回去做什么?”薛鈴問道。
“你一個人不敢做蜂后,不就是怕一個人被人欺負嗎?”商九歌看著薛鈴說道:“我跟你一起回去,替你撐腰,他們就不敢欺負你了。”
這什么跟什么啊!
薛鈴這一瞬間有些哭笑不得。
但是哭笑不得之后,薛鈴突然意識到,商九歌這個主意還真的可以。
薛鈴為什么不想當蜂后,其最重要的原因是自己不想被當槍使。
然后就是自己的實力太弱,就算當了蜂后,也沒有辦法掌握蜂后的那些權利,充其量也不過是被當槍使。
這樣綜合權衡下來,選擇如秦的意當蜂后真的是太蠢的選擇了。
但是當蜂后就沒有什么好處嗎?
好處當然也是有的,就是看薛鈴能不能吃下這些好處。
就像秦所說的,當蜂后最直觀的好處,就是能夠嘗試保護一下自己在意的那些人。
畢竟蜂后還是名義上蜂巢最尊貴的存在,就算只是傀儡,那也是頂級的傀儡。
其次,各方面的情報她都可以有權利第一個知道。
老實說,其實跟著方別當了這段時間的蜂翅,對于蜂巢的運作機理,薛鈴已經不是一無所知,至少和當初剛剛走出燕京的時候相比,少女已經可以勉強勝任蜂后的角色了。
“這個。”薛鈴這樣想過之后,看著商九歌沉吟說道:“如果這樣的話,你暫時就可能離不開蜂巢了。”
“沒關系啊。”商九歌看著薛鈴:“秦反正那么厲害,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是怎么一個厲害不好嗎?”
薛鈴一瞬間被商九歌的邏輯給折服地五體投地。
她嘆了口氣:“好的,那么我們一起回去看看吧。”
“不行。”商九歌直接說道。
薛鈴看著商九歌的出爾反爾。
然后商九歌繼續指著篝火說道:“至少先吃完不是嗎?”
薛鈴重重點了點頭。
大船,船艙。
入夜。
秦依舊在船艙中處理著公務,殷夜坐在他的對面,兩個人一明一暗,一高一低,唯一相同的就是面前的桌子上擺著的厚厚信件。
一朝發動,取代蜂后這樣的大事,雖然做起來痛快,但是善后的事情同樣漫長而痛苦。
雖然說秦已經收復了蜂巢之中接近七成的高層,但是剩下的三成依然對蜂后保持著忠誠,更何況就算那七成之中,也沒有想到,秦會最終選擇這樣決絕的手段。
這些天來如同紙片一樣飛來的信件,以及各方的反應,讓秦坐居中天,一一處理,也算是焦頭爛額。
還好有殷夜的協助。
就好像秦所說的,如果不是身份上面的問題,殷夜來做這個蜂后,才是最合適的人選。
因為她的能力非常地適合蜂后。
兩個人之間一片寂靜。
各自翻看眼前的信件,并時不時提筆做出回復,如果是重要的情報,更會先放在一邊。
沒有人開口。
只有燭焰寂靜的燃燒聲。
而就在這種寂靜之間,艙門突然傳來了叩擊聲。
殷夜起身,向著秦行了一禮,然后走了出去。
片刻之后,殷夜重新走進艙室之內,看著眼前的秦,輕聲:“薛鈴又回來了。”
“這么快?”秦有些意外地挑起來眉毛。
“雖然說她回來我應該高興才對,但是究竟是什么讓她回心轉意?”
“我很好奇。”
“商九歌。”殷夜淡淡說道。
“她帶著商九歌一起回來了。”
秦站了起來。
“也好,我出去活動一下筋骨。”
雖然秦是真的很想活動一下筋骨,但是商九歌看著眼前的男人,并沒有選擇出劍。
開口的是薛鈴。
薛鈴看著秦,淡淡:“我選擇當你的蜂后,請問我需要做些什么?”
“你什么都不需要做。”秦淡淡說道:“不對,你還是需要做一些事情的。”
“你要清楚,如果你要當蜂后的話,那么你的身世就會在一定程度上公開。”
“準確來說的話,就是要對那個人公開身份。”
“讓他知道是薛平的幽靈站在了他的對面,并且試圖和他分庭抗禮。”
“這意味著什么。”
“你知道嗎?”
秦看著薛鈴冷冷說道。
薛鈴感覺到有些窒息。
但是她還是點了點頭:“那么我想知道關于我父親死亡的真相。”
“以及背后那些我不知道的事情。”
秦笑了笑:“這原本就是交換的籌碼的一部分。”
“你必須完全明白你的價值。”
“你才知道自己有多么的重要。”
薛鈴點了點頭,然后看著身邊的商九歌:“我希望商九歌可以一直在我身邊,做我的左膀右臂。”
秦有些意外,看著商九歌:“商姑娘,你愿意嗎?”
“這里有吃的嗎?”商九歌反問道:“好吃的東西。”
秦哈哈大笑:“好吃的東西,要多少有多少。”
“那我沒有問題。”商九歌果斷說道。
秦看著薛鈴:“薛姑娘其實還是有好手段的。”
薛鈴看著秦:“你現在該叫我蜂后了不是嗎?”
秦點了點頭,向著薛鈴單膝下跪,在他的身后,殷夜同樣單膝下跪。
在黑暗中,有無數的人影也向著薛鈴單膝下跪。
影影綽綽。
同一個聲音低沉響起。
“恭迎蜂后殿下回歸。”
薛鈴微不做聲地嘆了口氣。
然后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