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訓練時，誰都沒有想到，蔣蕓蕓忽然提出了一個建議。
“下周如果大家都有空的話，不如一起去唱卡拉OK吧！總是這么緊張地練習，恐怕還沒有打比賽，人都要傻乎乎的了。”
大家先是一驚，怪事啊，蔣蕓蕓作為一個富家千金，怎么突然想要唱卡拉OK了？
“贊成！”宋雨梓第一個舉手說道。
“反正周末有空的，我也可以……”黃杜健稍稍安耐著自己好久沒有發聲高歌的渴望，也點點頭。
實話實說，中年危機部的大家也算是拖了全國人民就業率的后腿，本來有正式單位工作有安小閑和包包兩個人，現在包包也成了打工一族。到了周末，更是無人加班，都閑得很。
“副部長啊，如果要去唱卡拉OK的話，去沈部長家里唱好咧！他家不就是開卡拉OK店的嘛，我們以前大學里搞社團活動還去過。沈部長肯定會給我們一點折扣的，對不對？”安小閑提出了一個實誠的建議。
沈一飛老臉一抽，像是被打了一拳，嘴巴抿了兩下，才開口：“那也要人家大小姐看得上對吧？”
“哈哈哈……”蔣蕓蕓輕聲笑起來，“我覺得沈一飛家里那家店挺好的，價格也公道，而且我也想順便再和孫阿姨打個招呼呢，之前她也幫過我們很多事情。”
黃杜健悄悄地一肘子打在安小閑身上，湊過去偷偷摸摸地問：“喂！七哥，那個孫阿姨……不就是那個小旅店前臺嘛，她幫過蔣小姐什么事情啊？”
“我怎么知道？當時我們去社團活動的時候，大家都是坐在外頭的草地上休息的，一起看星星什么的——其實也看不太清楚，就是比市區好一點——我怎么知道人家副部長的私事？而且我八卦的事情都不管的好伐！”安小閑壓低著聲音回答說。
結果大家通過了去唱卡拉OK的建議。
……
沈一飛這天似乎特別殷勤，不過也可能是一想到自己作為地主，也要盡地主之誼。他提前一天租了一輛商務車，免得大家坐著公交車顛簸上兩個鐘頭不劃算，自己開車一路送眾人到了久違的QP區鄉下。
蔣蕓蕓坐在最靠窗的位子上，一路上出神地望著窗外的風景。
一條平整的水泥馬路。春天里開始抽芽發綠的梧桐樹。已經在其他地方很難一見的田地，小到不能稱之為田野，上面坐落著用塑料布蓋著的大棚，還有幾幢破舊的灰色農家住宅。
“到了……”沈一飛停下車，招呼部里的大男人們趕緊把滑門打開，又補充上一句，“我先去停車，你們先走過去好咧。”
大家下了車，由安小閑領路。
其實也用不著領路，這片可以用荒涼來形容的街道上，只有一幢四四方方的大建筑物格外突兀顯眼，是個人一眼就能看到目的地的位置。
尤其是那幾個“樂哈哈卡拉OK”的文字，在白天也一反常態地亮著霓虹燈，格外引人注目。
蔣蕓蕓站在原地，看著這棟建筑，像是看著一座巨大的紀念碑，里面裝著自己過去的很多事情。
沈一飛挪動著步子走過來，發現大家都在原地等他，便不好意思地招呼道：“請進，請進。”
“哼哼，”蔣蕓蕓忽然忍俊不禁地笑了起來。
“你笑什么？”沈一飛一臉嚴肅地說。
“沒什么，你家的店真的是一點都沒變。”
“變了好伐！”沈一飛仿佛是在自嘲，他揚起手，指著招牌上的一處，說道：“現在這個霓虹燈有點問題，‘樂哈哈’的第二個‘哈’不亮了，真是氣死人了。”
宋雨梓和包包兩位姑娘也笑了起來。不知道她們是聽了沈一飛的話笑了，還是早就被這個愚蠢的名字弄得心窩里癢癢，找準了一個機會笑出來。
“沈部長，干嘛不修修咧？”安小閑問道。
“修個屁，反正這些年錢也用得差不多了，壞了就壞了吧，街坊鄰居也不在意的。”沈一飛嘆了一口氣，說完，又露出笑臉，帶著大家一起走進去。
前臺小姐看到一行人過來，原本百無聊賴的臉上露出了動人的笑容。
“沈經理，你回來啦？”
蔣蕓蕓一反常態，原本高冷的模樣不知怎么的，拋到九霄之外，反倒是像個小姑娘一樣笑嘻嘻地說道：“喲，沒想到你沈一飛真的當上經理啦？”
“我……我這個就是個……閑職……我也想自力更生的好伐！”沈一飛憋紅了臉，支支吾吾地說：“我現在盡可能不問我老爹要錢了！”
說完這話，沈一飛立刻就利用起自己經理的身份了，對前臺服務員說道：“幫我開一個大包房！”
“好的。”前臺的小姐們輕車熟路地拿出牌子和幾個話筒罩子，擺到臺子上，“沈經理，二樓左轉第一間。”
“走！”沈一飛一揮手，擺出一副主人翁的模樣，帶著大家跨上樓梯。
上一次來的時候，安小閑和黃杜健是急急忙忙來找人的，來不及細看。現在看看卡拉OK店里的裝修，確實可以用飽經風霜來形容。
原本應該是光亮的大理石地面，已經變得灰蒙蒙了。樓梯上擺著的地毯也從鮮紅色變成了酒紅色，如今隱隱約約浮現出了一片暗黑色。在墻壁上，裝飾著的金色的木刻封條，也因為時間太久而變得脆弱剝離，一片片油漆已經不知去向，而墻邊有時候還會出現一個缺口，上面的石灰估計被某個熊孩子剝去，當做“殺人越貨”的飛鏢玩耍。
“沈一飛，我上次來的時候，還比現在好一些。你那時候跟我說，你爸爸想要重新裝修一下吧？怎么到現在都沒動過啊？”蔣蕓蕓像是一個視察生產的部門主管一樣，疑惑地問起來。
“上次？蔣蕓蕓，你上次來都是多少年前的時候了？……都五六年前了好吧……那時候家里還有三四百萬的，誰知道生意越來越難做了呢！”沈一飛則變成了一個不服氣的老員工，說出了經濟上的困難。
這時候還比較早，店里唱歌的人并不多。安小閑本來以為會像之前一次那樣，接受中老年人轟炸機般的嗓門洗禮。
沈一飛正好說到這里，抱怨起來：“其實吧，來唱拉卡OK的年輕人已經很少了，以前這里幾乎都是年輕人、學生！現在來唱卡拉OK的人大多數都是中老年人。他們的錢太難賺了！以前一個房間的價格大約比現在多百分之三四十，人家年紀大的人，情愿一堆人擠在最小的房間里也不定大房間。為了減少閑置率，只能降價啊。我們本來還想著能不能從飲食上賺一些，結果他們個個自帶保溫瓶喝白開水，也不讓我們賺一瓶礦泉水的錢……”
“沈一飛，你沒說到重點。”蔣蕓蕓信步在走廊里，環顧了一圈，“卡拉OK這種事物終究屬于我們這一代人，等我們長大了，自然就該消亡。如今的年輕人有自己新的娛樂方式了，是你們落后了。你們家估計是之前幾百萬裝修費投下去，被套牢了，現在能賺一點是一點吧。要我說，不如把這個店賣了……”
沈一飛正巧走到門口，嘴里嘟噥著：“嘿！蔣蕓蕓，你是來唱歌的還是來拆我家招牌的？”
“嘻嘻！來唱歌的！”說著，蔣蕓蕓第一個走進了包間。
