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木鎮有著很好的陽光。
方別站在街邊的屋檐下,看著手中的字條。
此時的方別并沒有背著那個大的出奇的背簍,只是戴著一頂斗笠,腳下是一雙木屐,身上也穿著的是很普通的家常布衣。
所謂大隱隱于市,大概就是指的方別這樣的吧。
這次方別來到這個小鎮,當然不是為了繼續賣柴,而是為了所謂的工作。
工作的內容就在顏玉給他寫的這張紙條上。
“去殺死西木鎮茶館那個賣飯團的女人。”
如此簡單的一句話,反而讓方別感到了一點點的猶豫。
這個任務——是不是有點過于簡單了呢?
“你小子在這里做什么?游手好閑的?”正在方別看著紙條的時候,身邊突然傳出了一個有些突兀的聲音。
與聲音一起到的是難聞的酒氣。
方別抬眼看了一下,看到了一個醉醺醺的男人正站在自己的身旁,看起來像是要找茬的樣子。
方別一向不喜歡和喝醉酒的人打交道,因為講不了道理,反而有惹不完的麻煩。
“怎么,你也找我家櫻子喝酒嗎?”那個醉漢站都有點站不穩,但是看著方別的眼神卻好像是在噴火。
“沒有。”方別輕輕說道,然后收起紙條,轉身離開。
就在方別離開這個男人的那一瞬間,他不由分說就是一拳打了上來:“老子,老子在問你話呢。”
方別將身體輕輕一扭,就躲開了對方的攻擊,心想和這種醉漢真的是一點道理都講不了,所以就徑直離開,但是對方看到方別想要逃走,瞬間就更加糾纏起來:“你小子還想逃?”
“給我滾回來。”
這樣說著,他張牙舞爪地向著方別撲了過來。
少年嘆了口氣,抬腳踢中了對方胸口。
一腳踹出了一丈之遠,對方晃晃悠悠倒在地上,瞬間不省人事。
方別沒有再理睬,繼續向前走去。
人命是肯定不會出的,對方和自己萍水相逢,自己又不是魯達,有三拳打死鎮關西的愛好。
只是姑且——讓這個醉鬼在這里躺一下罷了。
至少現在他肯定是沒有功夫繼續糾纏自己了。
不管怎么說,方別也有自己的任務——他這趟來西木鎮,是來殺人的。
西木鎮只有一個茶館。
畢竟鎮子本身就不大。
這個茶館方別還是挺熟悉的,里面賣一些茶水和點心,是獲取情報交流情感的好地方,方別一般會在這里歇歇腳喝口水然后再回上井村,畢竟二十里的山路,方別終究不是可以不吃不喝就輕松來回的鐵打金剛。
至于西木鎮茶館那個賣飯團的女人,方別也一眼就看到了。
第一眼望過去,她是一個盤著頭發的傳統東瀛女子,樣貌普通,但是皮膚卻很白。
她就坐在茶館的一角,面前的桌子上一邊擺的是盛著蒸好米飯的木桶,另一邊則是一個盛著腌漬梅子的小罐。
她就在那里靜靜地將米飯在手中團好,裹上腌漬的梅子,然后用曬干的海苔簡單包上,扎好,放在面前就可以賣了。
這算是東瀛最簡單的干糧,米飯提供營養和能量,梅子提供鹽分和酸味來下飯,方別也曾經在她這里買過飯團,不過只是萍水之交,連話都沒有說過三句。
而他這次來,卻是要取對方的性命。
明明自己的任務目標距離自己只有不到一丈遠,只要上前輕輕一斧頭,就能夠取走她的性命。
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比這更簡單的任務了。
但是方別卻坐在原地沒有動。
他只是在想——為什么顏玉要讓自己過來殺這樣一個普通的,看起來也完全沒有危害的女人。
如果說顏玉是一個刺客中介的話,那么所謂中介,自然是有人委托。
只是誰會委托去殺死這樣一個弱不禁風的女子。
如果說她其實是深藏不露,其實是一個可怕的殺人魔,但是方別卻一點都看不出來。
所以不知道為何,方別就是很不想動手。
當然,少年也有可以說服自己的理由,那就是這樣大庭廣眾光天化日之下殺人,是真的很不合適,自己也沒有做什么偽裝,殺了之后大概就有點社死的味道。
無論在哪里,只要是稍有秩序的地方,都不可能說當街殺人還能夠全身而退的吧。
就在這樣的說服中,突然有一個老婦奔跑著沖進了茶館,并且向著那個賣飯團的女人大聲喊道:“櫻子,你老公被人在街上打倒了,你快去看一下吧。”
櫻子?
方別聽到這個名字愣了一下。
但是這個賣飯團的女人反應卻比方別快得多,她瞬間站了起來,離開了這個小小的攤位,跟著那個通風報信的老婦人一路小跑著就要離開這個茶館。
方別站在原地,一瞬間感覺有些無奈。
但是無奈歸無奈,這個世界上如果真有這樣巧的事情,他就只能在一旁靜靜旁觀了。
少年也站起身來,不緊不慢地跟在了那個叫做櫻子的女人身后,看著她一路來到之前那個醉漢倒下的地方,跪在對方身前叫著他的名字。
好像是叫做東樹的樣子。
方別看著櫻子在別人的幫助下將這個東樹攙扶起來——他其實不過是睡過去罷了。
看著櫻子將他扶回了一座低矮的小木屋中。
木屋外有兩個泥鬼一樣的小孩,可能就是他們的孩子。
方別站在屋外,透過窗子,看著櫻子給躺在床上的酒鬼燒熱水擦汗敷熱毛巾,似乎這是東瀛女子很擅長的工作?
方別看了一會,感覺沒有什么意思。
他當然可以現在進去一劍把這個叫做櫻子的女人殺了。
但是何必呢?
他來到西木鎮,就是為了打傷別人的老公,然后殺掉別人的老婆?
這樣的帶惡人不做也罷。
就在方別轉身離開的時候,屋內突然傳來了一聲有些突兀的聲響。
是一聲沉悶的聲響。
方別回頭,看到那個躺在床上的爛醉的男人睜開了眼睛。
他睜開眼睛的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一拳將他床邊的櫻子打倒在地。
方才所聽到的聲音,就是拳頭打在臉上的聲音。
“賤人。”男人的口中發出輕蔑的聲音。
他從床上坐了起來,看著倒在地上的女人。
“你是不是指望著老子死了好去找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