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野之上,平地陷入一個巨坑,徑一里有余。
此處似乎曾經是一個火口,某些地方依稀還可以看到熔巖侵蝕的痕跡。
也許是因為嵌在平原里的關系,坑底填入了許多土質,故而沒有形成火山湖,
但是坑底的土壤想必濕潤肥沃,離著很遠就能看到各種各樣的枝丫露出積雪。
想來春日雪化的時候,這里也會是滿目斑斕,生機盎然的一方小世界。
平地也會有火口?
慶云四下張望,仿佛終于悟到了些什么。
身在昆侖,難窺昆侖。
這座小島,其實是火山群落形成的山脈頂峰,雖然露出水面的只是一座島,但在海中卻別有龐然大物。
也許這就是為什么在瀚海之中,如此一方小島卻可格外穩固,不隨海潮增減,不因風水侵蝕。
“慶,慶宗主,在想什么呢?”
旁邊的向導見到慶云忽然停下腳步發呆,訥訥地問道。
“哦,沒什么,一起下去尋果。”
知其然,則易得之。
崔彧曾經向慶云講過虎舌紅的大概習性。
慶云下入神坑,隨機刨了幾處積雪,仔細辨認過土質,根據不同的土壤巖石比例,土壤濕度,大概進行了一下測算。
隨后他便大踏步向天坑深處走了下去。
這操作把跟在他身后的兩名向導都看蒙了,
怎么著?這位慶宗主以前來過此處?不可能啊?
可是他們得了星主的命令要護持貴客安危,因此也只能緊緊跟在慶云的后面,生怕他有失。
“就在這一帶,應該有果。我們分開挖吧。”
慶云揚手大概畫出了一片區域。
島上這些后生一個個面面相覷,他們自家長輩都未必敢說出這么有把握的話,這位客人……怎么可能?
“啊!有果!”
一位年輕人按照慶云指點的方位搜索了片刻,竟然真有所得。
“真的有果,我這里也有。”
“有果!”
慶云自己也在雪地里刨出了十幾顆凍果。
時值隆冬,漿果落地不腐,到了冬季還能成形,實在也需要一些運氣。
這些小伙子每個人找到的凍果都不算多,有的十數顆,有的只有幾粒,但是合在一處,卻也不是一個小數字,足夠索隆幾天的藥量了。
慶云又帶著眾人挖了幾處,除了一處錯挖到了巖石,其余皆中。
這些島上的年輕后生一個個將慶云驚為天人,跟在屁股后面是一個勁兒地拍著馬屁,一口一個藥神哥哥地叫著。
“我不是藥神。只是恰巧運氣好些。”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伐木制桅的進度很快,山治一天都沒有懈怠。
有了良藥與名醫,索隆的病情也逐漸好轉起來。
一行人在島上耽擱了十余日,每個人都有事做,日程安排滿滿。
當桅桿立起的那一剎那,所有人臉上都充滿了笑容,不僅是慶云,路飛,還有島上的吃瓜群眾。
他們雖然舍不得客人離開,但也確實能夠真切地感受到慶云等人此時心中歡喜。
作為最后的酬勞,路飛將桑尼號的圖紙留了下來,希望有朝一日島民們也可以造出安舟劈波斬浪,走出小島。
梁乙那則為眾人準備了足夠的食物補給,率領全體島民歡送桑尼。
揚帆濟海,桑尼再上征程。
“希望這一次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
大病初愈的索隆喃喃道。
“不會了,冬日海上相對平靜。
我們應該沒有那么好的運氣連續碰上颶風。”
山治懶洋洋地答道。
慶云也在心中默默祈禱,他的目光再次被瑰麗的海景所吸引。
碧波逶迤騰細浪,時有魚兒出水來……
等等,那是什么?
遠處海上有一處黑點,并不像是陸地,在視野的遠端飄浮了許久。
慶云定睛分辨,只是距離過遠,無法瞧得真切。
那黑點越來越大,看那架勢,分明是什么東西正迎著桑尼號飄來。
待得黑點又近了些,慶云似乎終于看出了些端倪,
“是船,有船!是一艘帆船!”
“哪里?”
在這個時代,橫穿瀚海的船只實在不多,
放諸四海,更如滄海之粟,
若不是在大陸近海,實在很難碰到船只。
因此路飛等人聽說有船,都十分激動,一起趕過來看。
他們的目力不如慶云,等到大約分辨出船只形狀的時候,慶云已經捕捉到了更多的信息,
“一,二,三,四,五,六,七,
乖乖,七桅!比我們的船都大!
而且掛著,黑帆,好威風啊!”
七桅!古來典籍最大的船也只有七桅,三國時期只有吳國可造。
吳主孫權曾經遣兵萬眾登百濟,要裝下那么多人,想來是動用過七桅大船的。
可是韓地缺乏上好的木材,雖然也從吳人那里學到了造船的技術,但最多只能造出五桅帆船。
山治聽說對方船有七桅,把眼睛瞪得如銅鈴般大,生怕兩船航線相違,等會兒看不真切。
好在黑帆遠影越來越清晰,還真是向著這邊駛來的。
“奇怪,為什么要用黑帆?嚇唬人嗎?”
路飛說到這里,似乎猛地想到了什么,皺了皺眉,并沒有再說下去。
雖然他一直宣稱自己是要成為海賊王的男人,但是海賊這種職業,在當時并不成氣候。
這主要是因為海上貿易還不如何繁榮,在海上游弋一個月,也未必真能撞見一只肥羊。
可是海上混飯吃的風險卻不小,如此虧本兒的買賣,自然是沒有人做。
路飛曾經讀過中原殘本《三國志》,他對出入有扈從,背后跨弓箭,耳插白羽,腰掛鑾鈴的義賊甘寧格外欣賞。“其出入,步則陳車騎,水則連輕舟,侍從被文繡,所如光道路”,“民聞鈴聲,即知是寧”,想想就讓人熱血賁張。他立志所做的海賊,大約就應是這般模樣。
可是真正在海上殺人越貨,黑帆劫掠的,那只有他們在耽羅島上聽聞的越人無蹄寇。
耽羅住民都是齊楚遠征軍,世代與越人敵對,對無蹄寇的形容的自然有些夸張。
到底是不是真的有人揚黑帆以劫掠為生,這事兒可從沒聽別人說起過。
但是眼前的黑帆……
路飛心中不免有些惴惴。
他向左右看時,索隆與山治也是一臉迷茫,似乎想說些什么,又怕破了口彩,強行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