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永興開車路過南湖的時候,把車停了下來。
電影最后還是沒有看成。
宇航系幾家公司,他一次都沒有去過。更最重要的是,有幾個地方,他要親自跑一圈。
自動化設備軟件設計公司,作為被他親自點名成立的項目,自然也在巡視之列。
不出所料,在他離開的半年,果然產生了許多變化,其中最大的變數,就是王偉從設計院辭職了。
成永興其實一直有對王偉進行監視。他曾側面向林大的帶隊老師了解過。
相關人等,普遍都給了王偉相當高的評價:王偉雖然編程的功底不扎實,但是腦子里想法很多,很聰明,很機靈,有很大的潛能。
這個判斷,成永興絕對的熟悉,這就是他對自己的總結。
高中做永動機實驗,絕對不是曇花一現的結果。小學的時候,他就研究過齒輪版的永動機。
這個王偉,就是他的翻版。
王偉的辭職,并沒有讓成永興太感到吃驚。
成永興自己就是個不安分守己的人。出國以后,工作了幾年,就開始了不停的創業之旅。
每工作幾年,攢了點資本,他就會躍躍欲試,出來創業。
等創業失敗,就又老老實實回去給別人打工,攢點錢后再出來創業。
過去的三十年,他就在來來回回的折騰中度過。
現在,成永興以己推人,推演了一下。
兩個人短期不會有什么交集了。
下一個可能的交叉時間點在2004年,手機J2ME游戲興起。成永興創建了第一個手機游戲公司。
按照自己做啥啥不行的歷史,兩個人有很大機會,在那個時間點,人生軌跡,再次重合。
不過,在那之前,他至少有八年的好時間。
這就足夠了。
很多計劃,可以重新安排了。
“我們去湖邊坐坐,一會兒吃完飯,去重慶路買些衣服吧,冬天到了。”
兩個人自從上次看電影之后,差不多有半年多,沒有如此輕松獨處了。
“好,我去買門票!”
劉璇推開車門,就向售票處跑去。
生活的氣氛突然就輕松了起來。
那個體貼,風趣幽默,有涵養的男朋友又回來了。
今天的男友,除了沒有送花,其它的一切都是完美的。
劉璇算周歲,僅僅24歲而已。她也希望被別人照顧,體貼,渴望浪漫的生活。但提前到來的責任,義務,輿論的壓力,使她有些無所適從。
雖然是周末,南湖公園的人并不多。還沒有到最冷的日子,但就是白天,也已經零下了。
好在兩個人穿得不少,加上從車里出來不久,還沒有感到寒冷。他們沿著湖邊的道路,慢慢繞起了圈子。
由于成永興在山區接觸的人和事,比較單一,所以一路上,都是劉璇嘰嘰喳喳談論她遇到的事情。例如哪個項目有了進展,那個學校做出了什么改變等。
“聽說很多人在追你?”
“是啊!你不在家,可不就給了別人可乘之機嘛!”
劉璇驕傲的在男朋友前面轉了一個圈。
紫色的呢子大衣,隨著身體的旋轉,擴張了開來,像一朵盛開的喇叭花。
“我們坐會吧!”
前方是一個小亭子。亭子側邊有一排木椅,中間有幾個石凳。現在這個天氣,石凳是沒有辦法坐的,實在是太冷。
“你不是生氣了吧?”劉璇仔細觀察了一下男孩子的眼睛。“是他們來騷擾我,又不是我去找他們啊!”
“不是,我沒有生氣。”
成永興拉著女孩子坐在了一側的木椅上。他伸出雙手,握住了另外兩只手。
“我想跟你說的是,你對我很重要!”他凝視著對面漂亮的大眼睛。
劉璇是雙眼皮,眼睛非常漂亮。
這雙眼睛,歷經幾十年也沒有什么變化。
“咯咯,這是向我表白嗎?”劉璇高興地笑了起來。“可這一點都不浪漫呢!連朵花都沒有!”
“你可能是我留在這個世界,最大的一個理由了。”
“什么意思?”
劉璇收起了笑容。男朋友的語氣,使她感覺到了一絲嚴肅。
成永興放下了雙手,站了起來,轉向了平靜而寒冷的湖面。
湖邊已經有薄薄的冰層出現。
“前段時間,我曾經想過離開這個世界!”
要論騙人,經過多年的磨練,成永興的水平,早已出神入化。
他就像站在舞臺中央的魔法師,欺騙著全世界。
但這句話里,半真半假。
長久的病痛,很多人都會想到解脫,死亡也許就是最快的途徑了。
更何況重生者心里還有個期盼,他也許不會真死。
這樣的話,為什么要重復每天的痛苦呢?
“為什么?”
劉璇也站了起來,來到了成永興的側面。由于男友站在了亭子的邊緣,她無法轉到正面,只能看著側臉。
“我的頭暈其實一直都沒有好,每天還需要靠酒精壓制。我躲去山區,也是這個原因。到那里,雖然癥狀有所減輕,但沒有消失。
我每天都是在頭暈與醉酒之間來回折騰。如果這種癥狀持續下去,我真的不知道未來會如何。”
所有經歷過慢性病的人,都有過類似體驗。
低質量的生命,有的時候,還不如早一點結束的好。
“你的病沒好?現在呢?現在還頭暈?”劉璇伸手去摸男人的額頭,入手只是一片冰涼。
“你為什么不告訴我們?我們可以去看醫生啊!
春城看不了,就去北京!
北京看不好,就去國外!
我們總能找到方法的!”
劉璇立刻就急了。
“現在已經好了,否則我不會跑回來了。”成永興抓住了額頭上的手。
“這個病,我知道它的原因,同時也知道,它是無解的。它是跟著我一起來到這個世界。”
“你知道原因?還有你為什么一直在講,這個世界?”
成永興以前,也經常會用《這個世界》來形容,但她并沒有太在意。但是今天,顯然這個詞有了新的含義。
“你知道我提出的黑洞理論?”
“知道!整個林大都在說,理論是你提出的!”
“其實還有一個理論,叫多重宇宙理論。我們的宇宙只是無數宇宙中的一個。”
“是嗎?其它宇宙都長什么樣子?”
劉璇是個情商極高的女孩,她希望順著對話,可以引出事情的真相。
“在其中的一個里面,我們一起分配到設計院,然后共同出國打拼。
我最近經常會做夢,夢到那個世界的生活。”
成永興想起了另一個牽掛,女兒!
她應該開始讀大學了吧。
“我也做過這個夢!”
劉璇想起了很久以前經常做的夢。成永興對夢境的描述,是如此的相同。
“是啊。夢境里的信息帶給我對未來的了解,也帶來了我現在的成功!”
成永興決定有限度的,逐步對身邊的人坦白。
未來對他是不可測的,他的下場未必會很好。
長時間的痛苦,給了他坦白的理由。
“你是因為這個夢,才去找的我?”女孩子的關注點,往往出人意料。
“是,我們注定是要在一起的!我不會再去設計院,就提前找了你。”
成永興轉過身,用手捂住女孩子冰涼的雙臉。
“你是我留在這個世界唯一的理由了,不要離開我好么?”
什么是浪漫,跨越時空的浪漫,才是真正的浪漫。
“我都快被你感動了!你不是特意編個故事來討好我吧!”
劉璇在男孩子的注視下,心差點都融化了。
但是長久與滿身機密的男友生活,養成的習慣,沒有使她立刻被俘獲。
做夢的事情,也許她不小心說過,現在被反利用,拿它來感動自己,不是不可能。
“那我為什么要在92年去找你?
要知道,那次為了給你們學校湊點經費,我差點就傾家蕩產了!
后來永麗學校找我要捐款,我才拿出5萬元呢。”
成永興沒有詛喪。他已經把能說的都說了。信與不信,不是他的關注重點。
“好啦!我信你還不成?
瞧你那小氣樣!
這么點錢,還值得叨咕半天。”
她現在管理的資產,已經是天文數字。
“我不會離開你的。好了嘛?
你不就是想聽這個嘛?”
女孩子的心情,現在好得不得了。
曾經的自卑等心情,都是一掃而空。
“給我講講那個宇宙是什么樣子的,好嘛?
為什么我做夢,就什么都記不下來呢?
我只是記得我們吃了很多苦,但是醒了就什么都不記得了。”
劉璇拉著男友的胳膊,依偎著坐了下來。
“我記得的也不多。在設計院,我混得不錯,結果被你注意到。然后你就把我追到手了。”
“是我追的你?”
劉璇驚訝地坐了起來。
“是啊。”
“臭美!這個夢不好!重講!”
“額...”
劉璇在溫暖的懷抱里,聽著一個以自己為主角的愛情故事。
雖然她不斷打斷和要求調整情節,但直覺告訴她,故事有極高的可信度。至少男友的語氣,使故事十分的可信。
“后來呢?”
愛情故事,肯定不會包含柴米油鹽醬醋茶。故事很快就結束了。
“沒有后來了啊!再之后,我就來找你了。”
“沒有意思,連點難度都沒有!”
女孩子撇了撇嘴,這個故事,充其量只能算是個平淡的故事。
“走吧,我們吃飯去吧。天還是太冷了。”
寒冷的空氣,慢慢侵蝕了靜坐的身體,尤其他還要給懷里的女孩子擋風。
“冷嗎?我一點都不覺得啊!”
劉璇的心,從沒有如此的溫暖和安定。
長久以來,一直的困惑,擔心,害怕,自卑等負面情緒,消失得無影無蹤。
另外,她有種奇妙的感覺,自己突然之間,就又長大了幾歲。
對很多事情的看法和角度,發生了變化。
看著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莫名其妙的,她的心中居然涌現出一句成語,蕓蕓眾生。
這就是愛情的力量嗎?
這就是愛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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