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日余閑只是每天帶些新鮮玩意兒過來哄妹子開心,再未向程靈素詢問行動謀劃的事,他有自知之明論計謀程靈素可以輕松碾壓他一百遍啊一百遍。
金烏西落,白兔東升,余閑二人出了茅屋向東行去,走了五六里,進入一片黑黝黝的樹林。程靈素低聲道:“到了,他們還沒有來,咱們在這樹林中等候,大哥你把這只竹籮放在那株樹下。”說著向一顆大樹一指。余閑也沒問竹籮里是什么,提起竹籮過去放好。程靈素走到離大樹八.九丈處的一叢長草旁,道:“這只竹籮給我提過來。”隨即撥開長草,鉆進草叢之中。
余閑提起另一只竹籮,也鉆進草叢,挨著她的身旁。清風微拂,月光灑在二人頭頂,此時已過半夜。樹林中蟲鳴此起彼伏,偶爾還有貓頭鷹咕咕的叫聲。程靈素遞給余閑一枚藥丸,低聲道:“含在口里,別吞下。”
余閑笑笑沒有接過,輕聲道:“你忘了我百毒不侵,沒事的。”
程靈素暗道自己是關心則亂,又想到自己關心旁邊這男子不禁臉上一熱,有些羞意。
等了約么一刻鐘,遠處一盞燈籠一搖一晃地逐漸接近。本來一般燈籠的火光應該是紅色的,這燈籠發出的光卻是碧油油的綠光,余閑看著那綠色的火光不覺得恐怖,腦子里不知為什么想起了高中化學課的焰色反應,這燃料里有銅離子吧。
燈籠速度不慢,不多時已到草叢前十余丈外,碧綠燈光映照下,余閑看清楚提燈的是個駝背女子,走路時還左高右低,是個跛子。她身后緊緊跟著一個漢子,身材魁梧,腰間插著明晃晃一把尖刀。
那一男一女越走越近。只見那女子容貌秀美,雖然身有殘疾,仍可說是個美人,那大漢卻是滿臉橫肉,兇神惡煞,一張標準反派臉,去橫店可以算帶妝進組加五十塊片酬的那種。兩人看起來年齡相仿,都是四十來歲的模樣。
那兩人走到草叢前七八丈處,忽然折而向左,復行十余丈,站定身子。那大漢朗聲叫道:“慕容師兄,我夫婦依約前來,便請露面相見吧。”
那駝背女子細聲細氣道:“既然慕容師兄不肯現身,休怪我夫妻二人無禮了。”言罷,她從懷里取出一束草來,伸進燈籠里點燃,一股濃煙立刻冒了出來,不多時,林子里白霧彌漫,PM2.5嚴重超標。
程靈素轉頭看著余閑見他沒事心下安定,雖然知道他百毒不侵,真遇到這種情況還是免不了擔心。
煙霧越來越濃,突然大樹下的竹籮里有人大聲打了個噴嚏,籮蓋掀開,一個長袍儒巾書生模樣的老者躍了出來。
看這老者衣衫凌亂,頭巾歪斜,神情顯得十分狼狽,一見到那對夫妻,怒聲喝道:“好啊,姜師弟、薛師妹,你們下手是越來越陰毒了。”
那對夫婦見他丟了往日的從容的模樣也覺得十分意外。那大漢冷笑道:“還說我們下手陰毒?你躲在竹籮里,誰又能料得到?慕容師兄……”他話未說完,那儒衫老者嗅了嗅鼻子,神色大變,急忙從懷里取出一枚藥丸放入口中。
那駝背女子將散發濃煙的草藥踩滅,放回懷中,說道:“大師兄,這哪還來得及呀,來不及啦!”
那老子面如土色,頹然坐在地上,過了半晌,說道:“好,我認栽了。”
那大漢從懷中掏出一個青色瓷瓶,舉在手里,道:“解藥在這里,你師侄中了你的毒,得拿解藥來換。”
老者一臉迷茫,道:“胡說八道,你們是說小鐵哥嗎?我都幾年沒見過他了,他怎會中我的毒?”
駝背女子,語帶疑惑地道:“你約我們來這兒,只是要說這句話?”言罷轉身向大漢說道:“鐵山,我們走吧。”言罷掉頭就走。
大漢有些猶豫,并未跟著老婆離開,口中為難道:“那小鐵……”
“他與我們不共戴天,寧可自己送命,也絕不會放過小鐵的,他是怎樣的人,這么多年你還沒看清嗎?”女子還是沒有回頭。
大漢愛子心切,還是不舍得就這走了,語氣誠懇地說道:“大師兄,咱們多年以前的怨恨,你到現在還放在心上?小弟奉勸一句,還是交換解藥,只要這次事情過去,咱們便是互不相識,從此老死不相往來。”
那老者開口問道:“薛師妹,小鐵中了什么毒?”
駝背女子冷笑一聲,不做回答。大漢卻是急不可耐,口中道:“大師兄,都到這般地步了,你還假惺惺的干什么?小弟恭賀您種成了七星海棠……”
老者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叫道:“誰種成七星海棠了?難道小鐵中的是七星海棠的毒?我沒有,我沒有啊!”他說這幾句話是神情惶急,恐懼的情緒爬滿整張老臉。
兩夫婦對望了一眼,心有靈犀“這演技也太好了?”
女子開口道:“好,大師兄,廢話少說,你約我們來這兒,到底有什么目的?”
老者一臉悶逼,撓撓頭道:“我沒有約啊,不是你們把我搬到這兒來到嗎,這么還說是我約的你們?”說罷還氣不過,一腳將剛才裝自己的竹籮踢飛七八丈去。
那女子冷冷地道:“難道這封信也不是你寫的?師兄的字跡,我生平見到也不算少了。”說著從懷里取出一張紙箋,左手一揚,那紙箋飛向老者。
老者見紙箋飛來,下意識反應想要用手接下,突然反應來過什么一縮手,一掌拍出,掌風將那紙箋在空中一擋,左手中指一彈,發出一枚暗器。這暗器是一枚三寸長的透骨釘,射向紙箋,將之釘在一顆樹上。
蹲在草叢的蓋倫,啊是余閑撇撇嘴,這遠程攻擊力比自己差了不是一星半點啊。
那女子提高燈籠,火光照耀在紙上,只見紙箋上寫著:姜薛二位,三更后請赴黑虎林,有事相商,知名不具。
那兩行字筆致枯瘦,字跡挺拔,和這老者的形象隱隱相合。
那老者“咦”的一聲,似乎很是驚詫。
大漢問道:“大師兄,有什么不對?”
老者冷冷答道:“這信不是我所書。”
此言一出,夫婦二人對望了一眼。駝背女子冷笑不言,覺得這老頭在侮辱自己的智商。
老者也很納悶:“這信上的筆跡倒真的和我的筆跡很像。”他左手捋了捋胡須,勃然怒道:“你們把我裝進竹籮,抬到這里,到底要干什么?”
女子失去耐心,道:“小鐵中了你的七心海棠,你到底給治還是不給治?”
老者道:“你確定?真是七心……七心海棠嗎?”說到“七心海棠”四字時聲音微顫,恐懼之意無法抑制般地發散出來。
那漢子終于耗盡了耐心,一聲大喝與妻子飛身向前,同使雙掌,與那老者對了一掌。
看著毒手藥王的三余閑在草叢里默默給程靈素點了三十二個贊,這招驅虎吞了真是妙極,這么聰明的媳婦兒一定要養大帶回家。
三人對掌時口中伴有大喝聲,連續不斷。突然之間,喝聲齊止,只見那老者縱身后躍,寒光一閃,發出幾枚透骨釘將燈籠打滅,跟著那大漢“啊喲”一聲慘叫,顯然是著了道。
見到戰場上有人使用AOE技能,余閑輕輕將程靈素護在身后,免的被流彈傷到。程靈素在余閑身后眉眼彎成了一彎月牙,漆黑的眸子里發出對單身狗有真實暴擊傷害的光。
余閑沒看到身后程靈素的狀態,他將腰背挺直,兩臂平舉,想要盡量增大自己的著彈面積,護住身后的人。忽然一只軟軟的小手伸了過來,握住了他的手掌,余閑身子一震,只覺柔嫩纖細,心臟沒出息的怦怦跳起來,手掌握緊,口中輕聲道:“別鬧,在我身后躲好。”
那大漢中了暗器,場面不知怎么就安靜下來。又過幾個剎那,在一片寂靜之中,眼前忽地升起兩股裊裊的煙霧,一白一灰,兩股煙像兩條活蛇一般自兩旁向中央游去,互相撞擊,嗤嗤的聲響不絕。那兩條煙蛇后面各有一個人蹲在那扇著風,一邊是女人,一邊是老者,二人用力將毒煙吹到對方那去。
二人吹了一會兒,林中煙霧彌漫,越來越濃。那老者偶然轉頭看見樹上的紙箋,又“咦”了一聲,“咦”為什么我要說又?只見那紙箋微微搖晃,上面發出閃閃光芒,竟是幾行發光的字。那夫婦二人也發現了此事,轉頭瞧去,只見那幾行字寫道:“字諭慕容景岳,姜鐵山,薛雀三徒知悉:爾等互相殘害,不念師門之誼,余甚厭之,宜即盡釋前嫌,繼余遺志,是所至囑。余臨終之情,素圖當為祥告也。僧無嗔絕筆。”
那老者和女子齊聲驚呼:“師父死了么?程師妹,你在哪里?”
程靈素輕輕掙脫余閑的手,從懷里取出一根蠟燭,晃火折子點燃了,從草叢里緩步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