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臺之上靜悄悄地,空無一人。
慶云等人也是聽了吃瓜群眾的議論,才弄清楚了狀況。
眾人都在說這濟南綠林道的人物吃相難看,
打了一天的車輪戰,把人家招親的姑娘累得掛起了免戰牌,卻仍然沒有一個人能取勝。
于是有的便開始罵那些平日里欺行霸市的拳痞卻原來如此不中用,
有的又開始贊那小娘子長得如何俊俏,武功卻又這般了得。
“嘖嘖,看來今日是看不到小姐姐了。
慶宗主心中有沒有些許小失望呢?”
殷色可促狹問道。
慶云剛要回答,身邊人聲忽然嘈雜起來。
原來終是有人忍不住,要去擂臺后面將王家小娘子抓出來打擂,但終究有憐香惜玉的正義人士不忘良知,兩下里起了沖突。
慶云見有人如此跋扈,實在看不過去,正打算出頭,卻被宗羅云一把拉住,提醒他不要沖動。
他們之前過濟陰而無通文,隨后濟陰便出了那么大的亂子,
在把這個問題說開前,還是不要卷入治安問題才好。
就在慶云猶豫不決的功夫,忽然有人飛身竄上了擂臺。
慶云抬頭望去,只見那人三十許歲年紀,一派儒生打扮,衣著講究,顯然是大戶人家子弟。
那人對臺下圍觀群眾打了個羅圈揖,
“眾位江湖上的朋友,且聽我一言。
在下姓崔,名彧字文若,
檀宗崔閥子弟,江湖人稱‘閻王催不動’。
無論在黑道白道,也算都積累了一些虛名。
今天下午在下曾經登擂與王姑娘比試,在拳腳上輸了一招。
愿賭服輸,崔某本不該再度登臺。
只是王姑娘斗了一日,終需歇息,
崔某便斗膽借這方擂臺再說兩句話。
王姑娘連戰連捷,實力毋庸置疑。
此時還敢上臺挑戰的壯士,平日里必然也都是有頭有臉的豪杰。
如此對一名女兒家展開車輪戰,終究不成體統。
所以作為敗陣之將,崔某在這里愿做一名公人,
勝我者,方有資格挑戰王姑娘。
濟南城終究是王化之地,在擂臺下約私拳,若是沒有備案公證,那可是要吃牢飯的。
言盡于此,若是有愿意挑戰的,一切照常,
崔某在這里都接下了。”
崔彧話音未落,在剛才卷入沖突的那堆壯漢里已有人按捺不住,躍上了擂臺。
“你這被娘們掀翻的還在這里充大瓣蒜,還不給我下去!”
這大漢也不通名,揮拳便打,他拳風沉穩,規矩森嚴,顯然也非庸手。
這時吃瓜群眾的力量就開始顯現了,
兩人的資料口口相銜,迅速傳開。
崔彧的來頭不小,本出崔氏宗支,是崔休的小叔。
雖然崔彧長了一輩,但二人年紀卻沒差出太多。
崔彧不曾出仕,但他精通醫道,乃是清河郡屈指可數的名醫,因此才得了“閻王催不動”的諢號。
這次他本是陪同常山王拓跋陪斤,世子元昭一同來赴提老壽宴的,
順便還要幫老爺子望望氣色把把脈。
這崔彧生于世家,眼高于頂,哪知見到王姑娘后,竟也動了心思。
早些時候他上臺打擂,生怕傷到姑娘,棄劍不用,只比拳腳,他舍了長處,這才輸了半招。
而現在與他放對的乃是西城有名的惡霸“黑旋風”李癸,自然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燈。
“究竟還是檀宗的人出了手,你這個宗主可以欣慰了。”
殷色可向慶云挑了挑眉。
所謂內行看門道,雖然李癸的拳架虎虎生威看似占盡上風,可是慶云殷色可之流卻瞧得真真切切,
崔彧的底子扎實,武學造詣顯然要高出李癸一個檔次,這場比試持續不了多長時間。
果然沒過多久,那李癸便被甩下擂臺,摔得四仰八叉。
李癸在道上頗有些人脈,他這一倒,頓時惹毛了一片。
五六名好手依次上臺,有的使拳腳,有的亮兵器。
崔彧也不含糊,你拳來我掌往,你亮刀我出劍,將那些以往濟南城里橫著走的土霸王一個個掀下了場。
慶云見這架勢,估摸王家小姐今日是不會再出來了,心頭便生了去意。
恰在此時,一聲長嘯自擂臺下響起,一名身穿居士服的帶發道人(南北朝佛道皆稱道人,見前注)背負雙手,雙足蹈虛,平步踏上臺來。
“這人是誰?好俊的輕功。”
慶云看到有高手上場,去意頓消,還不忘感慨一番。
不過這人似乎不是濟南本地人,他一出場,臺下一片鴉雀無聲,那些個江湖包打聽也都沒了主意。
崔彧倒似乎與他熟識,鐵青了一張臉問道,
“蓮足居士,你來湊什么熱鬧?
難道你也動了凡心不成?”
崔彧這一叫破,臺下終于有人明白過來了。
這蓮足居士也出自清河有名的醫武雙修世家,俗名姓張。
他的祖上就是赫赫有名的白腳師惠始。
白腳師好跣足而行,雙足入泥而不染垢,始終如清香白蓮,色白澤潤。
當年宋夏之戰,赫連勃勃大破劉義真,追戮宋軍三十里,血流成河。
惠始道人為保劉義真,單槍匹馬為其殿后。
惠始在陣前身被千創而不見血,猶如閃婆再世。
赫連勃勃其人篤佛,以為神跡,故不敢加害之。
惠始的金剛不壞身是中土練氣士的發明,比毗騫國的舶來功法還要玄奧神奇,
但其功傳內不傳外,僅在清河張氏內部有限流傳,故而不顯于天下。
自惠始圓寂,還從未聽說有清河張氏的門人天下行走,
今日蓮足居士居然來了濟南,倒是讓人頗感意外。
蓮足居士被崔彧追問,并沒有立即答話,
他非常虔誠的除去緇履放在擂臺一角,露出一雙瑩白如玉的雙足,這才起身應話,
“好久不曾脫去束縛,今日真是快意。
我張氏一門雖然修佛,但終須傳宗接代,延續香火。
往日在清河郡,貧道醫術輸你一籌,便也認了。
可是談起武道嗎,崔家朱門大戶,始終沒有找到機會切磋。
不過路人終究先入為主,總是將貧道的名字放在崔兄之后。
今日貧道來到濟南,適逢其會,正可與崔兄分個高下。
領教崔公子的絕學尚在其次,
順便抱得美人歸,也是極好的。
崔兄以為然否?”
崔彧哂然一笑,
“看來,你是早就想找我崔某人的晦氣了。”
“哎!崔兄可不能這么說。
貧道的名號屈居下品二十余載,今日也只為正名而已。”
“好,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