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天夜班。
上夜班也只有年輕小伙子才扛得住，像范茂華或姜云堃這樣的老家伙，根本就不可能吃得消。當然了，到了他們那個地位，也用不著受這份罪了。除非有特殊情況。
陳俊坐診急診內科。
有個六七十歲的奶奶帶了個五六歲的小孩，過來看感冒發燒。
老奶奶：“醫生，我孫子感冒了，有點發燒，還咳嗽流鼻涕！”
陳俊：“在家里吃過藥嗎？”因為他看了一眼掛號單上寫著的體溫，才38.3℃啊，有可能不嚴重，也有可能在家里吃過藥，總之得問清楚，要不然影響判斷以及接下來的開藥。
老奶奶點頭：“吃過！”
陳俊：“吃的什么？”
老奶奶：“貝多芬！”
“啥……”陳俊有些懵，想了想，問道，“是布洛芬吧？”
奶奶一臉懵，說道：“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那什么貝多芬。”
陳俊：“吃了幾次？吃之前最高的溫度是多少？”
老奶奶：“吃了兩次，溫度不曉得，我就摸著燙，就給他吃藥了！”
“……好吧，”陳俊是很有些無語的，心說孩子不讓奶奶單獨帶是有道理的，他身為醫生，有必要叮囑一下啊，于是就說道，“這位奶奶，退燒藥可不能隨便吃，一般來說，體溫不超過38.5度不給吃，而且6小時內只能吃一次。38.5以下可以進行物理退溫，比如貼退燒貼，或者用溫暖濕潤的毛巾擦拭額頭、四肢、腋窩等部位，盡量不要用酒精，操作不當會造成酒精中毒，而且家里很有必要常備耳溫槍，方便隨時監測溫度。”
老奶奶一愣一愣的，也不知道聽懂沒有。但是臉色已經有些不愉快了。
陳俊只好住嘴，說道：“要不先去驗個血吧。”
老人家立馬就不高興了，道：“動不動就驗血，孩子這么小，扎針他不疼的嗎？”
陳俊：“……”
未等陳俊開口，老奶奶繼續發飆：“我說你們醫生還會不會點別的啊？啊？就知道驗血，驗血！我老伴咳嗽，每次來都是驗血、拍片、開藥，每次開的藥都還差不多，這套路我早就熟悉了，下次我不來了，直接帶我老伴去藥店買藥去！”
陳俊：“……”
終究還是要尊老愛幼的，強行壓住火氣，擠出笑臉，微微一笑，50%親和力加成。
“老人家，我們醫生也不是神仙，要憑借這些數據，來進行科學診斷的。”陳俊耐心解釋道。
“那為什么人家中醫把把脈就能開藥？”老奶奶挑眉！
“呃，不是吧？您帶著孩子去看中醫，人家現在肯定也要驗血的。光把脈那是傳統中醫，或者開開養生方子的。感冒發燒，不管中醫西醫，現在都稱為現代醫學，都是需要結合數據的。”陳俊解釋道。然后吧啦吧啦，開始科普了，就不信，搞不過你這個老奶奶！
“老人家，我并不是說只望聞問切就能治病的中醫高手沒有，有肯定還是有的！但是，在正規診療機構，卻絕不存在這樣的中醫，因為那種號脈的結果它缺乏客觀依據啊，萬一出了點問題，患者要告院方的話，院方拿不出證據來。
你號脈，能有圖譜嗎？能有檢測數據嗎？
說白了，單靠號脈診療，沒出事兒當然沒問題，出了事兒根本就說不清，哪怕是患者無理取鬧，你也解釋不清，只能吃虧。
所以，即便號脈再準，也得上驗血驗尿CT之類的檢查，因為后者是可以留下客觀證據的，可以最大限度的避免產生醫鬧。
中醫西醫，都是很久以前的說法了，現在都是講現代醫學。現代醫學包容并蓄，包括西醫、中醫，乃至蒙醫、印度醫學等等一切先進醫學，去蕪存真才形成的。”
老奶奶：“……”
沉默半晌，才擠出一句話：“要不我還是帶孩子去驗血吧？”心說這年輕醫生還真是牙尖嘴利啊，欺負我老人家沒文化嗎？這也就是我孫子現在感冒了，我得照顧他，沒得空兒，要不然，我往這兒一躺，給你碰個瓷，還收拾不了你？！
……
“快快快，收拾東西，準備出發！”
急診科接到了電話，繞城高速出車禍，12輛車追尾，有一輛小車還被大卡車給撞飛了，雷廣平立刻組織隊伍，趕去急救。
不過，卻讓陳俊和鄒文棟留了下來，畢竟，醫院里也需要人留守。
過了一會兒，凌曉曉沖了進來，問陳俊：“俊哥哥，俊哥哥，這出車禍，雷醫生干嘛還專門拎一把大鏟子去？以前咱出去急救，可從來沒見帶這東西的啊？”
方才，凌曉曉在幫忙準備救援器材呢，見到雷廣平專門拎了一把大鏟子藏車上，好奇地問了一句，見沒有人回答她，于是來找陳俊了。
一來是請教，二來，也能見見心愛的俊哥哥。
啥？大鏟子？
陳俊：“……”很有些凌亂。
良久，陳俊才嘆一口氣：“雷醫生舉一反三的品質和悟性，當真值得我們學習啊~”
“到底是咋回事嘛，別賣關子嘛~”凌曉曉來到陳俊身后，揉捏推搡他的肩膀，撒嬌，聲音嗲嗲的。
陳俊覺得，這個時候解釋那個梗，太破壞氣氛了。
……
凌曉曉終究沒有纏著陳俊太久，因為她還好忙呢，替陳俊按捏了一下肩膀，讓陳俊舒服了一把，她就帶著極度的不舍走了。
很多醫生不喜歡門診，更不喜歡急診，更喜歡的是在病房里，或者手術室里，但是，陳俊在急診科待了這么久，反而更喜歡坐診，尤其是喜歡上夜班。因為晚上，尤其是深夜的時候，經常會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病人上門，跟這些病人接觸，還挺有意思的。
這不，凌曉曉剛走沒多久，就來了一個比較搞笑的病人。他頭戴歪斜鴨舌帽，表情冷酷我最屌，手指“非常六加一”，開口便是“藥藥藥”！
這是一名年輕人，坐在陳俊桌邊的凳子上，身體還不停輕抖。
“你是哪里不舒服？”陳俊問道。
那年輕病人立刻就興奮了，一邊抖動著，一邊開始連說帶唱：“喲～，醫生，你知不知道～，我最近有點感冒～，還有一點發燒～，全身關節酸痛～，喉嚨非常難受～，你聽我說話語調～，喲～，醫生我來配藥～，你說吃什么好～，明天早上還要上課～，我要早一點好～，我不喜歡驗血～，也不用打針～，我只要吃藥～，藥藥藥~，幫我早點退燒～，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