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比賽已經結束了兩個小時多。
打客場的比賽，像是從塔拉戈納到科爾多瓦這比較遠的地方，也就是在提前一天的時候訂好酒店入住一晚，等到第二天賽后就是退房了。
可沒有在第二天還入住一晚的說法，當然，如果有錢自然也是可以這么任性的。
但這預算一向都是算著數在卡的塔拉戈納，可沒有那么土豪，在賽后是收拾好了東西，全體人員就登上球隊的大巴車上，當天是要連夜回家了。
回塔拉戈納的路程，順利的話，不遇上堵車什么的，大約是需要四個多小時的時間。
現在車輛啟程已經半個小時，登上了高速。
現在這個時候，大巴車里，之前連勝過后，車里邊搞的氣氛異常熱鬧的情況已經不在。
因為有部分人，已經是戴著耳機默默的聽歌，閉著眼睛間不知不覺的就睡著了。
在注意到有人睡著了之后，隊內那幾個還是一副精力旺盛樣子的，像是霍恩，恩克里這幾個人也是注意了自己的行為，或是玩手機，或是打游戲，沒有發出什么響動，打擾到別人休息。
行駛的車里，安靜了很多，這樣的環境下，也剛好叫陳揚可以安靜的做自己的事。
在回去的路程的這段時間，陳揚利用筆記本，來完成他現在已經養成習慣了的賽后每日一記。
將今天的比賽，自己的那些事情都記下來，一些比賽的細節，自己的失誤，和對比賽的想法意見上去。
也將自己的對手們，那些個難纏的地方，失誤的地方，弱點都給寫入進去。
比賽過后這樣的記錄，也算是對陳揚今天的比賽一個自我總結吧。
和陳揚坐在同位置的莫倫特，這年輕小子正拿著ipad玩著憤怒的小鳥。
當又一局結束，小鳥砸中豬頭。
莫倫特無聊的打著哈欠時，目光瞥見著戴著耳機聽歌的陳揚還在用筆記本打字，瞅見屏幕里中文系統那完全看不懂的方塊漢字。
他……已經看陳揚這樣子有一會了。
再等了一會，陳揚似乎是做完了，他將耳機取下，要從前邊放著的背包里拿出水瓶來喝水的當口。
莫倫特他是趁著這個時間，好奇的向陳揚問道：“你在做什么？陳揚？”
這個問題，莫倫特他其實很久以前，早在賽季開始，聯賽進入到正軌以后他就想問了。
因為每當比賽結束后，只要是賽后，在客場回去的路上，無論時間早晚，只要是時間充沛，隨便看一看，就都能夠看到陳揚使用著他的筆記本，那一副認真工作的樣子。
當陳揚的筆記工作，方式成為習慣，在偶然不經意間成為了日常的普通行為，自然也就會或多或少的引起像莫倫特這樣的，本就是好奇心有點大的年輕小子的關注了。
聽著莫倫特問他，正拿著水瓶的陳揚將瓶蓋擰開，掃了這個好奇小子一眼，陳揚淡淡的回復，“怎么，你很想知道我剛才是在做什么嗎？”
“對！我很想知道你再做什么，因為我看到每次在賽后，你總會是或多或少的在用電腦寫什么東西，但是我看不懂中文，不知道你在寫什么？寫這些有什么用？”莫倫特說著，他確實是很好奇的想要知道陳揚這樣的行為，每次都再寫些什么。
陳揚看著莫倫特認真的解釋原因，在聽完以后，他點了點頭，跟莫倫特說道：“我這是在賽后，對自己的每一場比賽，做數據的總結。”
“順便也在總結這場比賽的一些經驗的同時，也對于我的對手們的觀察，做一些記錄。”
“當然，這只是我個人總結經驗的一些愛好方式。”
陳揚和莫倫特解釋著這些。
但……莫倫特誠實的搖搖頭，
“很抱歉，我只聽得懂總結經驗這些……意思，可這里邊的，更具體的……我不是太理解。”
這個年輕小伙在陳揚解釋完后，有點迷糊。
見此，陳揚只好換了一種措辭又跟他說道：“那么你知道曼迪的工作吧。”
說到曼迪，這下莫倫特是能說上幾句了，“我知道，曼迪教練他是主教練，他的工作就是研究對手，然后執教我們，安排比賽打法……”
陳揚等待莫倫特說完，然后指著他，用確定的口吻和年輕小子說道：“那么曼迪他的工作是如此，我在賽后記錄一些數據，跟曼迪他的工作是別無一二的，因為我也在研究我的那些對手們，通過數據的方式，來幫助我更好的完成未來的比賽。”
“你也可以理解為……我在寫日記。”
當陳揚的話說到這里了，如此直白，莫倫特這個年輕小子是拍了拍腦袋，恍然大悟，了然道：“日記！我明白了，你是用這樣的方式來記錄自己的比賽，讓自己記得住那些失誤，對吧！”
“嗯……雖然有些地方存在出入，但是道理還是一樣的，算你對了！你可以理解為這是日記。”陳揚點點頭，小聲說道。
對話里，兩人的說話，聲音都是盡量很輕很輕，是不打擾別人休息的音量。
但一個問題說完了，下一個問題就接著來了，莫倫特又小聲問道：“那么，寫這種…日記？有什么用？能幫助你的表現更好嗎？”
“就像是，你現在在西乙的16個進球和那三個助攻？”
16粒進球，3次助攻。
這是陳揚在加盟塔拉戈納之后，他在西乙用十輪聯賽，十場比賽為球隊貢獻出來的數據。
這個數據……
看看現在西乙墊底，進攻最差的邦費雷迪納，目前在聯賽總共就進了5個球，就知道陳揚現在的這16個進球，進攻能力是有多么高了。
用一句陳揚他已經在西乙大殺四方來形容是不為過的。
這樣的表現，也就是叫莫倫特這位塔拉戈納的替補小將，說到表現出色，就會是第一個想起的關于陳揚的事情。
但陳揚看著年輕的莫倫特，呵呵的笑了一聲，說道：“其實……寫這些與我的表現好壞并沒有什么直接聯系。”
因為，在陳揚如此優秀的進球成果的背后。
這16粒進球下邊，是陳揚在這十輪，場場的比賽里，通過的那進攻當中多達47腳的射門轉化而成的。
沒有場均接近5腳打門的進攻機會，陳揚也不見得會是有現在這樣，已經甩射手榜第二名皇家貝蒂斯前鋒阿爾卡諾現在的6球，整整10球的巨大差距了。
這是球隊給到陳揚核心待遇，而陳揚他也踢出了作為核心待遇之后，所應該有的數據表現。
這與每次賽后做筆記總結，并沒有太大的關聯。
“那這……不就是再做無用功……嗎？”莫倫特聽了說道，這是他現在內心的想法無疑了。
陳揚看著莫倫特這副不解的神情，他知道是這么個理，這么個意思，但他顯得很平靜。
陳揚平淡的和莫倫特說道：“任何事情，都不能只以有意義和無意義來看待。”
“或許就比賽的數據表現來看，因為沒有直接聯系，它確實是一件無意義的事情。”
“但是只是對我，對我個人來說，就以后來說，誰也不能夠保證未來的我，還能是像現在這樣繼續發揮出色，表現穩定，值得相信。”
“對一個球員來說，不可能一直維持著高光的表現。”
“在將來，我可以肯定的說，一定會是進入到一定低谷的，那么會是什么讓我跌入低谷呢？”
陳揚看著莫倫特，這個塔拉戈納隊內最年輕的，19歲，其實也就是在兩個月前剛剛過完自己18歲生日，完成成年禮的小將。
“你覺得是什么？”
陳揚問道他。
莫倫特見著陳揚這看著他的樣子，透著平靜，冷靜，甚至是漠然的樣子。
年輕小伙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說出了自己心里現在覺得的答案，“我覺得……是傷病？”
“對，傷病是一個。而且放輕松一點，這不是一個涉及到生死的問題。”陳揚先確定了莫倫特這個回答的正確性，他再又看著莫倫特。
“那么還有嗎？你覺得還有什么會是導致我進入到低谷？”
“……那就是……放縱自己？去夜店？去酒吧？”在第一個問題被陳揚確定了之后，莫倫特也是放松了不少，接著說道自己對于這個問題的看法和答案。
“就像是我過去的那些隊友，他們年紀輕輕的就沾上了酒癮，煙癮，甚至是泡過了好多的妞，跟很多的女人上了床，還有幾個比較倒霉，不幸的染上了艾滋。”
“就像是他們那樣，自己將自己給放棄了。”
聽著莫倫特的這個回答，陳揚沉吟了一會兒，然后，他點了點頭，“這確實也是一個正確的答案。”
放棄自己，自暴自棄的結果和下場，如果不能夠及時清醒的話，確實是將會讓人無法避免，不可掙脫的向下，不斷的向下，甚至直墜深淵，再也能爬起來。
或許會是有像年輕的梅西年年吃烤肉，年輕的C羅還是風流成債這樣的例子。
年輕是可以當做資本，只需要注意分寸，懂得節制就OK了。
但是梅羅又有多少個？
況且，誰又能夠知道什么時候該做，什么時候不該做，確保自己不被所抓住？
假設C羅和梅西，他們在年輕的成長道路上，如果沒有一個能夠管得住他們的人存在。
比如說弗格森，還是瓜迪奧拉，普約爾這些成熟的大佬們壓著，又是否，他們還會再有未來十年，問鼎足壇，年年爭鋒的絕代雙驕？
“那么，你還覺得有什么？”
說話間，此時的陳揚，他看著莫倫特的目光中，在車內微暗的光線下，帶著一種直視人心的穿透。
被再次問到的莫倫特，他的神情凝重，腦袋微微低著，說了一句。
“你讓我好好想想。”
莫倫特他就開始陷入沉思。
現在的這個問題，已經不是陳揚簡簡單單的在問一個你吃沒吃飯的問題了。
已經是開始問及莫倫特這位才出道的年輕小將，他對于未來，對于球員職業生涯，對于自己的內心深處了。
至少，莫倫特，他沒有把這個問題當做一回玩笑來對待。
莫倫特的思考花了大概是兩分鐘，或是三分鐘的時間，當莫倫特他再抬頭，看著陳揚，很確定的說道：“我覺得陷入低谷的原因還有，那就是因為自己能力不足，而且自己所面對的對手太強了，由于這兩樣的關注，所以也就沒有辦法展現自己的能力。”
“進入到低谷，表現不再好，除了傷病，還有外在的原因，那就只能是你的能力太弱了！”
沉思了這么一小會兒，莫倫特得出了這樣的答案。
但就是這樣的回答，陳揚平靜的臉上是浮現出了淡淡的一抹笑容。
微笑，是因為莫倫特的這個回答，他答對了！
“Bingo！你答對了！”陳揚看著莫倫特，解釋道：“你現在的這個答案，終于是回答到了我問的這個問題時，我對它的最初的本意。”
“最初的本意是指？”莫倫特顯然有些不解。
陳揚繼續解釋著：“那就是你最開始問我的，我做這些是在干什么，做這些又有什么用。”
“做這些，確實與我現在的表現沒有直接的聯系，是沒有意義的。”
“但，我在做這些的時候，我在自己思考在這一場比賽當中做了些什么，又干了些什么？出現了哪些不必要的失誤，又應該如何正確的選擇。”
“我在積累每一場比賽的經驗，并且對它們都進行總結。”
“而現在記錄下的每一場比賽，對于我以后的比賽，都會大有裨益。”
陳揚的話說到這里，看著精神專注，豎起耳朵，顯然在認真聽的莫倫特。
他點點頭，又繼續說道：“舉一個很簡單的例子，如果是一位比賽經驗豐富的老將，比如說就是像皇馬的勞爾，你的偶像。”
陳揚指著莫倫特，認真的再繼續說著他的舉例。
“那么……如果有出現了那么一個機會，你的偶像，勞爾他回到了他年輕的時候，你覺得經驗豐富的勞爾，和年輕的什么都不懂的勞爾，哪一個會更強？”
“那自然是經驗豐富的勞爾啦！”莫倫特不用想，就是直接給出了答案。“如果勞爾真的回到了過去，那么他肯定會比現在還要更成功！”
“那如果勞爾在他職業生涯的所有比賽都認真的去踢了，都認真的比賽了，在這樣的經驗豐富的閱歷下……”
還沒有在陳揚說完，莫倫特已然領會了意思，“那么勞爾一定會更加的成功，并且他的能力，會更加的恐怖！”
經驗加持，再加上身體天賦，這要是都不能成年，簡直是天理難容！
當莫倫特搶著說完，他的精神來了，看著陳揚，興致勃勃的說道：“那么，陳揚，你現在做的這些，是不是就說明，你以后也會是像你說的那樣，再回到過去？！”
“呃………”陳揚有些愕然。
這好像不是他預想當中的事情。
莫倫特這個年輕小子，腦回路跟常人似乎不大一樣。
他說的，差一點就……
但好在，旋即，反應很快的陳揚又把話給拉了回去，“我覺得你這個腦袋瓜子太能異想天開了！”
“回到過去？這也就是說一說的事。”
“我舉這個例子的意思是想說，要重視自己的每一場比賽，認真踢好，讓自己獲得更多的經驗鍛煉，始終都能讓自己獲得進步，也就是堅持不懈強大自己的能力。”
“低谷，總會有的，但是要讓低谷來的更晚，而當進入到低谷，又可以很快的調整自己，立馬的從其中爬上來。”
“比賽很重要，但從比賽當中獲得經驗，如何學習更重要，不要用身體踢球，要靠智慧，智慧驅動豐富的經驗去踢球。”
“所以，這就是為什么，對年輕的球員，也就是……我們來說！”
“多打比賽的經驗會是如此重要，以及凸顯的，智慧是有多么的重要！”
陳揚指點著自己的腦袋，也就是太陽穴的位置，是和莫倫特說道這些。
這是陳揚，他作為一位球員，在不算太短也不算太長的經歷里，自己的感悟。
不過到底有沒有價值，和莫倫特說這些。
要看莫倫特到底有沒有聽到心上去了。
畢竟，陳揚的這些，也可以說是些大道理，只不過是陳揚自己切身體會的“大道理”！
但是看著在他說完以后，莫倫特那沉默的，再次的陷入的思考模樣。
陳揚也是感慨著年輕，18歲，19歲，20歲，看上去也不過是一兩年，但是對一個球員來說，又有多少個這樣的年紀的兩年呢？
年輕，年輕，年輕確實好。
多少的年少成名，天才崛起，也正是那股子年輕的，出身牛犢不怕老的那股子熱血的產物。
但是年輕，那可沒有辦法讓自己迅速成長成熟起來啊。
年輕的熱血不能當飯吃，自己的實力才是硬道理！
如果莫倫特明白，至少是有認真的思考過這個問題，那么陳揚覺得今天他，在這個晚上多費些口水也算不得什么大問題。
可為什么這樣會是這么做呢？
也許是因為莫倫特他的問題。
或許也是因為他今天的比賽里，那冷靜的關鍵一傳。
更可能的是，在這些日子的相處里。
莫倫特，又還是馬斯克這些非常年輕的球員，他們在一線隊里的訓練上，撈得的上場機會的比賽里，那付出的汗水，不斷的奔跑……
讓陳揚想到了……努力！
這是一個陳揚他很少來形容的詞語，他也很少說這個。
但是給到像莫倫特，馬斯克這樣的缺少天賦，但是又足夠自制和堅持奮斗的……年輕人，一點都不為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