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太白小友想聽何曲?”
大敵臨前,卻依舊如此從容不迫,李白這一聲,聽得琴癡曲觴胸中豪氣萬千。
“我有詩一首,先生看看能配什么曲。”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喝了些酒的緣故,此刻的李白正有些像李白了。
“哦?”
琴癡曲觴聞言臉上一喜,然后朗聲笑道:
“曲某洗耳恭聽!”
也就在兩人說話間,公主府的上空的云層漩渦開始顯現。
“呼……”
李白立在屋頂仰著頭呼了一口氣,然后又往自己嘴里灌了口酒,這才眼神迷離面無表情地吐出幾個字道:
“天上白玉京。”
而在他神魂的控制之下,這聲音落在了曲觴耳中,也只落在了他耳中。
雖然只是五個字,但經由此刻心境的李白口中說出后,依舊是令對面屋頂的曲觴指尖一顫,精通音律之人對于人的心境尤為敏感,更何況曲觴本身神魂便極為強大,一下子便從聲音之中捕捉到了李白此刻心境的變化。
“十二樓五城。”
李白這時又向前踱出幾步,與此同時手中已經拿出春秋筆,一邊念一邊對著頭頂烏壓壓的天穹書寫著。
“仙人撫我頂,結發受長生。”
在聽到這兩句后,琴癡曲觴忽然雙目圓睜,腦中如有閃電滑過。
“轟!……”
也就在此時,那天穹之上雷鳴滾滾,一顆生著無數眼珠的嬰孩腦袋,從那漩渦狀的云層之中伸出。
那一顆顆眼珠上下左右轉動著,似是在尋找著什么。
不過李白卻好似什么也沒看到一般,依舊像是醉酒之人那般,一邊沿著屋頂踱步,一邊繼續凌空書寫吟誦道:
“誤逐世間樂,頗窮理亂情。九十六圣君,浮云掛空名。”
這一聲,將琴癡曲觴從驚愕之中驚醒。
他像是尋到了一件曠世奇珍般,雙眸精光閃爍,腦中音符紛飛。
隨即,他在讓顫抖的手平靜下來后,撥動了琴弦。
“叮……”
一聲如同泉水滴落般的空靈聲響,在這夜色之中回蕩無形的神元漣漪更是隨著琴弦蕩漾開來像是一道屏障般覆蓋在了公主府的上空。
“轟!……”
差不多是同一時間,一條條手臂從那云層之中伸出齊齊涌向公主府。
亦如昨夜那場面。
“砰!”
但這一次它們沒能直接伸進去,而后被曲觴琴音所化的神元屏障阻隔在外。
“天地賭一擲未能忘戰爭。試涉霸王略,將期軒冕榮。”
李白則依舊像是什么都沒察覺一般一邊書寫一邊朗聲吟誦。
而曲觴的琴音就像是在附和這幾句詩一般隨之響起。
空靈悠然的輕聲,如一陣徐風般,在玉真公主府上空擴散開來。
“轟隆隆……”
但隨著一陣悶雷聲響起,越來越多的手臂自那云層之中伸出接二連三的沖擊在曲觴琴音所化的屏障之上。
可曲觴今夜的琴聲與昨夜相比判若兩人,其琴音之中的神魂之力更是堅韌異常,穩穩地抵擋住了那一條條詭異手臂的沖擊。
不過此時的曲觴也跟李白一樣,已經完全無視了頭頂那神元所化怪物,全身心地沉醉在了自己的琴音與李白的詩句之中心里想著的只是如何讓自己的琴音與李白的詩句相稱。
“時命乃大謬,棄之海上行。學劍翻自哂為文竟何成。”
李白更是看也沒看頭頂那一只只眼睛一眼,依舊忘我地凌空書寫以及吟誦著。
“轟隆隆!……”
突然伴隨著一陣沉悶的雷聲,那只原本一直只是在云層上方俯瞰著的腦袋忽然從云層之中探了下來。
緊接著他伸著兩條肉嘟嘟的巨大手臂做出一個擁抱的動作直接從云層之上飛落了下來。
“轟轟!”
只一瞬,曲觴琴音所化的屏障便支離破碎,神元凝聚而成的巨嬰,長驅直入,直接鉆入了公主臥房。
“噗!……”
琴癡曲觴重創之下吐了口血,不過此刻的他依舊滿臉的興奮,不但沒去阻止那巨嬰,反而繼續撥弄著腿上的古琴。
就好似阻止那怪物不過是順手而為,彈琴才是正事一般。
“劍非萬人敵,文竊四海聲。兒戲不足道,五噫出西京。”
面對那鉆入公主臥房的怪嬰,李白的反應比那曲觴還要平靜,依舊是一邊拿筆凌空揮舞,一邊口中以神魂傳音的方式繼續吟誦著詩句。
“錚!~”
“轟!——”
沒過多久,玉真公主的臥房之中,劍鳴聲與風浪交織的呼嘯之聲齊齊響起。
一道厚重如山岳;氣勢如海嘯般的劍氣,跟著從玉真公主臥房之中沖霄而起。
足有一二十丈粗細的劍氣氣柱,猶如一柄長劍直刺天穹。
“轟隆隆~”
破空聲中,原本籠罩公主府上空的烏云,竟是直接被這道劍氣氣柱沖散,皎潔的月光隨之落下。
在這巨大動靜之下,無論是曲觴的琴音還是李白都被從忘我的狀態驚醒。
“這等神韻氣象,這等浩然之氣,莫非是傳說中的丹書符?”
“果然還不夠。”
不過此時的李白卻是皺了皺眉。
毫無疑問,剛剛釋放出這道駭然劍氣氣柱的,正是他給玉真公主的丹書劍意貼。
這道丹書劍意貼,雖然是信手偶得,可其中卻近乎傾注了他所有的元力跟山海劍意,若是完全爆發出來,其威力不下于他全力的一擊。
不過此時的他卻依舊能夠感受到,那吐蕃妖童的氣息還在公主臥房,這說明自己這道丹書劍意貼,并沒有直接將其擊殺。
“難怪長安這么多高手都束手無策,這吐蕃妖童看來真的到了元神離竅的境界。”
李白望著公主臥房的房頂喃喃自語了一句。
在整個修行界沒有元嬰級別高手的情況下,出鞘的元神就像是BUG一樣的存在,你就算能夠感應到他,尋常的手段也很難傷到他,更加不要說直接將其擊殺。
“呼呼~”
與此同時,一陣陰風跟著從玉真公主臥房之中升起。
李白的神魂隨之感應到,那只原本體型碩大的鬼嬰。此時正盯著一只碎了一半的腦袋,以及殘破不全的身體,朝天空飛身而起。
“書圣的丹書符看來也是個BUG。”
看到這一幕時,原本神情凝重的李白,眼睛忽然一亮。
因為看這情形,雖然那妖童的元神并沒有直接被滅,但也同樣受了不輕的傷。
對面屋頂的曲觴在看到這一幕后,同樣也是驚喜萬分,不過眼見著那鬼嬰殘軀就要逃走,他一面飛速撥動手中青玄,一面語氣焦急地沖李白喊了一聲道:
“太白小友,此妖物已經重傷,你我趕快乘勝追擊,不能讓他就這么走了!”
隨著這一陣急促的琴音響起,那曲觴身前也是出現了一條條只有神魂能夠感應到了琴音鎖鏈,它們與曲觴手中古琴相連,一根根飛速射向那鬼嬰殘軀,然后將其牢牢鎖住!
“嗚哇!~”
但隨著一聲只有神魂能夠感應到的啼哭聲響起,那鬼嬰周身再次出現無數條手臂,只那么輕輕一扯,便輕而易舉地將那一條條琴音所化的鎖鏈給扯斷了,然后“嗖”的一聲飛了出去。
“曲老莫追,兔子急了還要人呢。”
曲觴見狀便要抱著琴就追上去,但才一起身就被李白喊住了。
“可是……”
曲觴指了指那越飛越遠的鬼嬰殘軀,神色焦急欲言又止。
“它走不遠。”
李白一邊說著,一邊拿起手中春秋筆,在那空中勾畫出這首詩的最后兩句——
“安得羿善射,一箭落旄頭。”
等他最后一筆落下,琴癡曲觴便一臉驚愕地發現,天空之中多出了一個個散發著金光的篆體古字,而字跡的內容赫然便是李白剛剛吟誦的那首詩。
“轟!~”
還沒等曲觴弄清楚這是怎么回事,那組成詩文的一個個篆體古字忽然之間好似金色雨點般,從空中落下并且擊打在那鬼嬰殘軀之上。
只片刻間,原本已經飛到高空的鬼嬰殘軀,生生地被拍落到了公主臥房所在的庭院里。
而那一個個金色的篆體古字更是如影隨形,跟著它進入了庭院之中,并且將其團團圍住。
直到此刻,那曲觴才算看明白。
原來這李白剛剛并非只是單純地吟誦詩作,而是在吟誦詩作的同時,給那吐蕃妖童布下了一道符陣。
“這丹書符果然妙用無窮。”
曲觴此刻滿心嘆服。
“嗚嗚……”
就在這時,被符陣困在庭院之中的那鬼嬰殘軀,忽然發出一陣凄厲鬼嘯。
“這……”
隨后曲觴便一臉愕然地發現,那鬼嬰直接張開滿是獠牙的大嘴,一口一口用力撕扯著那一個個金色篆體古字,然后帶著野獸般的咆哮聲吞了下去。
“太白兄弟,你在這方守著,我去請人來援!”
曲觴收起手中古琴,有些焦急地沖李白喊道。
此刻這鬼嬰被困,對付起來就要容易許多。
“曲老,看天上。”
李白仰頭望天。
曲觴聞言也是一臉奇怪地抬起了頭。
隨即他一臉愕然地發現,此刻公主府上方的天空不但重新被烏云籠罩,而且云層之中還出現了四五顆一模一樣的巨大鬼嬰腦袋,每一顆腦袋上也都密密麻麻生著一只只大小不一的眼睛。
“轟!~”
正當曲觴發愣之際,一只頂著巨大腦袋的鬼嬰,忽然直接從云層之中躍下,然后張開幾十條手臂,一把抱向屋頂的曲觴。
“砰!”
但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道金色的篆書文字擋在了曲觴頭頂,不過那篆書文字在撞開那鬼嬰的同時,很快便碎裂開來。
“曲老。”
這時李白聲音將曲觴驚醒。
“不需要找人來援,你替我再支撐片刻便好,不求全滅這幫妖物,但庭院內的這只,我今天殺定了。”
他接著語氣平靜中帶著肅殺道。
而在他說話的同時,又有十幾個金色篆書符字飛到曲觴的頭頂,替他擋下了那鬼嬰的再次攻擊。
“多謝太白兄弟!”
曲觴聞言看了看頭頂那一顆顆飛快碎裂的符字,只覺得這種時候還要讓太白分心救護自己,心下不由得一陣慚愧。
“當當當……”
隨即他再次盤膝坐下,將古琴橫在雙膝之上,手中飛速撥動琴弦。
琴音響起的瞬間,一道道琴音所化的金色波紋漣漪,再一次如屏障一般阻擋住了那鬼嬰。
但光從那不怎么流暢的琴音便能看出,雖然是阻擋住了,但其實非常勉強。
“轟~”
就在這時,有一只巨頭鬼嬰從而將,開始一起撕扯那琴音所化的波紋屏障。
“沒想到,這雙生妖童的神元還有這么多道分身,看來還是得用到請仙術。”
李白朝曲觴那邊看了眼隨即做出決定。
畢竟用一次少一次,不到必要關頭,他不想浪費玄黃氣。
“李太白!”
就在這時,玉真公主跟韓嫣蘿終究還是被屋外動靜驚醒了,兩人紛紛從屋內走出,其中玉真公主懷里還抱著李白給他的那道丹書劍意符。
“這……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著面前庭院中憑空飛起或碎裂的假山石,玉真公主滿臉驚駭之色。
神魂沒那么強大的人,根本感應不到那鬼嬰的存在。
“回屋。”
李白一邊調出自己那口玄黃氣,一邊以一種不容置疑得語氣命令道。
曲觴撐不了多久,符字也被那鬼嬰吃的差不多,他已經沒時間跟兩人解釋了。
“你……”
“殿下,有威脅,請回屋。”
玉真公主聽到這個聲音,剛想質問李白為何敢用這種語氣跟自己說話,不過馬上就被韓嫣蘿拉進了屋里。
“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準備做什么!”
“不好吧殿下,萬一真有危險怎么辦?。”
“就一道門,”
被拉回屋里的玉真公主雖然也意識到院內可能有什么危險,但依舊還是偷偷打開了一條門縫,從門縫之中朝院內看去。
“轟~”
很快,又是一陣氣爆之聲在庭院內炸響,可兩人依舊什么也沒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