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臺,大黑山,山頂涼亭。
成永興,丁尉亭,白學成,張燕四個人,坐在亭子里。
秋高氣爽,萬里無云。
坐在山頂,極目遠望,一覽眾山小。
東北的四季分明,每個季節都有各自的特點。
秋季為九臺的山區,帶來了一片全新的顏色。
金色!
每到這個時候,山區都是如此漂亮,只不過,往日無人得知而已。
情況在1995年,發生了很大變化。
山腳下經常停著一些大巴。這些大巴都是來自于全國各地的旅游者。
不知道為什么,從夏天開始的時候,這里突然就變成了一個旅游熱點。
作為一個以農業為主的縣級市,九臺市突然有了新的經濟增長點。
雙休日開始實行,對旅游這種新的需求,大家都不是很適應。
九臺旅游區,就是雙休政策的第一個受益者。
令人比較驚訝的是,旅游熱,并不是九臺主動宣傳的結果。旅游者也不是來自春城和江城兩個周邊大市,而是來自于境外和南方。
突然就出現了一批媒體,介紹九臺的旅游景點,還有歷史典故。
九臺地區,被認證為薩滿文化的發祥地,甚至是清金文明的發祥地。很多移居港澳臺的滿族人,紛紛回鄉祭香拜祖。
一些歷史學家還考證說,南宋徽欽二帝,最后被關押的地點,應該也是在紅土嶺到角瓜山一線某地。這種說法,引起了宋史專家和宋粉的關注。
當然了,對此觀點嗤之以鼻的磚家也不少,于是雙方就打起了嘴仗。
口說無憑,為了驗證或者反駁,九臺地區迎來了首批考古及調研團隊。他們的成果發布以后,很快引來更大規模的爭吵,調研,事情就像滾雪球一樣,一發不可收拾。
越來越多的媒體,甚至地方電視臺都被卷入了進來。
九臺市,以及幾座山峰的名字,隨著這些爭吵,逐漸為世人所知。
在熱烈氣氛的渲染下,在各種媒體的轟炸下,國內的游客也就日漸增多。
有的時候,一個名字,一個故事就能成就一個城市。
春城南部的公主嶺市,就是因為電影《響鈴公主》而興起。
九臺現在就面臨著相同的機遇,天上突然就掉下了一塊大餡餅。
九臺市是一個縣級市,縣政府在積極為自己表功的同時,籌劃建立一系列的博物館,文史館,繼續為這股旅游熱添磚加瓦。
傳說和歷史,真不真的,哪方是對的,他們都不關心。只是希望可以借機拉個繩子,收個門票,過路費什么的。
但九臺旅游區的規劃,面臨一個癥結,那就是籌劃中的八大風景區內,有一片區域是軍事禁區。
這個禁區正好處于,從杏花山到紅土嶺的中心部位。
縣旅游部門的人,對突如其來的障礙,表示很惱火。
他們派人數次進行交涉,但交涉的結果反而越來越差。大黑山地區,由一個普通的軍事工地變成了軍事基地,被嚴密封鎖了起來。
這樣的話,縣政府沒有任何辦法了。他們的級別不夠,甚至于都找不到該跟誰去談這件事情。
無論去跟誰談,都講不關他們的事情!
他們甚至找到了春城,找到基礎科技基金。
但是基礎基金只是項目贊助方,具體的項目計劃,開展,施工管理,他們一律不管。如果每個項目都要管,他們不得忙死?
跟軍隊談判,就更是沒譜的事情了!
山區的施工隊伍,根本不回答任何問題。
這些工程部隊,都是從龍省調過來的,與本省的軍隊系統并無橫向聯系。
縣政府只好向上級機關求援,但沒有得到任何支持。
據說基地建設的起因,就是前段時間很火的,愛因斯坦第二,牛頓第三,成永興第一,已經到九臺常住了。
這名新崛起的物理學家,不僅僅是名學者,而且是幾個重大基金的捐贈者。
省市兩級政府,都在圍繞著這些基金,打造新的城市和省際騰飛計劃。別的不說,林晶圓的最大股東,實際是基礎基金。
在這種情況下,沒有人愿意去捅馬蜂窩。
旅游業那點錢算什么?
幾張門票又能值多少錢?
唯一讓縣旅游機關感到欣慰的是,被封閉起來的軍事區,本身居然也變成了一個景點,很多人圍著這些鐵絲網拍照留念。
一些小孩子,通過給旅游者帶路,繞過臨時設置的關卡,得到些額外的收入。
但這些人,很快就會被站崗的軍警或者戰士們驅趕,漫山遍野的跑,產生了許許多多的故事。
例如哪天,哪個團有人掉溝里了。王二麻子撿到一只很高級的旅游鞋。李二的老婆,撿到一臺進口相機,等等。
這些花絮,為山村里的居民,津津樂道。
“這里環境很好啊,怎么以前沒有聽說這里?”
客人們對基地附近的環境,很是喜歡。
“好什么?這些都是荒山。你們看到的這些東西,都是我來以后修的。”
基地開工建設以后,成永興順手就給周邊幾個大大小小的山頭,鋪設了人行道,再搭上幾個木頭亭子。這些表面功夫,對于挖山,鉆地的工兵來說,不要太簡單。
但就是這些簡易設施,使得人跡罕至的窮山惡水,變成了特大號的風景區。不要說是旅游者,就是一些本地村民,也經常會爬上來照照相什么的。
“呵呵,山不在高,有仙則名。你到哪里,哪里自然就會發生變化。”
張燕的馬屁水平很高。拿神仙做比喻了。
“那是!”
生活環境好了,自己也舒服。成永興偶爾會爬上來,極目遠望,舒緩一下煩悶的心情。
“不過,你好像生了孩子以后,反而變漂亮了啊!”
馬屁被拍舒服了,看什么都順眼。
“你就貧嘴吧,現在說這些晚了!你早干什么去了?”
“什么晚了?我早夸你,又能怎樣?”
“你早夸我,我就不結婚了唄!”
張燕日子過得十分的舒心。既沒有壓力,還地位崇高,家庭幸福,心態非常的好。
“我靠,我是怕了你了!這要是被劉璇聽見了,我該去跪鍵盤去了!”
成永興舉手投降。中年老娘們,發起瘋來,他這小鮮肉可頂不住。
“跪鍵盤是什么典故?”
白學成好奇的問了一句。好歹他還知道鍵盤是什么東西。
“我說錯了,是跪搓衣板!”
“你家是真有錢,鍵盤拿來跪!這是讓劉璇心疼是嗎?”
白學成終于明白了。一個鍵盤要好幾百元,一個成人的月工資,不夠買一個鍵盤。
“算了,不說他了,咱們幾個有幾年沒見了吧!”
成永興轉移了話題。他與丁尉亭不算熟悉。
“是好幾年了,…不對啊!”
丁尉亭掐著手指算了一下。“我們四個人好像從來就沒有聚過。”
“是啊,真的哎!”
張燕在旁邊點頭。四個人,由于種種原因,居然沒有一起聚過。作為工大系的頂級管理者,本身就是一件怪事。
“不說這些了,你們兩個從冰城趕來,找我和白總,有什么事情嗎?”
白學成也是特意從春城趕來,參加聚會。
“我是被老丁拉來充數的,老丁你說吧!”張燕謙讓了一下。“本來劉部長也要來,但他臨時有事情。”
“什么事情,這么嚴重?”
成永興直起了身子,白學成也是一樣。
“我才從美國回來......”
丁尉亭把他從美國收集到信息,自己和班子里的推測,都講了一下。
“就是這樣,無論我們做什么,怎么做,最遲到明年年初,我們對全彩的控制權都會失去!
老白,小成,你們要早做打算。不要影響了你們現在做的事情。”
“事情真有這么嚴重?如果我要是不走呢?”
白學成對此非常吃驚。他離開才半年不到,后院就起火了。
“我們推演過了。你要是不走,最多,多爭取三個月。最后結果還是一樣。”
丁尉亭解釋了一下班子的幾次推演。
“你不知道這個事情嗎?駱薇凝不是要過來幫你嗎?”
“不是我,是張燕找的她。小駱有美國工作經驗,下一步林晶圓的融資,上市,需要她的幫助。跟這個事情無關啊!”
白學成趕緊擺手。他要是想挖墻腳,大大方方打招呼,不會做小動作。
成永興有些不能理解丁尉亭的顧慮。
“你們是不是把事情復雜化了啊?你就跟著股東大會決議走就好了。
貨比三家,誰的貨便宜,就買誰的,這不就完了?
為什么要考慮控制權?”
職業經理人,不就是干這個的嗎?
“永興,這個事情也就你能說,能做!老白和老丁,他們可不敢說這句話。他們如果敢說,回到工大,會被人罵死的!”張燕在旁邊解釋了一下。
“是嗎?”
成永興把目光轉向對面二人,他沒有從這方面想過事情。
對他來說,所有的東西都是他創造出來的。怎么用,也是隨心所欲。沒有什么心理壓力。
幫助是情分,不幫,是本分。
“當然了!我是干不出這種事情的!如果能干,我早干了!”丁尉亭斬釘截鐵的說道。
“去年,為了不影響全彩的利益,我拒絕了韓國人和日本人的收購,當時得罪了很多人。
我寧可現在辭職,也不會背一輩子罵名。”
奉天有股很大的力量,想促成幾個外資對巨大高科的收購。
幾十億級別的外資收購案,不論怎么看,都是巨大政績。更不要提,隨之而來的擴大投資。
但都被他頂了回去。
“這個我真不知道!”
成永興把視線在三個人之間轉了轉。他沒有想到,工作上與他最不配合的丁總,居然還有這種情結。
“是的,這個我給老丁作證,否則我也不會推薦他接替我。”
白學成也在一邊發言。由于多年的競爭,他與丁尉亭的個人關系,并不算好。
“這個,讓我想想。我們先吃點東西?”
“好吧。不過你也真過份!就拿這些招待我們!
這是啥?
臭豆腐?”
張燕拿筷子點了一下碟子里青色的方塊。“還真是臭豆腐啊!”
“是啊,平時吃食堂,舍不得拿出來。
你們來了,我就把壓箱底的好東西,拿出來了。”
由于經常喝酒的緣故,成永興的味蕾慢慢弱化,口味越來越咸,越來越辣。
“是不敢吃吧!在食堂里吃臭豆腐,你也真想得出來!我還是吃咸鴨蛋吧。”
基地的食堂,是山洞改造,通風條件比較差。
“這是秋林的紅腸,特意從冰城托人買的,你們跟我不要客氣。”
“我們倒是想客氣,問題是你這里啥也沒有啊。”
石桌上,只有寥寥的幾樣小菜。再客氣,真是沒得吃了。
“喝酒!”
“德惠大曲?這是哪里產的啊?你怎么不換點好酒?”
張燕今天,除了對風景,無論對什么,好像都不大滿意的樣子。
“換過,別的酒喝不慣。”
成永興曾經去山腳下小賣店,買過幾次五糧液和茅臺。村民們賣的的東西不貴,比在春城商場里還便宜。但這些所謂的名酒,喝了都上頭。喝完真的只能睡覺了。
只有十元以下的酒,他喝了不上頭。
“這倒是好,別有風味,還省錢!”
張燕就是日常生活,也不吃這些了。
“你就知足吧。這可是風景區,而且是山頂!啥菜端上來,也都涼透了。
再說了,這叫返璞歸真,好不好。”
成永興初到新加坡,最大的感受,大街上,凡是襯衫長褲,西裝領帶,衣冠楚楚的人,都是辛辛苦苦的打工人。而穿著短褲,拖鞋,滿世界亂晃的才是有錢人。
經過了這么多年的努力,他終于又過上有錢人的生活了:大褲衩,拖鞋,吃臭豆腐,喝德惠大曲。
可惜的是,天氣有些冷了。不穿外套不行了。
菜過五味。盡管總共也沒有五樣菜。
“老丁,我剛才想了想,有個不成熟的想法,你們幫著參考一下!”
成永興用衛生紙擦了擦嘴。
“你說吧,我們來就是聽你的意見。”
“首先呢,我先倒個歉,這杯酒,算是賠禮!”成永興站了起來。“為過去幾年,對您照顧不周,賠禮了。”
成永興對丁尉亭的天高皇帝遠做派,很不爽。所以,對奉天分部,一直沒怎么提供幫助,有時候,還有意無意的扯點后腿。
巨大高科落到如此結果,固然有時機把握的問題,但是成永興的取向,起了決定性作用。
別的不說,與巨大高科一母同源的多彩,就被置入了IGBT和多晶硅業務,如今已經有了大企業集團的架勢了。
袁帥開始光伏業務的時候,是準備把多晶硅和光伏兩個產品分開的。光伏放到巨大高科里,一如當年的LED與大屏顯示器。
“這話怎么說的,這酒我不能喝!”
丁經理雖然人跟著站了起來,但杯子沒有端起來。“你對大家怎么樣,別人不知道,我們這些人心理都有數!只有我們欠你的,沒有你欠我們的道理。”
“是啊!是啊!永興,你這樣說話就是打臉了。沒有人敢喝你這杯酒的。”張燕也站了起來。
“好,是我說錯了!那我換種說法。為我們的重新相識,干一杯!”
“好吧,雖然不明白這是什么意思,但是我干了。”丁尉亭舉杯碰了一下,把酒干了。
幾個人喝完后重新落座。
“既然老丁決意要退出來,這件事情我們要把利益最大化!“
“怎么利益最大化?”
丁尉亭覺得幾個人之間的關系,突然就好了不少。
不過也可能是酒喝到位了緣故。
沒有想到,這個年輕人,這么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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