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管理干部的問題,不僅僅全彩在面對,LED公司和設備公司,也面臨相同問題。
LED公司的奉天分部,隨著大屏產能的逐漸擴大,由于其屬于勞動密集型,人數早已過兩千。一個相匹配的分部管理團隊,就是需要的。
現在這部分的管理,是由光電科儀來代管。但代管,畢竟和直屬是兩種概念。
設備公司方面,經過了接近一年多發展,《光電科儀》終于與《科儀中心》,成功進行了分離。
《光電科儀》這一年來,把光電在冰城做的事情,也走了一遍。那就是吞并!
設備公司注定要在光電的版圖上占據重要地位。所以不論是在奉天和冰城,兩地的設備公司都開始了迅速擴大的歷程。
但與冰城相比,地處奉天的《光電科儀》更具有優勢。
第一,儀器儀表,電子行業,奉天底蘊更足。
設備公司的兼并對象,不是為了工人和產能,更重要的是設計能力。以它為目的,冰城的可選對象就不多了。
第二,則是兩地經濟形勢。
由于LED產業的緣故,冰城的各企事業單位效益,明顯比奉天要好得多。
產業都是相互依存的。隨著LED產業的興起,連帶著冰城的電子,設備,包裝,化工,全部受益。就連機加工行業,都在受益。
一些簡單的流水線,總是需要加工的吧。就是沒有流水線,車間里來回跑的小推車,總是需要的吧。
所以,雖然《光電設備》本部在冰城,但慢慢的,公司的主體在奉天日漸壯大。
無論是LED公司還是設備公司,都有外派管理團隊的需要了。
這次的人員請求,工大并沒有給于足夠的回應。
它的原因不是工大對光電的態度有什么轉變,而是學校也沒有人了!
在過去的一年里,隨著產業園的成立,上百家企業的建立,哪怕以每間企業只需要10名核心員工來計算,學校就損失了上千名老師。
雖然不少企業的管理人員,都是教職工在兼任,但也有光電,激光,藍寶石,安運科技等用人大戶的存在。
而學校的教職工,一共才有多少?
所以學校也就派不出什么人了,尤其這種大規模的派人。
如果再派,當初檢測專業遇到的問題,連教學任務都完成不了的情況,就會在全校范圍內出現了!
再說了,剩下這些人里面,也確實不適合來企業發展。想下海的,早就下海了。
學校有自己的人員補充渠道,冰城其它高校,就有不少人員,希望能夠轉職工大。但這種補充所需要花的時間,至少是以年為單位。
也許以后學校可以對光電進行定點支持,但是像全彩這種級別的支持,一年,兩年之內是不可能了。
像光電這種瘋狂發展的企業,所有人都沒有見過。
不說資產總額,就是人數,都是以翻番,再翻番的速度在進行。而且這種發展速度,遠遠看不到盡頭。
等93年春天,新的兩棟大型廠房一竣工,這又是4條產線,一萬名員工!
人海戰術的后果,開始顯現。需要海量的人!
兼并進來的企業,由于沒有什么選擇,這些企業的經營狀況都不是很好。
這些工廠的廠級管理層,可以培訓后作為執行層,但絕對不可以作為管理層。
第一個原因,這些人把自己的企業搞黃了,先天就有道德缺陷。
從光電的角度,沒有辦法在短時間內去仔細鑒別:他們是思維方式不對?能力不行?還是干脆就是撈得太狠?
這些人先天就帶著原罪,在光電體系內,實際上很難出頭了。
這種思維方式,在光電系內部,尤其是光電的管理層內部,已經形成了一個潛規則。
光電現在掌權這批人,大多數來自工大。像錢得志和白學成。
他們看待這些被兼并對象,也有種先天的心理優勢。出于利益的角度,讓這些原工廠的管理者上臺,也不符合大家的利益。
為什么企業吞并之后,工人,底層管理層,以及技術人員,都可以立刻利用,但管理層被隔離開進行培訓?就是是防止原有人員抱團,造成管理困難。
另外,就在這些原工廠的職工眼里,對他們的老領導也不怎么買賬。
企業一旦經營出了問題,內部的矛盾就開始激化。
每個工廠,多多少少都傳出了一些謠言,例如貪污,腐化等。“員工連醫藥費都報銷不了,廠領導還能天天大吃大喝!”
也許這種吃吃喝喝,是為了跑市場,但是底層員工連飯都吃不上,哪管你什么理由。
這些人根本就沒有重新上臺的民意。
對光電來說,這些中小型被兼并企業,最有價值的是地皮,第二位的是產業工人,第三位的是技術人員,最沒有用的就是管理團隊。
第二個原因,時間。
光電的發展速度實在是太快了。
這些被兼并進來的企業領導層,在新的職位上,最長的工作時間還沒有超過一年。大多數半年都不到。即使是以中層管理人員的角度來看,他們連試用期都沒有過呢。
更不要提,大家都會對這些人戴著有色眼鏡來仔細監督。
在這種情況下,從光電內部進行人員提拔,是非常困難的。
“那現在怎么辦?那我們到哪里去找人?”
全彩面臨的不僅僅是第二產線的問題,很快它就會面臨第三條線,第四條線的問題。光電的發展速度實在是太快了。
在這個速度下,招聘等傳統方法,全都失效。失去了工大這個大的人力資源池,光電很快就會失去無限擴張的能力。
“要是再有一個《科儀》就好了。”
張燕找不到解決方案,只能嘆息。
“這不是廢話嘛!”
幾個人,都對這個結論表示同意。
來自科儀的人員,由于他們來自半導體行業,再加上MOCVD
以及PECVD的特殊貢獻,在光電系的地位非常高。
但大家誰也沒有注意到,《科儀》在兩年前的狀態,和現在的狀態是完全不同的。
“那到底怎么辦啊?小成,你倒是說句話啊!”
“方法還是有的。”
一直在思考的成永興,終于開口了。
“什么辦法?”
“向政府求援。”
成永興提出了一個出乎意料的答案。
“向他們求援干什么?他們就能幫我們變出人來?”
幾位核心人員,都無法理解。在光電發展的道路上,冰城政府起到的作用,除了貸款以外,其他的事情,基本上沒有怎么幫上忙。
“他們不是幫我們變人,而他們本身就是人!政府就是由人組成的。我們可以從工大要人,為什么就不能向政府要人?”
在現行體制里,最好的人才,一直在政府手里。
有這句話,二流人才在企業,一流企業在政府。這種狀況,在東三省這種計劃體制執行比較徹底的地區更是如此。因為企業是聽政府的指令行事!
除了干部,更重要的是工人。光電的發展速度,已經到了,連兼并企業都來不及的程度。
“可是我們怎么出面呢?”
在座的幾個人,倒對這個建議不怎么反對。在學校的時候,人員在政府和學校之間流動,也是很頻繁的。
一旦與冰城市政府這個大人力池之間的路線打通,光電短期內,再也不會有人力資源的問題了。
“讓學校幫我們傳話吧。這次進來的人,你們自己把關。”
成永興把任務分解了,會議也就結束了。
“說起向政府求援人力的事情,我這邊還有個信息呢。”
等兩位總經理退出去后,張燕開始向小領導介紹起她聽到的八卦。
“區政府最近也面臨人員短缺的問題了。”
“怎么了?”
“這一年多,區里不少人員,主動停薪留職,下海自己去做買賣去了。區里還在研究怎么辦才能制止這種人員流失的勢頭。”
張燕跟區政府的一幫人,走得始終比較近。
“千萬不要,如果你有渠道,把我的意見帶給他們。這些人,千萬不要挽留。”
成永興的話語,從來都是死不驚人語不休。
“為什么?”
“你有沒有想過?這些人為什么要下海?”
“為什么?還不是為了掙錢唄!”
“對啊!如果你強留這些人,讓他們無法下海去掙錢。但他們繼續留在體制內,還是想掙錢,你想想,這會是什么結果?”
“你這個觀點有點意思。”
留在體制內怎么掙錢?答案不言而喻了。
但張燕聽到了這個結論,只是微微一笑,也沒有把它當做一回事,畢竟它根本就不會發生。
這個事情,其實遠比張燕想得復雜。
當一個系統的人員,失去了流動性,它就像一潭死水一樣,很快就會出問題了。
東三省面臨的情況,其實比這還要困難。
由于社會整體的經濟蕭條,哪怕是做生意,成功的難度都要比南方地區難得多。自己做生意就變成了一個高風險的事情。
冰城名噪一時的幾條地下服裝商業街,算是一面鏡子。它的知名度,此時遠高于南方的幾個大型批發市場,例如義烏商品城。
隨著冰城經濟失去活力,冰城服裝的品牌,不再被認同,它也就失去了生存下去的基礎。
它的衰敗,代表著東三省的民營經濟,徹底失去了發展的空間,民間資本和人力,沒有了去處。
在這種情況下,當公屋員,反而是掙錢最安全,最容易的一種方式。
當一批抱著這種思路的人員,進到系統里,這個系統最后的走向,就無法挽回了。
事情就是這樣相互影響。
整體經濟環境的衰敗,它導致了管理系統的失能及僵化。這種僵化又會反過來影響社會經濟的發展。
到最后,“窮山惡水出刁民”,就是根本無法避免的結局。
要想打破這個怪圈,必須先把社會經濟搞起來。讓想掙錢的人,專心去賺錢,大家才能各負其責。否則整個系統的資源完全是在錯位配置。
想掙錢的在機關,想升官的人在企業!
好在,一切重新開始。
1992年的下海潮,終于有了冰城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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