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不會是因秦軍怠惰被燕軍劫營,主帥為了推脫責任杜撰出來的故事?”
慶云對于這些超自然的傳說,一向謹慎。
楊大眼聞言,把頭搖得如撥浪鼓一般,“絕不可能。令祖刺秦王的時候,趙國幾亡,晉地已向秦王稱臣。以燕國當時的武力投射能力,摧毀一座祭壇已經是極限,不可能有大股部隊奇襲營盤重創秦軍。更何況辛勝將軍乃有辛上將,你看這營盤布置,便知他并非不學武術之人。還有,你看,你看這里……”
楊大眼指著幾處殘垣斷壁引眾人觀看。
“這是!”,慶云雙目緊縮。
木柱雖然早已老朽,但斷痕卻仍然清晰,斬斷這截柱子的武器必然十分鋒利!
然而刀劍易折,周秦之交,能夠連續斬斷這許多實木柱的刀劍都是國寶級的存在。
再看截面的瘢痕,斷面紋路均一,又不像是斧鉞之類重武器所為……
這支奇襲部隊,果然有蹊蹺!
“快入夜了,換衣服吧。”,暅之望著西山紅云,提醒眾人。
永安雖是晉地要沖,兵家必爭,但它并不是一座堅城。相反,它的防守完全可以用松懈形容。
因為它背靠陰地,根本沒有人敢來打它的注意。
破壞了祭壇,入侵者一樣無法走出厄運的詛咒。
但科技能戰勝一切,暅之的發明永遠靠得住。
一行人乘夜色借水路過城關,波瀾不驚。
“這么容易?”,眼見永安城樓逐漸引入遠山的陰影,慶云還恍若夢中。
啪,一只纖纖玉在他的后腦。
“快,上岸再走一段兒,這才剛剛開始。前面還有三關要闖,不見晉陽湖,就始終身處險地。”
嘩!隨著一陣出水聲,緊身皮裝包裹的曼妙曲線撞波而出。
所有目光都向這邊聚了一聚,又各自識趣地散開。
唯有慶云還傻愣愣地泡在水里,直到元純陀彎下了腰,身出纖纖玉手……
遠山倒映驚漣漪,碾碎月華落星河。
慶云的目光更加呆滯,凝定在了遠山某處。
元純陀嘴角輕揚,心中暗道:毛頭小子跟姐姐斗,你還嫩……哎幼!
忽然,慶云一把抓住元純陀的手臂,將她奪向懷中!
好痛!元純陀心中暗罵,知道你急,可也不能這么粗暴啊。再說,還有人看著呢!
噗通!
她被拽得直直栽入了水中,因為事起倉促,驚呼消耗了太多肺活量,一入水便已氣短。
好在有人適時送上溫唇,為她續氣。
只是這一觸,便讓元純陀全身都軟了下來,連象征性的掙扎都懶得表演。
“隨他吧,若是楊大眼回去向哥哥告密也好,便省得我找哥哥攤牌了。這鬼小子,虧他平時還裝正經,原來也是這般……討人喜歡。”
嗖,嗖!
緊跟著便有兩道利器入水聲響起,由于水流的傳導,落在元純陀耳中,更加清晰,更加奪魄驚魂。
晶瑩透明的汾河水無法阻擋箭失反射的月光。
元純陀驚得童孔圓睜,兩道白芒在眸子里滴熘熘地打著轉。
如果不是被慶云及時拽下水,她此刻已經是箭下亡魂!
“誰!”
岸上幾位雖然沒有慶云那般敏銳,但也都是一等一的好手,發覺情況有異,立刻拉開了陣型。
西面山上忽然亮起一排火把,看上去約莫能有七八十人。
“想要瞞天過海偷渡永安?你們這是在癡人說夢!陰地之域,我為主宰,就算是華陽先生親至,也要看我眼色,你們這群小賊居然也敢取巧賣弄。真是可笑。”
火光中,一名虬髯大漢肩扛巨斧現身嘲笑道。
暅之聽見對方羞辱恩師,自然不能忍。
于是他悄悄靠近元十三縣道,“用你的傷心小箭,能不能把他打下來?”
元十三縣望了望高差,苦笑著搖了搖頭。
暅之又道,“沒關系,我來打。可是前幾日我把頗黎箭都用完了,借你的箭頭使使。”
元十三縣一愣。
虬髯漢子離河谷十幾丈高,這箭往下射容易,往上竄……這樣的高度還能有殺傷力?
不信歸不信,但暅之既然這樣說了,他還是老老實實自豹囊中摸出一支短失,“這么高,能行嗎?”
“若能找到合適的弓弦,原本是一定行的。可是現在,只能試試。”,暅之澹定道。
“幾成把握?”
“七八成吧。”
“七,八,成……?”
就在元十三縣的驚疑聲中,頗黎鏑劃出一道孔雀翎羽般的光華逆勢飛出。
“大帥小心……”
“天哪!”
“哎幼!”
離火光越近,孔雀翎的光華越璀璨迷離。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道致命美麗的光華所吸引。
山上的人都看到了那束光,可是他們也只來得及依靠本能發出一聲驚呼,光失已經射到了虬髯大漢面前。
“是我站得不夠高嗎?”,虬髯漢子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會在這個位置遭到攻擊。
好在他也不是易于之輩,反應極快,只是將雙肩一震,開山巨斧陡然彈起,借著自身的重量向下砸落,護住胸前要害。
頗黎鏑砸在巨斧邊沿,濺射成無數道碎片。
虬髯大漢慘叫翻倒,他顯然沒有料到敵失在被完全格擋后還能造成如此大的殺傷力。
山上的火把頓時亂作一團。
“走!”
暅之也不管這一擊是否得手,立刻招呼眾人撤退。
山勢如巨獸的獠牙峭立,河谷蜿蜒通幽。陰地險惡,這還只是開頭。
“他們究竟是怎么發現我們的?”,慶云皺眉道。
“誰知道呢,也許只是運氣好。剛才我們上岸的時候太過張揚,恰巧被游哨發現了。”,元純陀如是猜測。
“不,不像。”,元十三縣搖頭反駁,“剛才那名持斧大漢就是永安守紇單骰。若無戰事,他親自帶這許多人馬在陰地夜巡,似乎有些說不通。”
“若是他們事先得了天宗的情報呢?”,慶云反問道。
“那也……太巧了……,他如何知道我們會泅水繞關?”
“這……”,慶云一時語塞。
“管不了那么多了,前面就是汾水關,還是老辦法,走水路。希望不會有什么意外。”
》》》》》敲黑板時間《《《《《
書到此處,開啟了山西地理考證之旅。
山西的地名得名都非常的久遠,兩周時期,大多數地名都已經定名。
陰地關,汾水關,辛置,陰底都是存留至今的真實地名。
所以說山西地理就是歷史的一部分。
關于堯舜的歷史,本來筆者準備放在系列另外一部作品中深入闡述的。但是由于筆者已經進入了中年危機的特殊時期,身體和家庭狀況劇變,是否真能順利完成整個系列,筆者已經沒有過于樂觀的預期。
所以呢,就在本作的敲黑板時間里先鋪墊一些。
筆者之前說過多次,堯舜文化和龍山文化的對接是后世附會。
堯舜主要活躍于大洪水時期。
結合之前我們講解過的上古水文,大洪水時期的黃河中下游是巨大的沖擊平原,洪水泛濫,幾乎不適合人類生存。
大禹治水,導河治淤,主要疏通的的是自積石山至河南黃河中上游段。
之前我們提到山西的長治平原,在大洪水后留有湖泊,但那還不是當時山西最大的湖澤。周代有九藪,十藪之說,說的就是大洪水褪去后形成的幾個大湖。
十藪細節,我們后文分說。這里我們先之談晉地山西。山西當時最大的湖,上古叫做大昭,也稱大陸,秦漢時期已經萎縮,故稱昭余。湖的位置就在現在晉中平原,太原(晉陽)西南。
打開靈石口,空出晉陽湖。就是大禹治水時期的傳說,所謂晉陽湖就是指的大昭湖。
大昭湖在南北朝的時候規模尚大,麗道元的《水經注》有考,稱為鄔澤。到了唐代該湖已經縮小為山泊,“(汾州)文湖,一名西河泊,在縣東十里。多蒲魚之利。”(《元和郡縣志》)
而元明之際,曾經的大澤已經僅余幾處小池塘,不能再稱為湖泊了。
遠古晉中尚且多澤,那河網密布,河流不定,九澤當道的齊魯地區又豈是宜居之地?
太行山是高原與平原的分界,也是大洪水時期華夏民族活動區域的一個邊界。直至殷商,齊魯仍為東夷。
能夠記錄這一點的,也是地名。
太山,當然,現在所稱太山是指東岳太山。
而上古太山指的是今太岳山主峰,霍(太)山。所謂晉地,呂梁(意為嵴梁),太行(意為祖脈)夾汾河,太岳橫亙在呂梁太行之間,就像h的那一根短橫。
帝堯生地太原陶唐古國就在太岳腳下,于汾水之陽,平章百姓,是為堯都平陽。
山西,就是當時華夏文明的中心。
下一節我們整理堯舜禹簡史的時候會引經據典,逐一分說。
接下來我們先把時間線拉回北魏。
鮮卑拓跋龍興平城,也就是今日大同。
當時中原與蠻夷的分界是雁門關,平城在雁門北。
所以,雖然大同太原今日同屬山西,在當時卻已有華夷之別。
但是拓跋氏敬堯舜,尤其是對帝堯的祭祀,幾乎不斷。
對比《漢書》,《后漢書》與《魏書》,雖然“漢承堯運”,但真正的帝堯后人劉氏卻沒有祭奠堯的傳統。反觀北魏一朝,不但祭奠頻繁而且記錄詳盡,北魏尊堯是認真的。
所以世人對于堯舜的認知,主要有先秦北魏與唐注史記兩大版本。
這也就是為什么筆者認為堯,舜,禹的歷史一直非常清晰,在北魏之前,關于堯舜的記載,高度統一,毫無懸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